朔云飛渡_分節閱讀_293
書迷正在閱讀:每個世界都被逼婚 完結+番外、手術臺風云、安小可的脂肪空間、炮灰總在逃生游戲當萬人迷[快穿]、妹子軟白萌、妖孽老公賴上門、我要干件大事[快穿]、博士宿舍樓記事簿、誤入正途、野生動物的日常
“二郎,你看那邊的梅花……雖然比宮里種的差遠了,不過現在這么看看,倒還算是應景?!?/br> 船頭上,兩名華服男子并肩站著,二人看起來年貌相若,其中一身黃衣的青年用手虛指了一下不遠處的岸邊,那里開著幾樹很精神的紅梅,映著遍地白雪,倒也頗有幾分情致,他身旁的男子裹著厚厚的貂裘,只將長發系在身后,額間縛了一條深色發帶,無形中透出一股深深的散漫之態,雙眼一直微瞇著,仿佛沒有睡醒一般,然而眼中卻不時閃現出幾分精悍之色。 這身披深色貂裘的年輕男人容貌俊美,足以超出任何人的想象之外,普通人若是乍然見了這樣的人物,絕大多數就會立刻生出一種自慚形穢之感,不敢去正視,但此刻男子身旁的那黃衣青年卻是不同,一只手輕車熟路地攬在男子腰間,神態極是親密,貌似是一對恩愛情侶。 北堂戎渡一只手緊緊地環在情人腰間,一面指點著岸上的幾株紅梅示意對方去看,他身旁的北堂尊越披著緩和的厚裘,頎長挺拔的身軀,墨黑的長發,神情淡淡,令人不可逼視,北堂戎渡一時側首癡癡地看著他,看著與自己同床共枕已經許多年的北堂尊越,心中洋溢著一絲淡淡的滿足,這樣一個男人,卻是徹底屬于他北堂戎渡一個人的,完完全全是他一個人的。 眼下雖是冬季,天氣很冷,但江面上往來的畫舫船只卻仍然不算少,賞景的人也多,兩人在船頭沒站多久,天上忽然開始下起了雪,北堂戎渡看了看天上飄飄揚揚的雪花,伸手拉住身旁的人,道:“二郎,外面有些冷了,咱們還是進去罷?!闭f著,就輕輕扯著男人的手往畫舫里面走去,北堂戎渡嘴上雖然說冷,但以他的修為,根本早已經是寒暑不侵,只不過是擔心北堂尊越罷了,今年的冬天似乎格外寒冷些,北堂尊越眼下與普通人沒有什么兩樣,即使穿得足夠暖和,但北堂戎渡還是小心再小心,對這個人,再怎么仔細也是應該的……北堂尊越微微疊了一下長眉,倒也沒說什么,只任憑北堂戎渡拉著他的手,兩人便一起回到里面去。 畫舫里頭生著火爐,暖烘烘的,北堂戎渡坐在一張鋪著厚厚白虎皮的矮榻上,親昵地撫摩著身旁北堂尊越裹在貂裘下的脊背,說道:“難得出來散心,只是這天氣卻不怎么好?!北碧米鹪綇难g解下一只小小的扁平銀壺,拔開塞子,仰頭喝了一口里面的烈酒,一時酒水入喉,流入腹中,頓時一股熱氣便緩緩升騰起來,身體很快就暖和了:“……今年比往常格外冷些?!?/br> 正說著,忽然遠處的畫舫依稀有絲竹聲傳來,伴隨著女子悠悠的歌聲: “我天生個寒心寒面寒肺腑,偏也遇你一副無情無愛冷心腸, 兩個人兒,怎生湊合, 莫不是前世俏冤家? 縱我情思百轉,縱你一徑兒傻傻, 這廂懵懂思量,那廂對月惘惘, 嘆百忙。 