朔云飛渡_分節閱讀_1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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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父子兩個吃過東西,沿著河邊散步,此時夕陽殘照,涼風習習,群鳥回巢,北堂尊越腳下悠然而行,忽然淡淡道:“……如今你也大了,自今日起,不準再跟著我?!?/br> 身旁的北堂戎渡愣住了,他停下腳步,仿佛不認識一般地看著父親,眼下他已經成年,不再是什么都不懂的孩子了,知道小獸一旦長大,就必須獨立生活,可心中到底隱隱存著一絲僥幸,但此時此刻,這種希冀,終究還是被打破。 北堂戎渡沒有說話,他早已不再是以前的小孩子,變得成熟起來,不會再撒嬌耍賴,試圖以此改變父親的決定……他沉默著,許久,才輕聲道:“……是嗎?!?/br> 北堂尊越深深看他一眼,心中有一種很異樣的情緒在流淌,他定一定神,收攝了心緒,似乎想要最后再說些什么,但終究卻沒有說出口,只轉過身去,沿著來時的路,穩步離開。 身后北堂戎渡頓了頓,看著父親再未回頭,似乎毫不眷戀而去的背影,突然間仰首長嘯起來,虎嘯聲響徹山林,振聾發聵,驚得宿鳥紛紛振翅悚飛,百獸盡皆惶惶,遠處北堂尊越依稀似是一頓,旋即腳下不停,轉眼便消失在了北堂戎渡的視線當中…… …… 夜半凄靜,北堂尊越模模糊糊之中,下意識地用前爪往身邊一攬,卻摸了個空,他倏然而醒,環視間,洞內一片暗寂,只有他自己,這才想起北堂戎渡已經不在……北堂尊越忽然覺得心中有些惘然若失,有如亂麻,他再也沒法睡著,滿腦子全是在想北堂戎渡眼下是不是已經找到了合適的地方居住,是不是安全,是不是能夠找到足夠的食物……其實明明知道北堂戎渡完全能夠照顧自己,甚至所有事都做得已經不比他差多少,也足夠強壯,足夠聰明……可他,卻仍然不能放心得下—— 也罷,那就…… 北堂尊越倏地站了起來,他走出山洞,突然疾步向外奔出,他從來沒有一刻像現在這樣快速地奔跑,甚至將風都能夠甩在身后,此時夜色正濃,矯健的身軀奔馳間,驚起草叢中無數嘰嘰而鳴的夏蟲…… 北堂尊越一面疾奔尋找,一面低吼聲聲,渾不在意是否已經開始覺得疲累,只試圖喚出那個熟悉的白色身影,但許久許久,北堂戎渡卻始終沒有出現。 不知過了多久,北堂尊越漸漸停了下來,他站在原地,一時似乎有些失了神,想著或許北堂戎渡,應該真的不會回來了……他立了半晌,然后掉過頭,一步一步地慢慢往回走。 然而,當北堂尊越再次踏進山洞時,他卻忽然愣住了,一瞬不瞬地看著里面那個正在蜷縮而臥的白影,似乎不太相信一般,那只年輕的白虎也看著他,似乎有些手足無措,喃喃道:“……我以前說過的,等我長大了,你就可以整天睡覺,換我去捕獵……你答應過的?!?/br> 北堂尊越忽然有些心慌,心跳沉沉入耳,有什么比歲月荏苒更為沉重的東西把胸口堵得滿滿,幾乎都要溢了出來……良久,他慢慢走到北堂戎渡身前,伏下來,一點一點地舔著年輕白虎的眼睛。 “……好?!?/br> 一百六十四. 疑心 時維九月,序屬三秋。 偌大的浴室中熱氣裊裊,白煙如霧,不遠處有數名宮人在側侍浴,只隱隱聞得幾下輕柔的撩水聲,宋氏身披一道素白薄紗,白皙的額上沁著細密的薄汗,整個人浸在水中,溫泉內蒸氣熱熱,只覺水溫舒和,令人身心皆暢,遂閉著眼,撩起一捧水撲在面上,既而輕輕呼出一口氣,這才問道:“……現在是什么時辰了?” 一旁的宮人是自幼就貼身服侍她的,聞言忙回答道:“回小姐的話,再有半個時辰,咱們夫人便會與謝夫人一同進宮了?!