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霄_分節閱讀_16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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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玄一愣。 背上寒毛陡然炸起。 那是一種對危險幾近本能的反應。 他沒有回頭,伏魔鞭已經往后揮去,帶起獵獵風聲。 然而終究是遲了半步,在伏魔鞭揮出去的一剎那,無常刀已經穿胸而過。 清玄瞪大了眼,數十年隱藏身份不見天日的眼睛滿布陰鷙,此時卻全是不可置信。 不相信自己籌劃多年,到頭來被這幾人毀于一旦,不相信自己功敗垂成,竟要死在一個小輩手里。 灌注了所有靈力的這一刀,從清玄后背插進,也抽去了他的所有生命力。 他重重地往前跪倒,鮮血不停地從口中噴涌出來。 這場混亂中,魯延平一直袖手旁觀,此時他見勢不妙,便欲趁人不備悄然離開,卻不料剛剛想轉身,耳邊掠過輕風,臉頰已經無聲無息,多了道血痕。 他有點驚駭地轉頭,發現遠遠地周印站在那里,不僅僅是在與清言對峙,同時也監視著他這一邊,只是一個淡淡的眼神,便已足夠令魯延平心驚膽寒。 曾幾何時,他是鏡海派掌門,周印不過是鏡海派一個普通弟子,如今時移世易,兩人修為已是天壤之別。 他掩下心中不甘,卻也不敢再妄動。 到了周印這個修為,眼觀四面,耳聽八方,雖然只是站在廣場一隅,但神識擴展之處,整個上玄宗都囊括其中,一丁點小動靜也瞞不過他,無論是不遠處黃文君和賀蕓等人在斗法,還是對面清言的一舉一動。 靈力在全身緩緩流走,如同一道清溪,循環洗滌體內的經脈骨骼,運轉不息,整個身體隨時隨地處于最佳狀態,仿佛前世流失了的力量又一次回來,但周印明白,他此時的能力,只怕比前世還要稍強一些,畢竟他所吸收的那一半修為,是屬于上界神仙的,而且還是一個先天仙族,雖然還無法與翊華這樣級別的上界仙人比擬,但是對于太初大陸上的人來說,已經算是巔峰強者了。 周印并沒有因此覺得高人一等,因為在通往天道的路上,他覺得自己還有很長的路要走,即便是上界的那些神仙,也未必明白真正的天道到底蘊含了什么奧妙。 清言見周印只是站在那里,整個人的氣質便已截然不同,他臉上的神情似乎有點漫不經心,可清言知道,那只是表象而已,對方的神識已經牢牢鎖住這里的每一個人,只要他們稍有異動,這個人馬上就能察覺并且做出反應。 若說這個認知只是讓他覺得恐懼,那么另外一個情況就讓他倍感絕望了,要知道上玄宗之所以與靈臺寺結盟,除了看中靈臺寺被天命所眷顧之外,更重要的是,他與清玄都曾收到過上界神諭,這才讓他有恃無恐,一直堅信自己所做的都是正確的。 然而現在,眼看自己苦心經營的人事正一點點被破壞,清言不僅生出一種荒謬的感覺:是不是自己收到的神諭是假的?又或者,其實上界是樂于看見他們這些人自相殘殺的? 混亂的思緒中,他不知道自己的猜測已經接近于真相,他只感覺到步步接近自己的失敗。 “你到底想怎樣?”眼看賀蕓等人步步敗退,靈臺寺那邊的修士也難挽頹勢,清言的聲音有些嘶啞起來,已經不復方才的溫和淡定。 “讓一切恢復原狀?!