冤家,冤家,隨你怎般, 卻叫我如何放得下?” …… 北堂尊越如今不過是個普通人,并不能聽清這遙遠的歌聲,北堂戎渡卻耳聰目明,他側耳聽了聽,然后笑道:“是啊,所以我怕你覺得冷,不然倒可以上岸走走,其實……”他剛說到這里,突然眉頭一皺,緊接著就咳嗽起來,北堂戎渡抬手半遮著嘴,劇烈地咳著,雪白的面孔很快就漲紅了,一旁北堂尊越見狀,頓了頓,隨即放下酒壺,伸出手在北堂戎渡背上力道稍重地拍了起來,好在北堂戎渡咳嗽了幾下就漸漸平息了下去,只是眼角卻已被方才那番猛烈的咳嗽催得濕潤了些許,他摸出手帕擦了擦眼睛,一邊順勢緩緩歪進北堂尊越懷里,將逐漸褪去紅暈的臉龐埋在男人胸前,北堂尊越低頭看了看懷里的青年,眼神中依稀有著什么,他的手依舊放在北堂戎渡背上,只是那拍打卻已經改為了緩慢的撫摩,似乎在給對方順氣,片刻之后,才聲音低沉地開口:“……你這病都已經多少年了,到現在也不見有好轉的跡象?!?/br> 北堂戎渡用兩臂輕輕圈住男人的腰身,他貪婪地磨蹭對方的身體,汲取著北堂尊越身上的味道,同時微微一笑:“太醫不是早就說了嗎,這毛病是好不了的,一到冬天就這樣,慢慢養著也就罷了,反正也不見耽誤了什么?!北碧萌侄梢贿呎f,一邊伸手就要取北堂尊越身旁的銀酒壺,北堂尊越一手按住青年的手背,皺眉道:“……又想干什么?”北堂戎渡仰頭討好地朝著男人笑了笑,道:“給我也喝兩口,很長時間都沒沾一滴酒了,饞蟲都被勾上來了?!?/br> 北堂尊越卻毫不通融,將酒壺拿起來,自己直接把里面剩下的酒全部喝光,北堂戎渡眼巴巴地看著,卻又不敢去搶,只能唉聲嘆氣地道:“你怎么這樣,連一口也不留給我……”北堂尊越把已經喝空的銀酒壺隨手一扔,冷聲道:“少羅嗦,自己怎么回事莫非你自己不知道?你的病冬天不許碰酒?!北碧萌侄陕犃?,心中歡喜,摟著北堂尊越笑吟吟地道:“這么關心我?” 北堂尊越瞥了他一眼,不作聲,北堂戎渡將臉貼在他的胸前,隔著衣料磨蹭,半晌,忽然抬頭看著北堂尊越,臉上浮現出邪邪的笑容,故意伸出舌尖輕舔著嘴唇,說道:“二郎,咱們今天還沒有……”說著,雙手已極不老實地摸上了北堂尊越的衣襟,就要去解對方的紐扣。 隨著盤龍扣被青年修長的手指極為靈活地一粒一粒解開,很快,北堂尊越小半個赤`裸的強壯胸膛就露了出來,上面兩處微紅的乳首也暴露在了空氣當中,北堂戎渡緊盯著那結實的胸脯,舔了一下薄薄的嘴唇,便立即湊了上去,北堂尊越卻毫不客氣地把他推開,狹長的雙眼微瞇,似乎是一副有點兒不耐煩的樣子,跟前幾日一樣表示拒絕,堅決地推開青年的依偎,隨手整理著被弄得凌亂不堪的衣飾,那等威嚴利落的模樣,與當初那個談笑間則伏尸百萬的隆武帝哪里有半點不同?北堂戎渡卻毫不氣餒,他重新湊過去摟住了男人的腰,讓身體緊緊貼著身體,笑瞇瞇地在對方身上又嗅又親,一面將手從那袍擺下探了進去,道:“二郎,你身上真香啊……”北堂尊越雙眉一立,剛要說些什么,北堂戎渡已堵住了他的嘴,貪婪地吸吮里面的津液,把什么話都給堵了回去,這么糾纏不一會兒,修長的手指也開始輕輕揉著男人的胸膛,一邊壓制著對方不讓他動,北堂尊越伸手就欲將青年推開,北堂戎渡死也不起來,只輕笑著道:“……二郎,你就真的忍心推開我?你騙不了我的……”一面說著,一面親吻著,纏綿地親吻,而且明顯是想要更多,動作也越來越放肆他是如此地渴望著這個男人啊。 北堂尊越被北堂戎渡這樣死皮賴臉地纏上來緊緊巴住,完全脫身不得,北堂戎渡低笑著一面舔上那處微紅的突起,一面用指尖輕輕按摩著男人的胸膛,對方的身體仿佛是甜的,惹得他親也親不夠地又舔又吸,著迷地嗅著屬于成熟男子才會有的陽剛味道:“二郎,舒服么……”北堂尊越瞇著眼,氣息略略有一點加重,冷聲道:“這幾個月做不得那事,你想把朕的話當耳旁風?自己明明有這個病根多少年了,還不知輕重!”