朔云飛渡_分節閱讀_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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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堂戎渡說著抬起頭,從沈韓煙的身上下來,下床披了一件衣裳,從一架多寶格上面取下一只精致的金絲木小盒回到床前,在榻上坐了,將盒子打開,里面是許多摞得整整齊齊的怪異東西,旁邊還有一只小巧的瓷碟和兩塊火石。北堂戎渡倚坐在床頭,從木盒里取了一支紙卷模樣的玩意兒,一頭叼在嘴里,然后拿火石點著了另一頭,微微吸了兩口,頓時就有輕煙裊裊升起,伴隨著一絲藥香和薄荷氣息。沈韓煙此時也已坐起身來,從盒內拈出一支里面塞著不知什么東西的紙卷,拿在手里端詳:“我今天早上就看見了,只是還沒來得及問你……這是什么?” “這是‘香煙’,我花了很長時間試驗,才把這味道弄得還不錯,剛剛做好的?!北碧萌侄晌⑽⒉[著眼睛,從口中輕輕吐出一縷白色煙霧:“里面用的是幾種草藥葉子,又放了點兒薄荷,一起焙干……既潤肺,還能提神醒腦,很解乏,你也試試?”沈韓煙笑了笑沒說話,只是坐在北堂戎渡身邊,把手里的那支煙放回到了木盒里。 北堂戎渡抽了幾口之后,往盒內的瓷碟中撣了撣煙灰,道:“韓煙,我也沒瞞過你我和牧傾寒之間的事情,上回咱們去周允紋家里談事的路上,你也知道我順路去了牧傾寒那里見他……你說,你愿意我這樣嗎?!?/br> 沈韓煙淡淡一笑,拉過旁邊的被子給兩人蓋了,道:“我不是很清楚,不過應該多少是不大愿意的罷,但既然你決定這么做,只要你喜歡,你高興,也就沒什么大不了的?!北碧萌侄傻兔紲\笑,聲如冰珠落玉盤:“韓煙,我見過這么多人里面,在一些方面,其實你才是最聰明的那一個……”北堂戎渡沒有繼續明白說下去,只慢慢吸了一口煙,然后徐徐吐出一個煙圈,讓自己的面容在煙霧繚繞中顯得有些模糊:“牧傾寒太執拗了,也太癡情,雖然這種情意很難得,但卻最費思量,最耗心神。他不明白,像我這樣的人,自私又現實,為的都是自己,不需要情愛,哪怕曾經的虛與委蛇之中,真有過那么一分似真似假的意動,也全都被目的掩蓋住了,剛剛有些苗頭,就馬上成了灰……他要的,我根本就給不了?!?/br> 沈韓煙不語,只是抬手撫弄著北堂戎渡右耳上的金崐點珠雁翅墜子,半晌,才低語微微笑道:“……北堂,你不是沒有過片刻動心的罷?!?/br> 重重珠簾紗幃外,有一雙不知名的鳥兒傍翅在窗外飛過,北堂戎渡也笑了,將手里的煙頭按滅在瓷碟里,道:“是啊,有牧傾寒那么一個人發狂一樣地心愛你,連命都可以給你,說連一點兒也沒有動心過,那是假的……也許我從前和他在一處的那幾個月里,確實是有那么片刻動心的時候罷?!鄙蝽n煙神色平和,微微笑了笑,亦道:“是,你若是沒有一絲動心過,如今也不會再去見他……你從來都不是心軟的人?!?/br> 北堂戎渡不置可否,卻微微動了動身子,摟住沈韓煙的腰,把臉埋進青年懷里,輕嘆道:“他對我而言,有些像烈酒,又醇又烈,燒得人滿心滿腔都是火,可我畢竟并不能常喝烈酒;而你我之間么,這情誼倒有些像水,或許有點兒寡淡無味,卻是每日都會喝的,倒有些像老夫老妻,左手和右手一樣……也算是我欠他的罷,在他沒有厭倦或者發現之前,我又何必吝惜,不讓他高興一點兒呢?!?