敝苡〉?。 清言笑了起來,“什么是原狀,讓清和活過來嗎?還是讓清瑩恢復青春?我告訴你,這一切都是不可能的!你們覺得我是亂臣賊子,所以人人得而誅之?我做的這些,才是真正對上玄宗有好處的!枉費清和向來處事圓滑,跟老狐貍似的,以前師尊跟我們說,只有清和,才是最適合當掌教的人選,可師尊他錯了!關鍵時刻,清和竟然不識時務,拒絕上界,你知道這樣會有什么后果嗎?” “那是上界!他們都是神仙!動動手指就可以捏死我們!就算上玄宗是天下第一宗門又如何?人家還不是轉眼之間就可以扶植起一個靈臺寺?!如果我不這么做,今日覆亡的,就是上玄宗了!” 他狀似癲狂憤怒的話里,也許有幾分真心,但歸根結底,還是在為了自己的所作所為做辯護。 周印靜靜聽他說完,不置一詞,良久,方道:“我說過,上界只是三界生靈之一,并不能代表天道?!?/br> 清言冷笑:“你說得動聽,殊不知實力便是一切,整個太初大陸的修士加起來,也不及上界的一根毫毛,若他們不是天道,何處才是天道?” 周印淡淡道:“天道自在你心?!?/br> 清言哈哈大笑:“成王敗寇,沒想到我今日竟要一個黃口小兒來教訓!”他的神色陡然猙獰起來,“你知道什么叫天道?你不過是命好,得了天大的機緣,這才能晉階化神,殊不知有多少人修煉比你還久,比你還辛苦,卻都畢生無法更進一步,都說天道酬勤,這又是何等的天道,哪來的公平!” 他自然不可能知道論起資歷,周印足以當大陸上現存任何一個修士的前輩,眼看周印不過是微末門派出身,半途才入了上玄宗的門,結果現在成就竟比他們這里任何一個人都要高,讓清言怎么咽得下這口氣,左右今日人為刀俎,我為魚rou,索性將多年隱忍的滿心憤懣都發泄出來。 他自認才能并不遜于任何師兄弟,可師尊偏偏對清和青眼有加,還把掌教之位傳給清和,他自認對上玄宗殫精竭慮,結果好不容易有今日的局面,轉眼就被周印等人毀了個干干凈凈。 所以,用吐血三升也不足以形容清言此刻的心情。 周印并不是一個耐心很好的人,這點從當初教周辰認字的時候就可以看出來了,此時他就更不可能用什么春風化雨,諄諄善誘的手段去感化清言,所以他直截了當,只說了一句話。 “殺人償命,你要死?!?/br> 清言臉色微變,不由自主后退半步,藏在袖子里的手緊緊蜷起拳頭。 那邊云縱解決了清玄,拿出當年清和留給他的掌教印信。 “掌教印信在此,清言伏誅,其他人等事后論罪,若冥頑抗命者,等同叛亂!” 聲音明明白白,傳入每個人的耳朵里,那些跟隨賀蕓、司徒非的弟子不由生出退卻之心,就連司徒非等人,臉色也陰晴不定起來。 清言冷笑道:“成王敗寇,孰是孰非,還要贏了再說!” 隨著此話一出,他的袍袖高高鼓起,無風自揚,雙手瞬間泛起淡淡白霧,他飛身躍起,身體往下俯沖,掌心重重擊在地面。 便聽得霎時一陣接一陣的轟天巨響,眾人只覺得腳下劇烈戰栗,地動山搖,仿佛天地行將崩裂坍塌。 事實也確實如此。 只見地面漸漸裂開一道口子,以廣場為中心向左右蔓延開去,裂縫越來越大,那中間一幢三層高的閣樓被口子撕裂開來,轟然變成兩半,由于失了中心,閣樓往兩邊傾斜倒塌,殘磚斷瓦不停地往裂縫里掉落。 在這轟隆聲中,一團黑霧從裂縫里探出頭來,倏而越來越龐大,等到它完全冒出來時,眾人才發現,這并不是黑霧,而竟是一條足足有四根金絲楠木粗壯,三丈來長的黑色巨龍! 