朔云飛渡_分節閱讀_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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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韓煙了然,點了點頭將剩余的半杯酒喝了,淡淡道:“倒是跟我略有些相似?!泵洗驹犃?,也不禁生出些好奇來,小口小口地抿著綠瑩瑩的酒,問道:“少君也是讓人買進來的么?”以沈韓煙如今的身份地位,誰還敢提及他的出身,因此孟淳元這話問得就有些口無遮攔了,但沈韓煙知道他孩子心性,并沒有心計,說話總是直來直去的,因此也并不以外忤,只不過笑了笑,輕聲說道:“不錯。我十二歲那年被買進堡中,然后便被堡主送與了北堂……如今,也有八年了?!?/br> 孟淳元哦了一聲,兩只眼睛彎成好看的新月弧度,了解地笑著點點頭道:“難怪公子待少君好得很呢,原來是小時候一起長大的啊?!鄙蝽n煙也不禁隨之微笑起來,沒言語,只是取了一只酥螺入口嘗了嘗,燈光下,兩縷垂在肩頭的鬢發色如墨染。孟淳元乖巧地替他斟上酒,隨口說道:“公子和堡主長得真像,可是人卻和氣心善得很呢?!鄙蝽n煙聞言一愣,似乎是覺得有些好笑,但很快又不知道想起了什么,微微頷首,垂目笑道:“確實,他心軟得很?!泵洗驹踔舆染?,認真說道:“以前我剛來的時候,很怕少君會打我罵我,后來才知道,少君心地很好,待我一點兒也不苛刻?!鄙蝽n煙看了看窗外的月色,良久才收回目光,只是應了一聲,漆黑的眼睛看了一下對面的人,對著男孩微微一哂,淡笑起來,反問:“我為何要待你苛刻?”孟淳元咬了咬嘴唇,有些苦惱地捏著手指:“因為我當初給公子侍寢了一回啊……少君和公子是成了親的,當然不喜歡別人和公子一起睡,公子要是碰了旁人,少君肯定是要生氣難受的?!?/br> 他老老實實地掰著手道:“我在堡里含羌館住著的時候,有一個哥哥有一段日子受堡主寵愛,可是沒過多久,堡主又寵上了別的哥哥,后來他們這兩個人就像仇人一樣了……”男孩撓了撓頭,試圖再表達得更明白些:“唔,就像我喜歡吃的點心,卻忽然讓別人咬去了一口,那我肯定是很不樂意的?!?/br> 四周靜悄悄的,沈韓煙打量著他,一時間沒說話,孟淳元以為自己說錯了什么,剛想出聲,沈韓煙卻似乎是被他逗笑了,突然就笑了起來,眉宇間輕輕一揚,又逐漸舒展開,溫潤的笑容出現在唇角邊,如漣漪般微微蕩漾開來,仿佛是頓了頓,才含笑道:“傻小子,你這算是什么比喻?!彼麤]有再接著繼續說些什么,只是垂目飲酒,兩人面對面地坐著,沈韓煙一邊隨意和男孩說著話,一邊賞著窗外的月色。 北堂戎渡自遮云居回來時,已是深夜,外面銀月掛空,繁星點點,俱是一片寂靜。北堂戎渡進了碧海閣,隨口問一個值夜的侍女道:“韓煙睡了么?!笔膛Υ鸬溃骸盎毓拥脑?,少君今夜在書房里飲酒,眼下還未出來呢?!北碧萌侄膳读艘宦?,腳下頓了一頓,既而便朝著書房方向走去。 此時已是夜深人靜,北堂戎渡進了書房,就見一大一小兩個人全都伏在了窗邊的桌子上,兩只碟子里還殘余著一點兒吃食,旁邊隨意擱著幾個酒壺。青年半伏在桌沿上昏昏沉沉地一動不動,眼睛閉著,臉上染著片片紅暈,對面的男孩亦是面色通紅,昏睡著不動。北堂戎渡搖了搖頭,走過去將青年打橫抱起來,輕笑道:“你酒量不過尋常,怎么倒和一個孩子喝起酒來?!