北堂戎渡卻只顧懶洋洋摟緊了情人,不知死活地竭力讓彼此貼緊了:“我不管,想讓我整整一個冬天都不親近你,那也太難了……”一邊抱怨,一邊開始去解北堂尊越的腰帶,北堂尊越突然抓住青年那不安分的手,嚴厲道:“朕已經說了不行!……你個不知死活的東西,朕給你的這個身子,就是讓你這么糟蹋的?” 北堂尊越雖然嚴厲,但北堂戎渡卻笑了,他看著北堂尊越眼睛深處那份并不宣之于口的東西,忽然就有一股比平時更為強烈的愛意涌上心頭,他無限眷戀地親吻著北堂尊越的下巴,喃喃道:“二郎,縱然我長命百歲,無病無災,可是如果不能親近你,不能與你恩愛纏綿,那又有什么意思?”說話間整個身子緊緊貼著男人,一條腿抵在對方的雙腿間,緩緩廝磨,用上床笫間的手段,去漸漸挑起北堂尊越的情`欲,這樣的誘惑實在難以抵擋,不一會兒,兩人身上就都開始泛出了紅暈,肌膚間也浮出了細密的薄汗,以北堂尊越的定力也都開始把持不住了,身體越來越熱,呼吸也開始粗重,但男人卻還是強迫自己深呼吸,想讓這點熱切盡快地平復下來,那拒絕是很明顯的,抓住青年的手用力把人往外推:“朕不會陪你胡鬧……” 北堂戎渡發出吃吃的笑聲,用迷醉而動情的眼神打量著北堂尊越,他害怕失去,他需要這個人的愛,他固執地去抓對方的手,一面輕笑道:“為什么不要我?二郎,我想要你,雖然太醫說在冬天不能行房的,可那又有什么關系?二郎,我愛你,我要和你在一起,什么也不能阻止我?!鼻嗄旮佑昧Φ乇ё∧腥?,狠狠地親吻對方,溫柔地親吻對方,兩人的褲子被褪下去,下`身緊貼在一起,北堂戎渡拉住北堂尊越的一只手,帶他去探索自己身后那隱秘的所在,光滑的臉頰在對方的面部親昵之極地挨擦著,口里微微喘息著:“如果不能親近你,我就是活一萬歲又有什么味道,二郎,你真的不想要我嗎,不想進來?你知道我需要你……” 隨著青年解開身上最后的一點遮蔽,緩緩曲起修長雪白的雙腿夾住北堂尊越的腰,那一直勉強維持的理智終于徹底失控……北堂戎渡敞開身體,竭力放松配合,就如同溺水之人碰到浮木那樣,緊緊地抱住身上的男人,迎接著對方的進入,讓情人盡享歡愉,耳邊是彼此沉重的呼吸,疼痛與快`感同時襲卷而來,身體最緊密地結合著,多么歡暢,身心都沉浸在無邊的喜悅里,兩個人灼熱的身體徹底陷入到狂熱的激蕩中,外面雪花飄卷,渾然忘記天地歲月。 …… 回宮的路上,北堂尊越的臉色一直都陰沉著,似乎是惱怒于自己的失控以及北堂戎渡不知死活的刻意引誘,北堂戎渡也知道是自己理虧,訕訕地不吱聲,一時回到永仙宮,北堂戎渡沒等北堂尊越發火便搶先溜了,惶惶然拖著酸疼的身子躲到偏殿去批閱奏折,唯恐避之不及。 殿中靜悄悄的,北堂尊越獨自坐在窗下執筆蘸墨,開始練字,這些年來他閑暇時都會用這種方法來打發時間,果然,北堂尊越剛寫了不一會兒,他那有些煩躁的心便漸漸平靜了下來。 天開始暗了,寫滿了字的紙張也已經有了一小疊,但北堂戎渡卻反常地還是沒有出現,北堂尊越不免有些暗自奇怪,同時又覺得好象有點不習慣,正在這時,有太監進來掌燈,青服黑靴,相貌極俊秀,是一向服侍在側的陸星,北堂尊越執筆的手頓了頓,待陸星轉身要退下之際,突然開口將其叫?。骸啊实廴四??”陸星聽北堂尊越問起,忙微微躬身道:“陛下先前在批折子,至于現在……不如奴才去給皇爺打聽一下?”北堂尊越沉聲道:“……去罷?!?