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陸嘉勛等待著,大約是坐的姿勢不舒服，干脆撫著肚子換了個更隨意的姿態躺坐著，一只腳踩到身下的椅子上,顧澤立刻回神，想張口詢問陸嘉勛是不是不舒服,但見他神色十分自在，也就閉了嘴，默默的想了想,繼續之前的話題，他的事情，確實是應該告訴陸嘉勛的，也沒什么好隱瞞的。顧澤撓撓頭,“其實,我當年之所以沒有入伍，是我意識到了自己有多幼稚可笑,我做的事情并不能保護任何人，我只是在傷害那些愛我的人?！?/br>
    陸嘉勛聞言，坐直身體,不解：“為什么？”總不能真的是因為怕母親擔憂,所以連入伍都不敢了吧？

    顧澤撓撓頭,苦笑,“嘉勛，我不想跟大哥作對?！?/br>
    陸嘉勛越發不解了，顧澤入伍跟與顧凱作對有什么關系？顧澤入伍當的是他的屬下,顧凱是太子??！又不是跟顧凱搶繼承權去了。

    “有些時候，哪怕你不愿意，只要站的足夠高，就會威脅到你在意的人，這個問題，那個時候我突然想明白了?！鳖櫇赡牡溃骸拔沂嵌钕?，而皇位更替從來都不是長子繼承制，向來是能者居之，嘉勛，我與大哥一樣，擁有著同樣的繼承權。而聯邦數萬年的歷史，可有哪一代的皇室同時出了兩個厲害的皇子，還能和諧相處，共同建設聯邦的？”

    陸嘉勛張了張嘴，他出身微末，是從底層打拼出來的，所以對皇室的權利更替并不敏感，但是他既然走到了現在這個位置，自然也是熟讀歷史的，顧澤這么一說，他也就明白了，歷史上不是沒有過同時出現兩個或者更多厲害皇子的時代，但最終的結果大都是兄弟相殘。每一代皇室，向來只能出現一人，這個道理不單單對皇室通用，對軍部，政部甚至很多行業也是一樣的，比如軍部，提起軍部，大家能想起的人只有他陸嘉勛，而不是其他也很厲害的將領，難道其他人就真的比他差很多嗎？陸嘉勛抿心自問，不說其他人，就童天的能力來說，未必比他弱多少，同樣的戰役，他能打贏的，童天也可以。

    “你可以……像是童天一樣，輔佐太子?！标懠蝿装欀碱^，只能這么說，因為童天就很能接受自己的定位，完全不覺得自己的能力和地位有什么不對等的地方，也沒想著把他擠下去。

    顧澤卻搖了搖頭，“若我是個外人當然可以，哪怕是堂弟都可以，但是我有著和大哥一樣的繼承權，這是不一樣的，不是我說我不愿意，我不想，就能像是童天跟隨你一樣，可以安安穩穩的跟隨大哥?！?/br>
    “其實我畢業的時候，我偶然碰到過大哥跟他的下屬說話。那天，我跟夏寧一同通過了第四軍團的考核，馬上就能入伍了，我很高興，跟夏寧一起拿了通知單就去找大哥，結果，卻看到了他跟他的一個心腹在說話，他的心腹正在建議他小心防備我，還說，就算二殿下自己沒有這樣的念頭，可擋不住看大哥不順眼的人匯聚在一起，以我的名義來跟他作對?！?/br>
    “那你大哥怎么說？”陸嘉勛詢問。

    “大哥自然是不相信，可是那個人說，我當時身邊就已經有這樣的人了，他們身后的背景什么的，都是大哥的敵人?！?/br>
    陸嘉勛猶豫了下，“他說的是真的么？”

    “真的?！鳖櫇晌⑽⑽杖?，臉上還帶著怒氣，“我查了他們，我后來仔細想了，那些人平時確實是在有意無意的離間我跟大哥的關系，可是，那個時候我還在上學??！他們至于這么著急嗎！要不是大哥是真心對我好，我說不定早就被他們引導的……”顧澤頓了頓。