鼻嗄昝悦院厣焓肿プ×吮碧萌侄傻囊陆?,仍是閉著眼,皺了皺形狀優好的眉,模糊出聲道:“……北堂?”北堂戎渡低頭親了親對方溫熱的額,低低一笑,應了一聲,然后便出了書房,對外面值夜的幾名侍女道:“把里面那孩子送回去睡罷?!闭f著,抱著青年便朝兩人的住處走去。 北堂戎渡進了房間,將懷里的人放到床上,室中點了兩三盞燈,光線柔和而明亮,沈韓煙半睜半閉著眼睛,眼角添了nongnong的暈紅,黑亮的瞳仁里仿佛蒙著一層濕潤的霧氣,唇邊依稀含著笑意,含含糊糊地喃喃道:“……北堂……” 北堂戎渡坐在榻沿上,一面伸手抽出青年的發簪,將他頭頂的玉冠取下,令一頭黑發整個散開來,一面笑了笑,道:“明知道自己酒量一般,還喝這些,嗯?”沈韓煙只是半睜著朦朧的眼睛看著面前的少年,微微笑著,眉梢眼角,皆生動有如春水,濕潤的眼底有月影依稀,笑道:“……北堂……我困了……”北堂戎渡倒是很少看到他喝醉,此時見了青年眼眸中顏色芬芳如玉樽中的殘酒,與平日里相比,是另一種格外的風情,不覺就有些被吸引,低頭舔了舔那淡紅的唇,輕聲道:“那就睡罷?!?/br> 沈韓煙沒出聲,卻伸手摟住了北堂戎渡的脊背,同時張一張口,含起了少年的嘴唇,緩慢親吻著,北堂戎渡有些意外,頓了頓,然后就很快回應起來,重新取回了主動權,室中燭火融融,青年俊美絕白的面容在燈光下,有如幻夢,長發散開在填著花瓣的夾紗精繡枕頭上,亦有幾縷粘在面頰間,灰色的外袍不很整齊,從襟口處露出了里頭雪白的里衣。北堂戎渡將右手插到沈韓煙攤開的青絲當中,低低一笑,輕聲問道:“真的要?”沈韓煙不出聲,只是用手臂摟住了少年的脖子,笑容輕淺醉醉,仿若窗外的月色,北堂戎渡再不多說,抱住沈韓煙的腰,便翻身滾進了床內。 良久,大床上微微的晃震才終于逐漸停了下來,北堂戎渡趴在青年身上,略略喘息著道:“……醒酒了么?!鄙蝽n煙唇色殷紅,發如墨染,臉上泛著薄薄的細汗,雙眼半睜半合,聲音微弱道:“唔……”北堂戎渡在他微濕的頸緣上輕吻,半晌,忽淡淡道:“韓煙,你今天喝酒,是因為我……去見牧傾寒了么?!?/br> 室中一片靜靜,唯聞燈花偶爾細微的噼啪爆裂輕響,沈韓煙閉上雙目,依稀道:“不是……我也不知道?!北碧萌侄煞砩?,靜了半晌,才輕聲道:“……睡罷?!?/br> 九十三. 秘話 時值端午佳節,大街小巷皆彌散著淡淡的菖蒲、艾葉、粽子等物的味道,街上亦比往日要熱鬧許多,鬧市中林立的各家酒樓楚館生意興隆,其中有一家最為顯眼,外觀飛檐雕棟,精美且雅致,只是內中卻靜得很,聽不見有喧鬧鼎沸的人聲,似是并無客人,未免就顯得有些怪異。 一輛馬車徐徐停在樓前,輕車簡從,車里下來一名穿著紫衣的少年公子,門口幾個在此站了半晌的錦衣人見了少年的形貌,心中便有了數,遂趨前躬身道:“莊主已在樓上靜候,還請少堡主移步?!北碧萌侄勺笫帜弥茸?,笑吟吟地道:“你們莊主倒有閑心,好好的佳節不在家里待著,倒跑出來閑逛?!闭f著,已隨著在前面領路的人進了樓內。 整個花樓已被包下,三樓的大廳里雅致卻空闊,一張大案上擺著各式精致的茶水和點心,只有一名青年男子坐在桌前,面貌十分俊逸,外罩錦袍,氣度雍容,與從前的那個浪蕩風流公子模樣截然不同,北堂戎渡見了,不覺笑道:“嘖,如今做了莊主,果然是和以前不一樣了?!蹦侨搜壑虚W過一絲笑色,旋即說道:“既是眼下cao持著一份家業,平劍山莊上下多少人指望著我吃飯,總得做做樣子不是?” 