/br> 大殿中再次安靜下來,未幾,外面忽然傳來匆匆的腳步聲,陸星一面掀簾進來,一面已稟道:“皇爺,奴才剛才打聽到了,陛下如今是在西暖閣那邊,太醫院令正劉老大人正在給……” 陸星話還沒說完,便只聽得‘啪‘地一聲響,原來是北堂尊越突然間從椅子上站了起來,不小心衣袖帶落了硯臺,摔在地上,陸星嚇了一跳,連忙快步奔過來,見北堂尊越繡龍紋的大袖上被濺污了一片墨跡,不由得惶恐道:“皇爺?”北堂尊越卻沒反應,徑直就向外走去。 北堂尊越腳下匆匆,他快步走向西暖閣的方向,心中突然就不知道為什么空空蕩蕩的,他想起今日船上的放縱,明明冬季是發病的日子,太醫早就說過不可行房歡好,但北堂戎渡前幾日就連番求歡,到今天更是不顧醫囑一味來引誘他纏綿,那么現在是不是……是不是…… 心中忽然開始怕了,他幼時就已殺過人,半生經歷無數風雨,卻從來沒有膽怯過,可是此時此刻,他卻真的有些害怕了……北堂尊越一路來到西暖閣,沒等外面門口的宮人替他開門,他就已經霍地推開了朱門,跨了進去,閣內正在喝藥的北堂戎渡愕然抬起頭,旁邊站著頭發花白的太醫院令正,明亮的燭光中,北堂戎渡看到闖進來的那個男人緊緊蹙著雙眉,急切地問道:“……怎么了?”然后男人在看清楚他正好端端地坐著喝藥的那一刻,整個人就站住了。 北堂戎渡完全搞不清楚究竟是什么狀況,他握緊了手里的碗,下意識地道:“我本來是要回去陪你用膳的,但是臨時忽然有點嗓子疼……”北堂尊越沒有動,那滿臉的焦急與驚慌漸漸退去,心頭卻顫動著某種隱約的情緒,是放松?是欣喜?還是突然發現這些年來一直不肯承認的東西?一時間,他遙遙看著遠處的北堂戎渡,說不出話來。 …… 我天生個寒心寒面寒肺腑,偏也遇你一副無情無愛冷心腸, 兩個人兒,怎生湊合, 莫不是前世俏冤家? 縱我情思百轉,縱你一徑兒傻傻, 這廂懵懂思量,那廂對月惘惘, 嘆百忙。 冤家,冤家,隨你怎般, 卻叫我如何放得下? ☆、《崩原亂》二、三章 第二章夢里不知身是客 四年后,大宛鎮。 當清晨的第一縷紅霞灑向大地,夜晚的寂靜便如霧氣一般緩緩退去,幾戶人家陸續開了院門,蓬亂著頭發的主婦一邊掩嚴實了棉襖前襟,一邊去倒夜壺,隨著一道道炊煙裊裊在鎮子上空升起,小鎮上的居民就開始了新一天的忙碌。 “臭小子,這都什么時候了?睡睡睡,你怎么沒睡死?飯也不知道做!養你不如養條狗,還能看家護院!…………我打你個偷jian?;膽泄穷^……” 暴躁的喝罵聲像往日一樣照常響起,隔壁有人聽不過去,喊了一嗓子:“董老七,你天天拾掇這伢子上了癮?不說這伢子是滿鎮里最乖巧聽話的娃娃,只講這娃兒是人家先頭放在你家養的,給了銀子,你也不該這么把人當驢使喚!” 那被喚作董老七的漢子正打罵著面前的一個小娃兒,冷不丁聽了這話,臉上就有些掛不住了,似是被戳中了虧心處,他瞪著一雙渾濁的眼睛,眼角的眼屎還沒擦凈,朝著墻那邊就臉紅脖子粗地吼開了:“王送滿,你他娘的少在這咸吃蘿卜淡cao心!我董老七是收了銀子不假,可這些年我養這小王八蛋花了我多少米糧?你自己生了三個丫頭,硬是沒個帶把的,看著這小子眼饞是不?想收干兒子還是上門女婿?雖說是個啞巴,還傻,可以后好歹能給你打靈送終,不算絕戶了!” 俗話說打人不打臉,罵人不揭短,墻那邊的人本來只是看不過去才喊了那么一嗓子,但眼下聽了董老七的喝罵,自然就一股火上來了,索性攀上墻頭探出半截身子,一口濃痰就噴了過去:“我呸!