    “后來，沒等我動手，那幾個人就不見了，我警惕的小心調查他們的下落，發現是我大哥動的手?！?/br>
    陸嘉勛想了想，“我覺得，這些都不是太大的問題，如果只是擔憂被算計，那么無論在哪里，無論你是誰，只要你想往上走，就肯定會被不同的人以各種各樣的理由算計的?！?/br>
    “是?！鳖櫇牲c點頭，“雖然這件事給我迎面潑了一盆冷水，但是也不是我徹底放棄的理由，我只是自己想明白了，我為什么要入伍？”顧澤抬起頭望著陸嘉勛，“我想要保護我愛的人，想要成為他們的臂膀依仗，想要保護聯邦，想要功成名就，實現自己的理想?！?/br>
    陸嘉勛點點頭，大部分的男人都是這樣想的。

    “那么，假設我日后真的成為知名的將領，之后呢？就算我躲開了所有的算計，可我跟大哥的關系就真的能好下去嗎？國民支持度會不會向我傾斜？父皇會不會重新考慮？我身邊忠心耿耿的伙伴會不會想把我推到那個位置？大哥身邊的人會不會對我越發警惕？！到時候，我跟大哥又要如何相處？！”

    陸嘉勛沉默了。

    “我想要入伍保護我的家人，成為他們的臂膀依仗，可他們真的需要我這樣嗎？只怕效果會截然相反?！鳖櫇赡牡?。

    陸嘉勛在心底默默點頭，其實認真去想，聯邦皇帝的權威不需要顧澤去維護，皇后安穩的很，只希望顧澤不要去危險的地方，而太子殿下，更是不需要一母同胞的親弟弟爬到軍部高位，做什么他的臂膀！對顧凱來說，只要顧澤站的夠高，就必然會影響他的位置，無論他們兩個人愿不愿意。

    “至于聯邦？”顧澤自嘲的笑了笑，“軍部很厲害，有那么多優秀的將領，從來也不缺一個我。有我無我，對大局無關緊要?！比松畋叩哪蝗羰?，一個自認為優秀的將才，卻出生在和平年代，還是名將輩出的年代，感覺整個人生都失去了意義，顧澤默默的垂著腦袋。

    陸嘉勛笑了，抬手按住顧澤的頭，揉了揉?！八?，為了這些，你放任自己廢了這么多年？”

    顧澤抬起頭，目光里有些茫然，“我失去了努力的意義，如果我努力唯一的結果是傷害我的家人，我為什么要努力？”

    “為了理想？”陸嘉勛挑挑眉。

    “那太自私?！鳖櫇蓳u頭。

    “但你現在還是入伍了?！标懠蝿啄牡?，為了他，陸嘉勛一時間也說不上來是高興還是替顧澤難受。

    “我只想做你的親兵?！鳖櫇裳凵窳亮肆?。

    “你打算一直這樣下去？”陸嘉勛挑挑眉。

    “額……”顧澤猶豫了下，“等我大哥地位穩固了吧！”等到一切都成定局，哪怕他再如何，也不會有人動念頭換太子的時候。

    陸嘉勛想了想，“其實我覺得太子現在的地位就很穩固，而且我懷疑，他一直知道你在想什么?！边@幾年，他是看著顧凱像拼命一樣用盡所有手段穩固自己的地位，威嚴越來越重，甚至可以和聯邦皇帝相提并論。曾經他還不解過，明明以后什么都是顧凱的，而顧凱也沒打算現在就把他父親趕下皇位自己上去，那他這么玩命，到底是圖什么？太子的位置嗎？他有了??！想趕緊登上皇位？看著也不像??！

    而現在，陸嘉勛似乎明白了。

    顧澤對顧凱的退讓，顧凱未必不清楚，也許他心里是明白的，為了讓自己的弟弟不再擔憂這些，早日放下心結，他必須盡快穩固好地位，然后他才有資格回頭告訴顧澤，‘你出來吧！想做什么都可以，不用再擔心誤傷到我了，因為我已經堅不可摧?！?/br>
    顧澤十分驚訝，望著陸嘉勛，陸嘉勛將他曾經的疑惑告訴了顧澤，并補充道：“這些年你一直不關心政事，但我還是知道的，這幾年，顧凱的行為實在是讓人不解，不過今天，我卻大概明白了?！?/br>
    顧澤涌了出來，“你是說，我大哥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