北堂戎渡坐了下來,隨手把手里的灑金玉骨扇擱到桌面上,殷知白見了,便笑道:“你又不是左撇子,怎么倒用左手拿著?!北碧萌侄擅艘幌掠冶?,咂了咂嘴,搖頭道:“別提了,今天上午練功時跟我爹過招,結果被人把胳膊擰折了,現在還疼呢?!币笾茁勓?,不免失笑道:“堡主下手也太重了些?!北碧萌侄奢p輕揉著肩膀,笑了笑道:“他向來都這樣,我打小就習慣了……不過今天他也不知道怎么,擰我胳膊的時候好象忽然有點兒留手,這不,我趁機竟也用匕首傷到了他,結果把他的臉給劃了?!闭f著,用左手比量了一個大?。骸半m說傷口不大,不過匕首上卻是淬著毒的,眼下雖是用了解藥,但一時半刻的卻也不會馬上就好,最近這兩天,只怕他就得像當年被玉照師傷到的那樣,把臉遮一遮了?!币笾仔αR道:“你這人也太下得去手了,那可是你親爹?!北碧萌侄擅觳残Φ溃骸拔液退鹫械臅r候,都是動真格的,哪里有工夫去想那么多……其實要不是他忽然留手,憑我現在的本事,也還傷不了他?!?/br> 兩人隨口說笑,此時樓下有人列成一排登上三樓,開始上菜,頓時四周就充滿了濃郁的香氣,殷知白拿起筷子,指點了一下桌上的一道飛脯玉芙蓉,不無調侃地道:“能自己吃么,用不用選個美人在身邊喂你?”北堂戎渡笑道:“得了罷,筷子用不了,莫非連勺子也不能用了不成!”說著,就拿左手取了一把湯匙,在面前的一道魚湯里舀了一勺送進嘴里,品了品,只覺鮮美非常,同時笑道:“你也是的,今兒既是端午,怎么不在平劍山莊里面待著,倒叫我出來跟你廝混?!币笾酌嫔?,微笑著拈起酒杯,說道:“反正也沒什么人……自從我父親歿了之后,平劍山莊里也再沒半個家里人,我一個孤家寡人,真算得上朋友的也大概就你一個,所以倒不如找你出來渾吃海喝一通,起碼還能一起說說話?!彼χ鴩@口氣說道:“如今我雖手握平劍山莊,可卻比不上以前了,平時身邊連個能輕松說話的人也沒有,此次我有事路過這里,在商號里待了幾日,今天正好趕上過節,就順便叫了你出來?!?/br> 北堂戎渡笑了笑,沒接話頭,只是微微瞇著眼睛,和聲說道:“你既是覺得冷清,那就試著娶親成家罷,等過上幾年,平劍山莊里面說不定就滿是小孩兒了,到時候不就熱鬧了?”殷知白品著杯中美酒,笑道:“我急什么,這種事我也沒什么興致……說起來,你當年若是答應將韓煙送與我,我如今,倒說不定已成親了?!?/br> 他二人交情菲淺,向來說話沒什么避忌和掩飾,因此北堂戎渡聽了也不在意,只笑道:“你這人,想得倒美?!闭f著,一道黑影仿佛鬼魅一般,無聲地出現在北堂戎渡身后,從懷里取出一個蠟封的小竹筒,然后用指甲挑開蠟封,取出里面的一只紙卷,展開來遞給右手不便的少年。北堂戎渡接過來掃了一眼,既而便一手揉成碎屑,點頭道:“好了,就這樣罷……”那人低頭應下,同時雙手迅速比量了一個手勢,北堂戎渡看了看,微微頷首,示意知道了:“也罷,照舊就是?!蹦侨寺犃?,再無動作,身形一閃,重新消失不見。 殷知白擎起酒杯,微微一笑:“北堂,你倒忙得很?!北碧萌侄尚α诵?,說道:“像咱們這樣的人,總不可能清閑著罷?!币笾纵p哂一下,忽然就兀自在唇邊泛起一抹意味深長的笑意,看著北堂戎渡,似是不經意地道:“北堂,你與我從前不一樣,根本沒什么兄弟和你爭奪互斗,即便北堂堡主日后還有兒女,年紀也與你相差太大,構不成威脅,這無遮堡偌大的家業遲早是你的,你只管以后接著現成的就是了,何必倒去費心思培植勢力?!?