沉舟_分節閱讀_2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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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鳖櫝林鄞饝f。 “行,這次我就看看你怎么處理?!鳖櫺萝娬f,隨手就扣了電話。 “跟小舟打電話?”顧新軍掛掉電話的時候,鄭月琳也端著一盤切好的水果從廚房里走出來。她將水果放到茶幾上,自己拿起了外國的原文法律書籍,坐到沙發上說,“小舟那邊怎么樣了?” “此間樂,不思蜀?!鳖櫺萝娐朴普f。 鄭月琳一愣,然后笑道:“你這是什么話,孩子不是在那里上班嗎?小地方有什么好樂的——說起來也大半年了,小舟什么時候調回來?” “他沒跟我說過,大概是想自己自己處理吧?!闭f到工作上的事情,顧新軍的語氣就正常許多了,他一語雙關地說,“我看看他要怎么處理?!?/br> 鄭月琳沒有聽出顧新軍話里的含義,她點了點頭,接話說:“你多看著一點,小舟才剛剛進去,別沒注意出了什么事情?!?/br> 顧新軍微微一哂,沒再說話。 但事情當然不止就這樣結束。 僅僅兩天之后,顧沉舟就明明白白地知道電話里,顧新軍對自己說的‘我看看你怎么處理’到底是什么意思了。 他正坐在會議室里。 窗戶外邊,成雙成對的麻雀停在枝頭,睜著黑黝黝的小眼睛,好奇地看著圍著坐了一圈人的房間,時不時用鳥喙給身旁的同伴梳理羽毛。褐色的枝干上,嫩綠的新芽剛剛生發,一只麻雀的爪子正好抓在長著新芽的枝干上,小巧的葉片剛剛從鳥爪下費力的掙出腦袋,又被一陣風吹得暈頭轉向,左搖右晃。 “同志們,最近群眾向我們反映了一些大問題,我們工作出了一些大問題,負責工作的人員也出了一些大問題!” 會議的主要位置上,照例坐了縣委書記傅立陽和縣長劉有民?,F在講話的正是縣長劉有民,他神情嚴肅,在一句話里邊接連重復了三次‘大問題’,以表示自己的憤怒之意。 “國家的主要職責,是讓人民富強;干部的主要職責,是為人民服務!任何違背了這個宗旨的行為,都是我們要堅決重視與嚴厲打擊的行為!人民的富強離不開經濟的發展,經濟發展的根本目的,是為了讓民族的地位越高,人民的生活越好。任何有關民生的事情,都不是小事情,我們在做事的時候,要戒驕戒躁,要用心用忍,爭取把事情做對、做好,某些不應該出現的錯誤,更是一次都不能出現。之前錢一海同志的事情,已經給我們上了教訓很深的一課了,我不希望再有這樣的事情發生,希望大家吸取教訓,切實做好本職工作?!?/br> 劉有民的講話到此結束,他話里說的錢一海,就是之前在補償款的發放中鬧出問題的林平村村支書。 旁邊的傅立陽接過話題,先笑著說了一句:“我的話都被劉同志說完了,”表示自己的不滿,又淡淡補了一句,“劉同志的意思就是我的意思,為人民服務是我們的根本立足點,大膽創新謹慎工作是我們通向立足點的橋梁和基石。各位同志,請切實做好自己的本職工作?!?/br> 這話只是一個開頭,傅立陽又跟著往下說:“除此之外,在這次會議上,我還要表揚一些同志,他們及時地、準確地完成了政府補償款的發放、以及關于災后部分設施的重建工作,妥善地完成了自己的工作……”下面就是一系列的名字。 教育局局長張家水的表情和其他所有在場人員一樣沉穩,在每一個名字的停頓之后,都舉手鼓掌;目光也所有在場人員一樣,在鼓掌的同時,不由自主地輕輕瞟向會議的角落位置:那邊正坐著在場人員中最年輕的一位,負責落實青鄉縣整體經濟規劃案細節的經濟規劃組負責人。 顧沉舟在三三兩兩投射過來的目光中神情自若,拿起面前的杯子,喝了一口茶。 一扇窗戶和一面墻的分隔,婉轉的鳥叫與嚴厲的聲音同時傳進耳朵里,像兩個不同的世界一樣。 張家水很快收回自己的目光,他一邊為年輕人的沉船而惋惜,另一方面卻覺得這個年輕人的素質真的不錯,就算在這個時候,臉上也沒有一點勉強之態。 兩種情緒一同作用起來,惋惜變得更惋惜,欣賞也變得更欣賞。 就是可惜,還是有點不開竅,本身沒有實力,又不知道盡早搭上一條船,現在好了,縣長和縣委書記都放棄他了。