彼问宵c了點頭,面上似喜似悲,說道:“說起來,我已經有兩年不曾見過娘了,謝jiejie也一樣,直到今天,才好容易……”說著止了聲,用水潑了潑面頰,過了一會兒,忽起身出水,沿著臺階走上池岸,一面將身上披著的素紗隨手扯下,旁邊宮人忙上前扶她,一面吩咐人過來伺候穿衣。 一陣窸窸窣窣的衣物摩擦聲過后,宋氏裹著熟羅浴袍出了浴室,開始精心梳妝打扮,邊上宮人見她不住地挑揀衣裙,不由得笑道:“衣裳太多,小姐都拿不定主意了呢,那件織金刺繡妝花的不就很好么?奴婢瞧著,實是又華貴又端莊?!彼问系溃骸笆菃??”讓人將那件衣裳拿來換上,又在臂上挽了一條珍珠織繡花邊的細綾披帛,自嘲道:“好久沒見著娘了,我都有些亂了……自從出了閣以來,就再未見過娘親,心里難免掛念得緊?!币粫r又梳起云髻,配上簪環,等到萬事都已妥當,看看時辰也差不多了,遂一面坐著吃茶,一面等著消息。 未幾,忽聽見外頭有宮人歡喜之聲,旋即一個近身宮女打起竹簾,進到里面,滿臉喜色道:“小姐,夫人已到了!”宋氏一聽,情不自禁地便要起身去迎,一旁的大宮女見狀,忙勸道:“小姐且住,于禮不合呢?!彼问线@才回過神來,輕嘆一聲,重新款款坐下,須臾,外面的幾個宮人紛紛打起竹簾,兩名內監在前面引著,后頭跟著一位中年貴婦,眉目之間與宋氏有幾分相似,方一進來,看見上首坐著的宋氏,眼圈登時就已紅了,宋氏更是哽咽難言,強忍著淚意,只用帕子捂著嘴,卻不可站起來,只能端正坐著,受了那貴婦一禮。 君臣之禮既過,宋氏摒退眾人,只留幾個自幼便服侍在側的貼身宮女,此時宋氏再也忍耐不住,頓時痛哭出聲,快步走向那婦人,猛地撲入對方懷中,緊擁了臂膀哭道:“……母親!”那中年貴婦見狀,亦且淚如雨下,旁邊幾名宮人見了,也陪著不住地落淚。 半晌,母女二人才被勸開,宋氏忍悲含淚,滿心有萬般話要說,但一時卻只是嗚咽而泣,拿絹子捂著嘴,倒是宋夫人還掌得住,擦凈了眼淚,忍悲強笑,上來勸解道:“世子妃切勿如此,今日臣婦與世子妃母女相見,實在是大喜之事,有許多體己話要說,都應該高興才好?!彼问下犇赣H這樣說著,自是垂淚無言,請了母親入座吃茶,自己則起身去后頭洗臉補妝,又換了衣裳,這才重新回來,母女倆兩兩相看,說不得又是一陣心酸,不免唏噓一番,宋夫人見女兒似是又要哽咽起來,忙勸道:“好容易今日能見了一回,說說笑笑也就罷了,世子妃若一味哭個不住,待時辰到了,臣婦出得宮去,又不知多久才好再見上一面?!彼问下犃?,這才漸漸收了悲聲,轉圜過來,與母親說話。 一時母女兩人吃著茶,略靜了片刻,經年不見,宋夫人見女兒容貌萃秀,麗色昭昭,長長的珠絡垂在面頰兩側,舉手投足之間,已非當初離家時的那個青澀不知事的天真少女,一時間又是滿足又是心酸,略微放下心來,用手絹擦了擦眼睛,道:“眼見世子妃如今這個形容,臣婦也多少放心幾分……”宋氏見母親神色間依舊是當初的憐愛之色,不禁又是一陣難過,卻反過來安慰道:“女兒在宮里很好,母親不要惦記?!?/br> 宋氏口里雖是這么說,面上卻并不瞧得出什么歡喜的神情,只不過說到這里,又想起了父親宋瑞,不覺神色黯然,道:“只是,卻難以見爹爹一面……后宮之中規矩森嚴,外人不可輕易入內,即便是母親要見我一次,也是千難萬難,何況父親這樣的外臣?想要父女相聚,也不知要到什么時候,女兒不能在二老身邊常伴左右,還請爹娘多多保重?!彼畏蛉藙裎康溃骸叭兆舆€長,總歸是有相見之日的?!闭f著,細細端詳了一下宋氏,見其氣色不錯,又打量了一下四周的擺設,發現都是些上等物品,這才點頭嘆道:“臣婦一直掛心世子妃,如今看來世子妃過得還好,臣婦也就多少能夠放心些了?!?/br> 宋氏聞言,低頭抿一抿茶,仿佛并不十分在意的樣子,道:“女兒如今與謝jiejie都已是世子側妃,世子待我,向來也不薄了,母親不必憂慮?!