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舟_分節閱讀_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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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第三十一章 骨頭、梨子、旅館 哪怕在幾分鐘之前親眼看見泥石流爆發,顧沉舟也沒有這樣一句話也說不出來的感覺。 “賀……伯母,不是在墓園里?” “誰知道那里頭放著的是什么東西的骨灰???”賀海樓半閉著眼,臉上的笑容很微妙,似乎殘酷又似乎快意。他隨便將地上的骨頭撿起來丟進壇子里頭,開頭幾根還會放在手心里擦一擦,后來就直接連泥帶水往壇子里頭扔了,沒有一點兒剛剛在泥石流中還急著抓住壇子的模樣。 “墓碑里的骨灰是你放進去的?”顧沉舟看著眼前裝骨頭的壇子,問賀海樓。 賀海樓掃了顧沉舟一眼,將最后一根骨頭揀起來:“是我?!?/br> “走吧,”顧沉舟沒有再多說什么,站起來的同時拉了賀海樓一把,然后放開——他這時才發現兩人的手還緊緊糾纏著,“我們先上坡?!?/br> 賀海樓沒做聲,看了顧沉舟垂下的手一眼,抓起壇子跟上對方的步伐。 山谷里的余響漸漸平息了。 兩人從泥漿里走出來,深一腳淺一腳地往和泥石流方向垂直的山坡上走去。這個沒有爆發泥石流的山坡傾斜度極高,周圍又沒有可供抓扶的東西,好在兩人平常也沒少爬山,相互扶一把拉一下,總算穩穩當當地爬上了十幾米的高度。 天色更暗了,本來掛在梢頭的彎月不知何時又隱匿入云層。 顧沉舟和賀海樓在一處稍微平緩的坡上坐下,兩人從頭到腳,全身都沾滿泥漿,在底下的時候還不覺得,現在稍微離開危險地,立刻怎么坐怎么不舒服。但不論是誰,在這種時候都沒有了抱怨的欲望。他們并排著呆坐了好一會,賀海樓開腔打破沉默: “你聽到了什么?” 顧沉舟好一會才集中精神,分辨出賀海樓說的是自己的母親:“沒多少,伯母是在二十年前單獨過來的?”他只用一句話就概括了自己聽到的消息,“如果不是賀少的車子就停在那里,我還真聯想不到?!?/br> “就算沒有我的車子,最多兩三天,顧少也能順藤摸清楚這件小事,不是嗎?”賀海樓說。 顧沉舟不置可否:“賀少小時候是在這里生活的?” “四歲前?!辟R海樓懶懶地給出了具體時間。 顧沉舟心頭一動:“賀少還記不記得周圍的地形?” 賀海樓搖搖頭:“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我倒是記得一些小路和石洞,但這種時候也不知道還有沒有泥石流,山谷里的小路最容易發生危險,而石洞那邊——別說太遠,就算我們走到了,只要運氣不湊再來一次山體坍塌或者泥石流,就直接被活埋了,還是傻死的?!?/br> 顧沉舟啞然一笑。 賀海樓順著聲音看去,黑沉沉的天里,近在咫尺的面孔也變得模糊,他看著看著,似乎連腦海記憶里的影像也開始蒙上一層氣霧,影影綽綽的不太明白,只看見——記得——眼前的輪廓,每一筆線條都顯得柔和自然。 “我媽二十六歲生下我?!辟R海樓突然出聲。 顧沉舟朝賀海樓的方向看過去。 “她不愛見人,或者說對人有恐懼感?!辟R海樓從自己的兜里摸出一根香煙,又使勁甩了甩打火機——還好這個打火機是有蓋子的,并不因為無處不在的泥水而發生什么問題——打火點煙,“經常呆在屋子里,一呆就是十天半個月,渴了喝點水,餓了就吃石塊一樣的饅頭……” 賀海樓放松身體靠在山坡上,面朝天空,任由煙頭在指尖燃燒。他不疾不徐地述說著,但似乎并不是為了說給顧沉舟聽:“脾氣暴躁,疑神疑鬼,絮絮叨叨地說著姓林的、姓徐的、姓周的,不止一次嘗試丟掉我或者掐死我,等清醒了之后又抱著我痛哭……然后又想掐死我或者丟掉我,周而復始?!彼麑燁^在石頭上按滅,“可惜我命硬,死不掉,倒是她……一頭磕在桌角,撞死了?!?/br> 一頭磕在桌角?顧沉舟心頭一動。 賀海樓似乎知道顧沉舟在想什么,他嫻熟地微笑著,口吻平靜又殘酷:“是我推的?!?