巨龍咆哮一聲,從裂縫里飛了出來,雙目碩大如銅鈴,閃爍著嗜血的光芒,盯住在場眾人,儼然已將他們當成囊中獵物。 再定睛細看,其實黑龍周身并不是黑色的鱗片,而是在黑霧籠罩下,若隱若現的黑色血rou,有些地方還露出森森骸骨,仿佛是由許多尸體拼接而成的一只怪物! 葛禹怒不可遏:“清言,你竟敢動用禁術!” 清言冷冷道:“什么叫禁術,只不過是歷代掌教不會運用罷了,我費盡心血,才尋來那些妖獸的血rou組成,你們就好好消受吧!” 他口中的妖獸,便是當日天衍宗培養的那些變異了的妖獸,上官函因此事而身敗名裂,清言卻暗中派人將這些妖獸的尸體都收集過來,煉制成尸龍,再融入清和與清瑩二人的元丹,輔以上玄宗歷代嚴禁使用的控尸傀儡術,成了眼下他對付周印等人的秘密武器。 清言心里很清楚,今日之事,他的勝算已經微乎其微了,大勢已去,掙扎也是徒勞,但他并不甘心就此慘淡收局,就算能拉下一兩個人陪葬也好! 尸龍的紅瞳轉了一圈,最后落在黃文君他們那里。 蜀子撿軟的捏,這是所有生物的本能,尸龍雖然并不能算真正的活物,但它體內淬煉了清和與清瑩兩人的元丹,已經漸漸擁有了自己的意識,此時自然而然避開實力最強的周印,而挑了一干低階修士下手。 尸龍仰首噴出一股黑氣,身體龐大卻十分靈活,當先飛向黃文君他們身后的低階弟子。 眾人驚惶四散,紛紛馭上飛行法寶往外逃去,唯恐跑慢一點小命就不保了,然而尸龍動作更快,它頎長的身體轉瞬就到了眾人上空,五爪一伸,只聽得一聲慘叫,一名上玄宗弟子的身體被利爪穿透,瞬間鮮血狂涌,當場喪命。 此時三道劍光已經朝龍尾疾射而去,誰知尸龍尾巴一擺,調了個頭,卻不朝那些弟子下手,而突然向周印撲過去! 周印不閃不避,人懸立于半空中,隨著黑霧襲近,但聞嗡嗡劍鳴,蒼河劍已經脫手而出,飛向尸龍。 與此同時,其余那三把劍落了個空,也紛紛掉頭斬向尸龍尾部。 四道劍光,分據四角,瞬間連成一片,光芒之盛,幾乎覆蓋了尸龍身上的黑霧,令人無法直視。 周印手掐法訣,周身隨即出現六道符文,每張符文一種顏色,無火自燃,懸浮于空中。 黃文君如今已經是高階修士了,見識閱歷都非以往可比,可就是他,也只能瞧得出那六張符文中的其中兩張,分別是水雷兩系符文里最高階的“紫氣東來”和“天地河澤”。 六道符文燃盡,化作六道光芒凝聚而上,映出云層,霎時間陰云密布,天色陡然暗沉下來,閃電飛光,雷聲轟鳴。 在這樣的聲勢之中,連尸龍的咆哮也被掩蓋了,只聽得驚雷轟鳴,響徹天地,瓢潑大雨在云層中灑落下來,忽而扭成一股水龍,挾著雷光,卷向尸龍,將它牢牢箍在水柱中間。 尸龍憤怒地咆哮,龐大身軀不停地扭動掙扎,一道閃電突然劈下來,將它一邊龍角劈斷,尸龍仿佛吃痛,掙扎地越發離開,此時四把寶劍驀地飛起,趁著尸龍無法動彈之際,劍光耀眼奪目,掠向目標。 尸龍哀鳴一聲,便見得它身上已經多了四個血洞,汩汩血rou連著附著在身上的那些妖獸骸骨一起撲簌掉落下來,一股惡臭瞬間彌漫了整個廣場,聞者無不掩鼻。 就在周印全神對付尸龍之際,一團若有似無的白氣忽然從旁處飄了過來,速度卻一點都不慢地從他背后接近。 彼時大半人的注意力都被尸龍吸引,秋閑云和葛禹也還在與靈臺寺的人斗法,唯有云縱一直留意周印這邊的動靜,自然也注意到那團來歷不明的白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