要不是那時候你婆娘剛生了娃有奶,那公子爺能把這伢子給你家養著?你個沒信沒義的玩意兒,收了恁多銀子,結果看人家一直不來接伢子走,這孩子還可憐見兒的又傻又啞,你小子就膽兒肥黑了心,把個傻娃娃當牲口使喚,董老七,紅口白牙說瞎話,頭頂上還有著天!小心人家保不齊哪天回來尋娃娃了,看你這么糟蹋孩子,你小命不保!那可是神仙一樣的人物,抬抬手就滅了你一家老??!” 董老七臉色黑紅,也不知道是臊的還是氣的,他呼哧呼哧地喘著粗氣,胸脯一鼓一鼓如同蛤蟆,眼睛狠狠地剜著墻頭上的漢子,有心捋了袖子沖上去,但一想到對方有一把子好力氣,自己怕是討不了好,因此只破口罵了回去,卻到底沒敢動手。 兩人隔墻剛罵了兩句,就被各家的女人拽了回來,從始至終,一雙黑瑩瑩的眼睛都在看著這一幕,在看到董老七罵罵咧咧地被婆娘拽回屋之后,男孩便縮著身子跑到灶下,開始淘米燒火,不然等一會兒董老七一家三口吃不上熱飯,他就會再次挨打。 火漸漸旺了起來,火光照著男孩臟兮兮的小臉,男孩一身破舊棉襖,袖口一片黑污的油光,說是棉襖,里面其實根本沒有多少棉花,起不到太大的保暖作用,垂肩的頭發亂糟糟的,面黃肌瘦的小臉上唯有一雙眼睛漆黑如夜,除此之外,實在是個又臟又瘦的乞丐一樣的小娃娃。 “媽的,誰叫你添那么多柴禾?敗家的東西!”一只大腳斜刺里踢出,頓時把男孩踹了個跟斗,額頭撞在地上,磕了老大一個包,男孩蜷縮在地上,木呆呆地捂住額頭愣了一會兒,又爬起來繼續燒火。 董老七五大三粗的婆娘正給自家胖墩兒一樣的兒子洗臉,見丈夫把男孩踢倒,想起方才隔壁王送滿罵的話,心里忽然就有點忐忑,對男人道:“當家的,你說那個人到底回不回來了?我怎么心里沒個底兒?!?/br> 董老七沒好氣地道:“怕什么,都四年了也沒個音信,還回來個鬼!”嘴里雖然這么說著,到底有些心虛,瞅了一眼正在灶邊燒火做飯的男孩,一邊揩著眼屎一邊粗聲粗氣地道:“就算真來接人又怎么的?一個啞巴,還腦子不清楚,他還能告狀不成!”婆娘卻到底是女人,想得更細些:“要不,我去拿咱柱兒的舊襖給他換上?再燒點水把啞巴洗洗,要不就這么個樣兒,實在瞞不了人?!?/br> 董老七看了一眼男孩,心里也有些嘀咕,卻還嘴硬:“能丟手扔給咱們養,你以為這小崽子能是什么人家的少爺?照我看,就是那人在道上順便撿的,突然發了點兒善心就掏銀子給咱家養了,這些年早就不知道把這事忘到哪去了,還能記得這小崽子?” 婆娘也覺得這話很有道理,雖然不是第一次從男人的嘴里聽見,但每次聽了都會讓她安心許多,這啞巴雖小,還有些呆傻,但使喚起來也照樣做飯打雜,倒水掃地,省了多少事,她也不是什么善心的女人,如此也就心安理得起來,盤算著當初那人給的銀子足夠等兒子大了娶上一房好媳婦,再有這么一個傻勞力在家干活,還愁日子不過得和和美美? 這婦人越想越好,卻不防一只大手在她鼓囊囊的胸前摸了一把,董老七渾濁的眼里閃過一絲狡黠的光,對婆娘道:“說你們娘兒們家頭發長見識短,一點兒也不冤!我跟你說,那人不來就算了,要是真來了,反倒是咱家的造化!咱柱兒跟那啞巴一般大,要是人真的來了,就把啞巴藏著,悄悄拿柱兒頂了去!那可不是一般人,柱兒這么一去,肯定就是一場潑天的大富貴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