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霄_分節閱讀_1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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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離嬰豎起耳朵,又道:“你不必急著打聽,日后便知?!?/br> 說罷伸了個懶腰,瞟了他一眼,“愛卿還要留下來侍寢不成?” 這是要趕人了,離嬰捺下萬分好奇的心理,十分識趣道:“臣告退?!?/br> 人一走,周辰立馬不知從哪里掏出一面巴掌大小的鏡子,喜滋滋道:“阿印,娘子,媳婦兒,我來看你了!” 他用手指在上面劃了幾劃,鏡面由混沌漸漸變為清晰,顯露出里面的景象。 彼時周印正在天衍宗廣場上,說出輸了脫衣服的話來。 周辰看得咬牙切齒。連我都沒看過,誰敢看我殺他全家! 卻是對周印沒有半分埋怨,在他心里,別說對周印發火,便是說一說重話都是舍不得的。 我家阿印那么完美的人,怎么可能有錯,錯的那都是別人! 接下來自然便是周印與秦無忌的斗法,他忍不住又拿起來看,在那里看得目不轉睛,時而高興,時而憤怒,時而擔心,時而傻樂,全無剛才的風儀氣度,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個神經病。 只見他看了半響,驀地將桌案重重一拍,嚇得門口的侍衛以為出了什么事,就要闖進來。 就聽得里頭傳來一聲冷笑:“媽的,敢欺負我媳婦兒,你活膩了!” 87、 周印很愛干凈,但他卻并不講究。 在有條件的時候,寧可不用清潔的法術,也要沐浴一番,身體浸泡在熱水里,跟用一個法術保持干凈的感覺,是完全不一樣的,不過在沒有條件的時候,他也不介意千里趕路,夜宿野外,甚至幾天幾夜不洗澡。 不過現在的條件很好,自然不能浪費了。 由雪白蠶絲織就的漁歌唱晚畫屏背后,周印半身浸在碩大的木桶里,脖頸微微后仰,靠在木桶邊緣,雙目輕闔,水柱從烏發上滾落,順著額角滑到睫毛上,顫巍巍停住,欲落未落,雪梅露珠一般,襯得在蒸氣氤氳中的肌膚越發冷白。 身體得到放松,思緒卻沒有停止。 他現在是金丹初期,按照大陸上的說法,已經正式踏入高階修士的行列,但是在未來需要應付的諸多人事面前,金丹初期對于真正的高手,不過是隨手就可以殺死的螻蟻罷了。 上輩子他正是希望真正掌握自己的命運,才會一直修煉下去,而他生命中的意義,最后也只剩下修煉而已,縱然如此,還是功虧一簣,修為再高,抵不過別人一個手指,上界覺得他是魔修,更是一個不可掌控的變數,所以就輕而易舉將他抹殺。 這一世,當周圍漸漸聚攏許多人的時候,他才發現,自己已經走上了一條與前世截然不同的路。 一是出世,一是入世。 身在凡塵,本就不可能超脫物外,更何況那些九天之上的神仙,也非真正無欲無求,所以他也不再像前世那樣蟄伏于塞外冰山之中數十年未出,如今行徑,倒似個正統的名門修士了。 但無論哪種修行方式,現在能夠留給他的時間,已經不多了。 妖獸的肆虐,修真門派之間的暗潮洶涌,甚至是上界的陰謀,林林總總,無不昭示著一場席卷天地的暴風雨即將來臨。 想要在亂世之中活下來,實力是唯一的。 他攤開手掌,又握了握,感受靈力在身體脈絡之間的流淌,法術和歷練自不必說,丹境卻還有些欠缺,起碼還需三個月的時間,才能有把握晉階,不過現在在天衍宗,是不可能有那個環境的,一旦回到上玄宗,估計麻煩也隨之而來了。 