彼畏蛉它c一點頭:“這就好?!闭f著,見此處并無外人,幾個宮女也是當初從宋家帶著的陪嫁,可以放心說話,因此只略略遲疑一下,便關切問道:“世子妃如今成親也有兩年了,照理也該……怎么卻還不見有好消息?”一面說,一面用目光掃過女兒的小腹位置,宋氏見狀,粉面頓紅,一時不好說些什么,半晌,才仿佛觸動了心事,輕聲道:“只怕是我沒?!彼畏蛉孙@然想得差了,聞言驚道:“怎么,莫非……”宋氏知道她必是理解得錯了,忙安慰道:“女兒身子還好,并沒有什么不妥當的,母親不要擔心?!币粫r袖口處微微露出纖纖細指,輕絞著絲帕:“只是……世子并不經常來這里,因此……” 宋夫人聞言,沉吟一下,忽道:“今日臣婦與謝夫人一同入宮……卻不知謝側妃那里,又如何?”宋氏微微斂容,嘆息道:“她與我,也是差不多的……”話音未落,宋夫人卻已起身走了過來,輕輕握住宋氏的手,低聲道:“世子妃可知如今南方,已隱隱有大變之勢?”宋氏搖一搖頭:“宮中女子,向來不得干預政事,女兒也不好打聽這些?!彼畏蛉溯p撫著她的手,道:“如今南方只怕耽擱不了多久了,自漢王用兵以來,有不少世家已然歸附,待南方平定,漢王的天下大業就已成了一半……世子乃王上獨子,日后前程不可限量,眼下只得一女,若是日后有長子出生……世子妃自己,總需心中有所打算才好,太行宋閥,日后也都是歸于世子妃一身的?!闭f到這里,神色已是有些肅然。 宋氏眉如橫翠,微微垂目,并不言語,只輕輕‘嗯’了一聲,其后母女倆又說了些私房話,直到傍晚時,宋氏見時辰已不早,母親已經不能再停留太久,禁不住又是一陣傷心,正值此時,忽見竹簾一挑,外面有貼身的宮人進來,喜道:“小姐,世子到了!” 宋氏聞言,忙起身理一理鬢發,整整衣裙,宋夫人亦是急忙站起,周圍幾名宮人個個斂聲屏氣,須臾,只聽外面腳步細碎聲聲,似是有多人趨步隨近,旋即簾子高挑,一個身段修長的少年緩步走了進來,錦衣寬袍,肌膚純凈有如明玉,容色絕好,一進房中,連周圍似乎都被照亮了,宋氏忙行了禮,含笑上前為其寬去外面罩著的敞衣,一旁宋夫人則拜身而下,道:“……臣婦見過世子?!?/br> 北堂戎渡倒也和氣,說道:“夫人請起?!彼畏蛉酥x過,這才起來,北堂戎渡徑自在主位上坐下,見宋夫人似是要離開的模樣,便隨口道:“……夫人這是要回去了?”宋夫人欠身道:“雖是骨rou親眷,終究宮中規矩,不好久留的?!北碧萌侄晌⑽Ⅻc了一下頭,轉而對宋氏道:“既是如此,你且送一送夫人罷,雖有規矩,也不外乎人情?!彼问下勓?,十分欣喜,忙謝過了,這才親自送了母親至垂花門外,終究還是有些悲酸,只用力忍耐著,宋夫人緊握了一下她的手,低聲道:“……世子妃且勿做出這等模樣,總要對世子笑臉柔順以待才好?!彼问虾c頭,與母親依依分手,直到再看不見,這才收拾心情,沿路返回。 此時北堂戎渡已在東廂的暖閣里坐下了,眾內監宮人正在擺桌傳飯,宋氏挽一挽衣袖,在旁親手服侍北堂戎渡用過晚膳,飯畢,又奉上茶果。 一時間北堂戎渡歪在榻上,隨手從旁邊拿起一把泥金五彩紈扇,有一下沒一下地扇著,宋氏則坐在邊上,剝著橘子一瓣一瓣慢慢喂給他吃。 北堂戎渡一面吃著橘子,一面閉目養神,卻聽宋氏輕聲道:“……爺如今,可已大好了?”北堂戎渡淡淡‘唔’了一聲,道:“皮rou傷都養得差不多了,只這內傷還要再將養些日子……左右也已沒什么大事了?!彼问陷p輕點頭,又道:“……天色不早,不如妾身服侍爺沐浴更衣?”北堂戎渡可有可無地應了,一時沐浴既畢,左右閑來無事,便將手臂枕在頸下,半躺半靠著,瞧宋氏對鏡卸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