/br> 殷知白與北堂戎渡交情非同一般,加之他如今已是平劍山莊莊主,與北堂戎渡有不少事都是私下有所牽連互助,因此在他面前,北堂戎渡的一些事情也并非什么隱秘,因而自然了解不少其中的內幕。北堂戎渡聞言,手里正要去舀rou羹的勺子便不動了,抬目盯著殷知白的雙眼,忽然就笑了,舀上一勺rou羹送進嘴里,笑道:“知白,有些事情你知我知就好,如今你這番話說的,可就有些誅心了?!币笾讑A了一筷子菜,悠悠笑說道:“你我之間,這等話原本也不算什么,你這人無情、風流、好財、重權、冷血,當然,也有野心,我和你相交這些年,難道還不清楚?!北碧萌侄梢允謸犷~,皮笑rou不笑地道:“嘖,我怎么被你說的一點兒好處也沒有……” 殷知白捻了捻袖口,意味深長地道:“我和你是好友,和北堂堡主卻不是?!北碧萌侄捎靡恢皇职淹嬷媲暗谋?,淡淡開口:“我知道,所以很多話,我也總可以和你說說……大丈夫生于世間,野心么,都有,只不過我想的,和大多數人都不太一樣?!?/br> 北堂戎渡用一只手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襟,然后端起杯子喝了一口酒,似乎是在回想著些什么,停了停,才緩緩道:“你的意思,我也明白,我們家的事,想必你也很清楚,父親他沒有別的兒女,按理說我不必應付一群各懷心思的兄弟姐妹,這實在是值得慶幸得很?!北碧萌侄擅蛄嗣虼?,似乎是在回味著唇齒之間的酒香:“我這些年在外打拼,已經證明了自己的能力,只要沒有意外,無遮堡日后總會是我的,這一點,無遮堡弟子遍布天下,其中應該無一人會有所置疑?!?/br> 殷知白語氣輕松,似是在開著玩笑:“那么你還有什么可擔心的,倒費心去培養羽翼……剛才那人,只看身法,就知道必是無遮堡暗門中的高手無疑?!彼α诵?,語氣輕描淡寫,有意無意地道:“莫非是因為你不想做白了頭的‘太子’?也是,北堂堡主少年得子,如今你都這么大了,他也不過是年至而立,青春正好,比我大不了幾歲,況且北堂堡主身為天下第一高手,修為莫測,只怕百歲可期,這堡主之位若是他一直坐著不傳給你,你也沒辦法?!北碧萌侄珊呛且恍?,微瞇著眼睛道:“我不是那李世民,不會玩什么逼宮的把戲?!币笾纂S意笑了笑,給兩人一一滿上了酒:“不過是說笑罷了……只在我看來,你和北堂堡主的父子情分,便不是假的,你雖看重權勢,卻也不是那等利欲熏心之人?!?/br> 北堂戎渡搖搖頭,拿起杯子飲了一口:“我為的,其實不是這些……”殷知白眼底的神色有些深沉:“北堂,不是這樣就好,你要清楚,你做事情……自是要有些分寸的?!北碧萌侄奢p聲笑了一下,盯著殷知白的眼睛,很認真地說道:“我知道你是為我好。其實也沒什么,我可以明白地告訴你,我做的所有事情,都只是為了一個目的?!鄙倌曦Q起左手的食指晃了晃:“我不想,讓自己被別人主宰一切……哪怕是我父親,也不行?!?/br> 殷知白有些出乎意料地地看著北堂戎渡,似乎是想不到對方會給出這么一個理由,北堂戎渡微笑著吃了一口菜,似乎是在回憶一般,娓娓言道:“我很小的時候,父親經常會把我抱在膝上,我就看著他高高坐在所有人的上方,只一句話,就決定了無數人的身家性命,從那時候起我就知道,權勢和力量為什么能讓人前仆后繼,寧可舍去親情甚至自己的性命,也要去抓在手里?!鄙倌甑恼Z氣里不自禁地帶出了一絲冷冽,眸子也逐漸轉為了冷冷的冰藍色,依稀是記起了什么不好的回憶:“知道我娘是怎么死的么,她是被我父親的一個懷了身孕的寵姬害死的……如果我當時不是太小,如果我當時有和現在一樣的權勢,誰還敢害我娘?