劉縣長現在看來是想拿他來出氣立威了,從剛剛的講話上,先強調嚴重性,接著又說經濟工作的問題……負責經濟工作的是誰?還不就是他? 倒是不知道為什么,立陽書記也這么干脆地放棄了…… 張家水沉思了一下,猜測道:也許一開始立陽書記就是為了跟劉縣長打對臺,而不是看上了顧沉舟什么,現在劉縣長突然收手,態度明確地要拿捏對方了,立陽書記權衡之后,也不準備為了一個小小的經濟規劃組成員和劉縣長別扭? 想到這里,張家水看了劉有民一眼,卻發現在傅立陽說話表態放棄顧沉舟之后,劉有民的神色不止沒有變好,反而顯得更難看了一些。 他頓時咬了咬自己發疼的大牙,心道自己肯定漏了一個關鍵點,但這個關鍵點到底是什么呢? 散會后,顧沉舟照例是最后一個離開的。 這一次眾人的態度和上一次對比,就有天壤之別了。 縣委書記和縣長兩個人最先離開,眼皮都不夾顧沉舟一夾,接下去的所有人跟往常一樣上行下效,一個個起身離開的時候,不管和周圍的人談得多高興,經過顧沉舟身旁的時候,總是神情嚴肅面無表情的。 顧沉舟落在最后,自己回到了辦公室,沒坐多久,就接到了一個電話。 顧沉舟拿起手機看了一眼號碼,接起來說:“陳錦?” 電話那頭的聲音響起來,是省里一位領導的兒子,小時候在京城呆過一段時間,跟顧沉舟有些聯系:“顧主任,我這邊接到了一點消息……”他說到這里就停下來,沒有繼續往下說。 顧沉舟淡淡哼笑了一聲:“我這邊也碰到了一點事情?!彼f,“直說吧?!?/br> “你那邊的縣長和縣委書記之前一直往上用力,想調查你的背景,”陳錦也就直接開口了,“前兩天省里頭好像有人放出聲音來,說顧主任你根本沒有什么背景,是在省里得罪了什么人,然后被下放下去的……” 顧沉舟挑了挑眉。 電話那邊的陳錦等了等,沒有等到顧沉舟的回答,又說,“我查了查沒查到是誰,回家特意問了我爸爸一下,結果我爸爸說事情是顧書記身旁的張大秘指示下來的,”他頓了頓,半開玩笑地說,“顧主任,你和顧書記這是在玩什么游戲呢?你們父子兩斗斗氣,可有一堆人被耍得團團轉啊?!?/br> 陳錦的這句話也不是完全沒有依據,主要是這個手法實在太普遍大眾又太有效了:不管怎么看,都跟他們圈子里老子整治不聽話兒子的手段一模一樣。 這個結果并不出人意料。 前陣子劉有民對他的親切態度主要是對他背景的揣測,現在劉有民態度突然大變,自然也是因為他的背景發生了不好的變化——這一點只要稍微動動腦筋,就能分析出來。顧沉舟只是有點奇怪,自己爸爸又不是第一天知道他和賀海樓在一次,半年前他除夕夜跑出去,對方都沒有說什么,這次只是拒絕了回省城去相親,更不是因為賀海樓才不去的,對方為什么會有這么大的反應? 而且—— 為什么賀海樓一回來,自己爸爸就直接打電話到他在青鄉縣租住房的座機上,來,唔……查崗? 顧沉舟簡單地說了兩句,掛掉陳錦的電話后,又撥通了賀海樓的號碼。 這一次,電話有些久才被接起來,和賀海樓的聲音一起響起的,還有其他明顯的噪音聲。 “小舟?” “你在外面吃飯?”顧沉舟稍微辨認一下就聽出了電話里的噪音是炒菜聲。 “在家里,”賀海樓的聲音里夾雜著一點笑聲,“在炒菜,你晚上要吃什么?” “哦——?”同居了大半年,兩個人多數是叫外賣,少數自己弄的時候,也是挑簡單的做,不管是賀海樓還是顧沉舟,都沒有多少自己弄食物的閑情?,F在賀海樓難得來一次,顧沉舟想了想就說,“你弄什么我吃什么?!?/br> 話題很快被帶過去,顧沉舟又問:“前幾天你到底干了什么?怎么你一回來,我爸爸就打電話過來了?” “前幾天?”賀海樓說,“好像干了挺多事情的,先去恭喜賀書記被選舉連任副總理——” 三月份的人大選舉已經結束,賀南山繼續擔任副總理,并兼任?;帐∈∥瘯?。 這并不出人意料,賀南山之前是郁水峰的心腹,明面上又是在最后把顧家拉下去的功臣,就算因為新老交替權力平衡而暫時退下去,郁水峰也必然會保住對方的副總理位置的。 “然后?”顧沉舟又問。 “然后我和一群人聚了聚——”賀海樓似乎在回憶,語調不緊不慢的,“然后我喝醉了,記得好像有一兩個人扒了上來——” “嗯?”顧沉舟語調輕松地調笑說,“你對別人還能勃+起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