敲門聲響起。 “誰?”他動也不動,淡淡問道。 “是我們?!痹瓶v在門外道,他說的是我們,而非我,自然還有清瑩了。 周印微微皺眉,隨即起身,從浴桶里走出來,又穿好衣裳,攏了攏半濕長發,這才從屏風后面步出:“進來?!?/br> 云縱推門而入,看見周印模樣,不由挑了挑眉,卻沒說什么。 清瑩面色凝重,她已經從云縱那里得知他們出去之后聽到那對師兄妹的談話,自然輕松不起來,更無心調侃周印,只開門見山道:“后山一事,干系重大?!?/br> 見兩人都沒有說話,她嘆了口氣:“如今有兩件大事,若天衍宗當真豢養妖獸,查探自然是必須的,還得帶走證據,以便將來可以在天下人面前公開。其次,卿卿自回去報信之后,再無消息傳來,我怕本門也出了狀況,須得盡早回去。要么我去后山看看,你們先行回去?!?/br> 她說話之前,便在四周布下結界,外頭還有弟子把手,不虞有人靠近偷聽,盡可商議機密。 周印道:“暫時不能?!?/br> 清瑩一怔:“為何?” 見周印沒有開口的意思,云縱便接道:“雖然此行有十幾個門人,但實際上能夠御敵的,也就我們三人,如果現在分散開來,只怕兩頭都要出事?!?/br> 清瑩苦笑:“確是如此?!?/br> 云縱看了周印一眼,見他沒有反對,便道:“我與阿印去后山,師叔留下來,萬一他們起疑心,也可與之周旋一二?!?/br> 清瑩修為極高,于庶務上卻不大精通,聞言遲疑道:“那后山若有妖獸,必然守衛森嚴,結界只怕也不好破,不若由我去吧?!?/br> 云縱道:“你去了,這里無人坐鎮,他們疑心更大,若是正常,我們三日便可回來,若三日還未歸,你即刻帶人回上玄宗?!?/br> 如今三人之中,作主的反倒成了云縱與周印,清瑩本就不大介意這些,見兩人都定下來,自也點頭答應了。 清瑩一走,只余二人在屋里。 云縱道:“你怎么話越發少了?” 周印的濕發在面料上浸出幾道水印,白色單衣下,勻稱白皙的肌理隱隱可見,云縱只看了幾眼,便移開目光,轉而盯住自己面前的茶杯。 周印看了看云縱,半晌才吐出一個字:“喔?!?/br> 云縱:“……” 這個語氣詞的意思有兩個,反正有云縱在,他肯定會幫他把話說完整,再者這兩天說的話夠多了,周印覺得說話是一件比斗法還要累的事情,在接下來的幾天里,能不開口就不開口。 饒是孤傲如云縱,對上他,也半分脾氣都沒有了。 云縱道:“那我們明日再去,今日你太累了?!?/br> 周印微微點頭。 云縱看著周印,忽然發現對方那雙如同上好黑曜石一般的眼睛,清冽無塵,空曠幽遠,純粹得不帶半分雜質,映著冷峻清雋的容顏,黑的愈黑,白的愈白,仿佛古井中最清最冷的水,伸手一舀,便能舀起半勺明月。 這人或許并不自知,白天與秦無忌斗法之后,他站在半空之上,風華之盛,已傾倒了所有人,然而他冷心冷情,從未在意任何人的想法,自然也不會因此動搖自己的道心。 猶礦出金,如鉛出銀,超心煉冶,絕愛緇磷。 畸人乘真,手把芙蓉。泛彼浩劫,窅然空蹤。 心頭似乎有什么東西破開,汩汩而出。 他修煉至今百來年,從未因為任何事情動容過,縱然未婚妻另嫁他人,于他也不過是清風過耳,可有可無。 然而此刻…… 半晌之后,云縱終究還是什么也沒說,起身,離去。 周印從頭到尾未置一詞,見門開了又闔上,便閉上眼,調息行氣。 敲門聲又響起。 “寶兒?”這回是周章。 “何事?”周印眼也不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