她們只會拼命去巴結她,討好她?!?/br> 殷知白看著面前神色冷郁的少年,心中也覺觸動,動手給他添上了酒,寬慰道:“罷了,過去的事,何必提起……喝酒?!北碧萌侄尚α艘幌?,旋即平靜下來,低頭呷去半杯酒:“知白,我跟你說,我和我爹雖是父子,可也是君臣,這一點,我很小的時候就很清楚,所以在我出堡的那些年里,我就已經開始注意培植自己的勢力,因為我知道,我雖然在別人眼里是無遮堡的少主,是高高在上的北堂尊越的獨子,可這所有的一切,甚至比不上我手里這個杯子更結實——只需父親的一句話,我就能馬上從天上掉到地下,什么也不是,什么都不會再有?!?/br> 眼下沒有旁人在場,北堂戎渡與殷知白說的話,也直接而干脆,彼此間并不需要多少遮掩和忌諱。殷知白神情微動,似乎是由對方的話想到了自己——在曾經他還不是平劍山莊莊主的時候,他自己,不也是如此?只因父親的不重視,他就不得不一直以浪蕩子的面目,在繼母和兄弟的眼皮底下求生存……北堂戎渡淡淡道:“其實我也想讓我和他之間只是純粹的父子情分,父慈子孝什么的,我也喜歡,只是后來不斷有一些事提醒我,這不可能,只要我一天不老老實實地完全馴服順從他,我和他之間,就永遠會有矛盾?!?/br> 殷知白笑了,用手微微抬了抬酒杯,接口道:“可偏偏你向來,從不甘居于人下?!北碧萌侄纱笮?,哂道:“你倒知道我。不錯,我這個人,從來不愿被人cao控掌握,父親他不能容許別人違抗他,而我卻偏偏不能忍受別人控制我,一開始,這就沒法調和?!彼麚u了搖頭:“我被提醒太多次了……我命由我不由天,更不由別人,總有一天我要任何人都不能再掌控我,哪怕是我父親也不行?!?/br> 兩人一時間很有默契地再不繼續多說,只是對坐著喝酒。酒過數巡之后,殷知白微微慨嘆道:“其實北堂,你和我,都差不多?!北碧萌侄梢嘈Γ骸翱刹皇??有時候我覺得,我們兩個其實更像兄弟?!币笾籽酃馕⑥D,看了他一眼,笑道:“得了,你要是真跟我是兄弟倆,我只怕就得整日擔心被你謀算了去……你們北堂氏,從來就沒有一個是好相與的?!北碧萌侄稍囍米笫帜闷鹂曜?,去夾一塊魚rou,含笑道:“沒辦法,天生就這樣……”手上畢竟不習慣,筷子上的rou不小心一下掉到了桌上,北堂戎渡只好重新拿起勺子,去舀不用夾的菜:“其實不管怎么說,我和他都是父子,父親對我也很好,如果誰要對他不利,我必會第一個殺了那人……只是畢竟想法不一樣,我敬他愛他,但有時候,也總要用些手段的,有時候想想,自己也覺得不舒服……算了,不說這些?!?/br> 殷知白抬了抬酒杯:“罷罷罷,既是佳節,你我兩個也不說掃興的話了,喝酒?!北碧萌侄梢嗲媪吮?,一飲而盡,笑道:“等會兒還得回去,你可別灌我太多?!币笾状笮Φ溃骸澳氵@酒量還怕我灌?只怕我才是被灌的那一個?!?/br> 兩人談笑飲酒,不知不覺間,天色就已黑了下去,北堂戎渡放下酒杯,擺了擺手,道:“不行,時辰不早,真得回去了?!币笾酌娣壕粕?,笑道:“算了,我不留你,我也差不多該回去了?!北碧萌侄刹恍嫉剡有σ宦暎骸盎厥裁?,是回哪個溫柔鄉罷?”殷知白笑罵道:“你不說出來會死不成!”兩人一面嬉笑怒罵,一面相偕著下了樓,各自上了馬車,只聽轆聲陣陣中,已分別駛得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