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年離sao_分節閱讀_110
主臥讓給了皇帝和襄妃,洛平便住進了偏廳客房,那里被他改成了一個小暖閣。走進去后,一不留神腳下碰到了什么,發出叮當脆響,洛平趕忙收了腳,再小心地邁步。 他躺在床上瞇了一會兒,聽到二更的梆子響才坐了起來。 彼時已經夜深,只有外院來來回回的侍衛巡邏聲傳來,主臥那邊已經熄了燈。 于是洛平開始種花。 侍衛聽見細微的動靜,進到院子里來看。只見丞相大人挽著袖口弓著身體忙活,每一步都很仔細,看起來有些辛苦,便問要不要幫忙。 洛平擺了擺手:“不用了,我自己來就好。落霜之前做完就行了,你們無需管我,保護陛下的安危最重要?!?/br> 清晨,周棠悠悠醒來,不禁有些懊惱。 昨夜他本想看著洛平的,可那安神香顯然是洛平給他安排好的,一覺睡到天亮,夜里的事他是一概沒看到。 襄妃也迷迷糊糊地起來,要伺候周棠穿衣,被讓開了:“不必了,朕自己來?!?/br> 迫不及待地穿戴好,周棠一把推開房門。 外面就是丞相府的庭院,他在看到眼前的一切時,瞬間愣住了。 昨天還是一片荒蕪的地上,現在滿滿的都是花。有的剛剛綻開,有的已經盛放,花瓣上落著霜,在清晨的陽光里閃閃發亮。 襄妃很是驚訝,而周棠的神色很是復雜。 地上是數百只瓷碗,每一只碗里開著一朵蓮花。 只一夜,初冬的庭院里開滿了碗蓮。捧起一碗,甚至能聽見輕微的綻開聲。 襄妃不禁贊嘆:“他們都還是活的,好漂亮!” 洛平說:“這是臣月前派人從南萊帶回的碗蓮,南萊四季如春,妥善處理的話,一夜花開也不是難事?!薄咀ⅰ?/br> 周棠卻沒有再看地上的花。 他的眼睛盯著洛平頭上凝結的霜,那就像是黑發一夕之間變得花白了。那個人邋邋遢遢地站在那里,袖口潮濕,臉色凍得發青,手里端著一只碗,對著他淡淡地、恭敬地笑。 忽然記起當年,他沖過去拽他的手腕,害他打碎了那朵蓮花。 南萊有那么多的花可以帶回來,可是洛平只要了這一種。 “小夫……” “陛下可還滿意嗎?”洛平望著手里的碗蓮道,“只可惜,大承的天漸漸冷了,這些花最多只能開上一天,比那些木芙蓉還要短暫。不過,世上本沒有萬全的事,有些花,轟轟烈烈地開那么一次也就夠了,不求長久?!?/br> 不求長久。 注:本篇中的碗蓮是虛構品種,請不要與現實中的實物混淆。 ———— 襄妃不明白,怎么就為了那一庭院的花,洛平就重掌丞相大權了。 雖然心有不甘,但國師給她的密信中說了,這樣反而更好,什么都不摻合的洛慕權,他們還真沒有辦法扳倒。 洛平去了大理寺,正要細查那個人的時候,卻忽然被一道帝詔抓了起來。 他重掌大權不到半月,又被捅出了事端,而這一回,連周棠也不保他。 先是他在任期間收受的每筆賄賂的賬目,再是他與西昭來往的書信,還有他身上的那股味道——西昭皇族特有的香囊的味道。 每一項證據都站得住腳,里面真真假假、以假亂真,甚至把洛平的母親都推到了前臺。 他從大承的丞相變成了西昭的細作。周棠不得不開始懷疑他。 “你當初為什么要接近我?是因為我最好騙嗎?” “你教我念書,助我奪位,是想讓我受控于你,好讓你的西昭有機可乘嗎?” “好,我現在動不了襄妃,動不了西昭王族,卻還是動得了你的?!?/br> 周棠命人把他關進了大理寺,但沒有讓人對他用刑。他的意思是,洛平招不招隨他的便,只不能跑,不能傷,不能死,就先關起來,關得嚴嚴實實的。 洛平穿上那身囚服,坐在牢房里出神。 大理寺卿原序好歹與他共事過,找他下棋,洛平心灰意懶地說:“不玩了,不玩了,慢了一步,就被人將死了?!?/br> 原序嘆息:“洛大人,你真的是……” 洛平道:“是與不是都不重要了。你沒見么,皇上都沒想要查清此事。他煩了,我也累了,所以就這樣吧?!?/br> 他在大理寺一待數月,過了年。 聽說周棠的孩子已經辦過了滿月酒。 那天周棠來看他,是他入獄后唯一見過他的一次。他對他說:“換個地方呆著吧,大理寺也是個是非多的地方?!?/br> “去哪里呢?”他問。 “無赦牢?!?/br> “好,那里確實沒有什么是非?!甭迤綉K笑,垂著風濕的腿站起來,“走吧?!?/br> 押解的過程中,有人行刺。 幾個獄卒根本不是那名刺客的對手,洛平的手臂和頸側都被刺傷,危急時刻有幾個人影竄出來與刺客交鋒,刺客不敵,負傷逃脫了,而那幾個人影把他送進無赦牢后也迅速退去。 人影是皇上的暗衛,洛平知道。 只是他想,何必呢,已經到了這一步,又何必這樣呢。 皇上還派了大夫給他治了傷 ,之后他被關在坤字牢房中。 這一關就是一年多,直到第二年冬天,他才接到釋放的免罪諭令。 這時間說長不長說短不短,卻足以磨滅一個人所有的念想了。 傳令的宮人說了一堆,似乎是什么真正的細作抓到了之類的,他沒有聽得很清楚。那時候他想的只是走出去,再看一眼。 他看見外面在下大雪。 他看見他曾經的權勢和他曾經的君王,都在北面很遠很遠的地方。 他問一個雜役要了一只碗,像個乞討的人一般,一直往北方走。 可惜他最后的祈求,還是被埋在了雪地里。 地府的判官倒是聽到了,判官給了他重來一次的機會,他說他還是想做官。 他還是想待在那個人的身邊,如果能待得更久一點是最好。當然,他也不敢太貪心了,不然貪到最后,又是一無所有…… “慕權,這出戲叫什么名字?”方晉問。 “叫什么?我想想啊……”洛平扶著案幾起來,步履有些搖晃。他一邊想著門口走,一邊悠悠地說,“叫……當年離sao吧?!?/br> 他走了出去,拉著小廝說要找秦雪討個香帕做留念。 雅室里,隔間的門開了。 方晉道:“陛下,洛大人說的這出戲,您覺得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