/br> “墓碑里的骨灰也是我調換的,”賀海樓慢慢又說,“我樂意給一只猴子猩猩上香擺供品,也不想叫她這樣安安穩穩地入土為安?!?/br> “賀少說得太多了?!鳖櫝林勐曇舻途?,他并不想和賀海樓討論這些問題。 賀海樓笑了一聲:“反正我說著,顧少聽著,出了這里,顧少就是再跟我說這些,我也不會認的?!?/br> 顧沉舟也微微笑了:“賀少這是在開我玩笑呢?!?/br> 賀海樓又開口,似真似假地笑道;“顧少如果對這些陳年往事有興趣,不用費力氣找別人查消息,直接來找我,憑著這兩次的交情,我一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br> 這話當然不值得當真,顧沉舟點點頭,隨口應付兩句就跟賀海樓一樣,放松身體背靠著山壁,目光直直投向虛無的星空。 月亮不見了,東方的啟明星卻亮的耀眼。 他們在一座山上呆著等著,看天空的顏色像被一塊巨大的橡皮孜孜不倦地擦拭著,由深到淺,直到翌日的朝陽自山巔升起,干凈的天藍也被渲染成明媚的粉藍。 賀海樓抱著壇子,在臨近天亮的時候睡了過去。 顧沉舟倒是一直睜著眼警醒著周圍的動靜,卻覺得整個腦袋都開始發暈了。他用力晃晃頭,這個細微的動作驚醒了旁邊剛剛閉上眼睛的賀海樓。 “天亮了?”賀海樓腰背一直,就自山壁上坐了起來。他的聲音有些干啞,厚厚的泥土覆蓋了他的臉龐,卻遮不去上面的疲憊,顯然昨晚上的災難對他的影響一點也不必對顧沉舟的影響少。 “看得清路了?!鳖櫝林刍卮?,表盤上的玻璃在昨天晚上就被泥水覆蓋了,沒有及時擦掉,現在整塊玻璃都是干涸的黃土,根本看不見時間。 賀海樓看見顧沉舟在看手表,也去口袋里掏手機,不過這個電子設備顯然沒有打火機那么給力,早就在泥水的友好交流中自動關機了。 賀海樓試了試開機鍵,發現不行后將手機丟回口袋:“壞了。跟我來?!彼氏日酒饋?,又拉了一把顧沉舟,就往山坡下走去,不知道忘了還是防止摔倒,反正沒放開手。 一整個晚上的提心吊膽,顧沉舟這回是真沒有注意到這點瑣事。他跟著賀海樓半跑半滑下了山坡。 泥石流過后的山谷一片狼藉。 展現在兩人眼前的,是高高低低的土黃世界。那間賀海樓曾經住過的,靠著山坡的房子塌了一半,泥土淹過三分之一的墻壁。從山谷流過的小溪變成水洼,左一處右一處,里頭的水渾濁難辨。沿著水洼的方向向前走幾步,還能看見小動物的尸體在上面漂浮。 初秋剛到,夏天燥熱的尾巴還沒完全藏起,一夜的功夫,這些尸體周圍已經環繞了蒼蠅蚊蟲,嗡嗡的翅膀拍打聲隔著好幾步也能聽見。 地上的泥石流還沒有完全干涸,兩人走在山谷里,常常走著走著小腿就陷了下去,不過昨天晚上埋都被埋過了,現在再陷個一兩下沾點泥水,也是虱子多了不癢,沒人會在意。 前頭帶路的賀海樓突然停了腳步。 顧沉舟向前看了一眼,頓時就明白了:“進來的小路被堵住了?” 這是他們昨天進來的那條狹道:兩側的山壁高高聳起,至少有一兩百米的高度,彼此的距離上寬下窄,最高的地方大概有十數米的寬度,但最窄的地方——也就是進出山谷的通道——最多兩人并肩。 當然這是平常的狀態,昨天泥石流爆發后,這里的山體坍塌特別嚴重,石塊泥沙大面積滑下,將狹道全部堵住,土石堆積得比人還高。 顧沉舟朝前走了兩步,手自然而然就抽了出來:“還好你回去拿了東西,如果昨天朝這里跑……”那是百分百被活埋了。這話頭有些不詳,現在兩人處境特殊,顧沉舟也沒說出口。 賀海樓嘲笑說:“泥石流時候不要往這種地形走是常識?!?/br> 但周圍烏七八黑的,泥石流又在身后,不是長期住在這里有這個防范意識的,誰想得到這么多?顧沉舟心里雖然這么想著,卻沒有特意去反駁。 倒是賀海樓,嘲笑了一聲之后又說:“不過昨天那種情形,大概腦子里也只有趕緊跑出去這個念頭了……” “現在從哪邊走?”說這些并沒有什么意義,顧沉舟把話題導回正軌。 賀海樓盯著面前被堵得嚴實的山道一會:“朝這里走不太安穩……我們試試別的地方?!彼f著就帶顧沉舟轉身,向另一個方向走去。 照例是一望無際高低起伏的黃泥,動物尸體,斷樁的樹木,水洼還有大大小小的石頭,顧沉舟跟著賀海樓左折右轉,一會兒朝上爬一段,一會兒向下走幾步,彎彎繞繞地根本沒有沿著之前有的道路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