/br> 兩人說了一陣話,北堂戎渡摁滅了第二個煙頭,見外面天色還算早,便道:“這東西總還算是不錯,我既然弄出來,也該給父親送去一些……晚上說不定還會在遮云居陪父親吃飯,你不用等我?!闭f著,已起身開始穿衣。沈韓煙替他細細系著腰帶,將上面掛著的香囊和玉佩略微整理了一下,北堂戎渡乘機在青年嘴角上狠親了一口,這才壞笑著拿起床上裝有紙煙的盒子,用腰間的荷包裝了一半,轉身出了房間。 外面天氣還好,走了一時,便到了遮云居,北堂戎渡徑直往里走,不經意間看見一個丫鬟正在給一對兒體態玲瓏的珍珠鳥喂食添水,便問道:“父親在里面么?!毖诀咭娏怂?,忙停下手答道:“回公子的話,堡主似是正在內室休息?!北碧萌侄膳读艘宦?,手里拿著裝煙的木盒,往內廊走去。 織金棠紗窗帷長長垂著,縫隙里透出淺薄的光線,日光微淡地絲絲漏進室中,如輕煙,如薄霧,如夢似幻,青釉猊狻香爐里裊裊升騰起百合香,只覺柔甜惑心,整個人都仿佛沉靜了下來。四下靜悄悄地寂謐無聲,一眼就能看見北堂尊越正躺在榻上,身上搭著一條毯子,好象是睡得正熟。 北堂戎渡身上的氣息是男人再熟悉不過的,因此北堂尊越似乎也沒有醒,仍然保持著安眠的狀態,北堂戎渡無聲地走過去,將腰間拴著的荷包解下來,放在床頭上。 溫和金淡的日光略照進屋來,北堂戎渡看了看面前的男人,眼下北堂尊越束發的金冠似乎有些松了,雙目輕瞑,兩道狷狂的遠山眉似舒非舒,權鼻高挺,五官難描,就連這睡中的形容,都無絲毫可指摘挑剔之處,和他小時候第一次見到的那張面具下已經痊愈的臉,沒有很大的改變,唯一的區別就是當年這個人還是一個十幾歲的少年,而如今,卻已經是個成熟的男人了,只不過還記得當年乍見之下,饒是他兩世為人,卻也呆住,竟是作聲不得的驚艷無倫……北堂戎渡不由自主地摸了摸自己與男人極為相似的臉,不禁暗哂一下:想必等自己完全成年以后,如果再和北堂尊越站在一起,若不細看,大概旁人是比較難以馬上區別開來的,還真不愧是嫡親的父子…… 正想到這里,男人的眼睛就在一瞬間忽然睜開了,用晶黃得接近于獅虎一類野獸的雙眸打量著北堂戎渡,從容不迫地將右手的五指插進自己鬢邊的黑發里捋了捋,挑眉道:“……你怎么過來了?” 北堂戎渡索性在床邊坐下,把那裝有紙煙的褚褐色荷包拿起,上面繡有雙雀立花的圖案,十分精致好看,北堂戎渡把袋口松開,露出里面的二十余根紙煙,含笑說道:“喏,這是我自己閑著的時候做的一點玩意兒,給爹送一些過來,這東西提神清肺,挺不錯的……爹,你嘗嘗?”說著,從荷包里取出一支煙卷,遞給北堂尊越,自己則起身尋覓了一下,最后找了個充當煙灰缸的彩釉茶杯,這才回到榻前。 北堂尊越此時已經坐了起來,打量著手里的新鮮玩意兒,自然不知道這是什么東西,將煙卷拈在指間,道:“怎么用?”北堂戎渡笑了笑,沒直接回答,只是自己也取了一根,叼在嘴上,拿火石點著了,北堂尊越見狀,便照著少年的樣子,也將煙卷的一頭含在嘴里,北堂戎渡替他點燃,然后就將自己嘴里的煙卷抽了一口,緩緩吐出輕煙,看著北堂尊越笑道:“爹,怎么樣?”北堂尊越學著他的模樣也吸了吸,吐出煙來,既而頓了頓,看向北堂戎渡,忽然嗤笑著拍了拍少年的肩頭,道:“還不錯……這叫什么?” “香煙,煙卷,紙煙,怎么叫都行?!北碧萌侄墒炀毜赝璞锟牧丝臒熁?,狡黠地斜著眼睛看向北堂尊越,嘿嘿笑道:“怎么樣,我這個當兒子的還挺不錯的罷,夠意思,有好東西,向來第一個就記得先來孝敬你?!北碧米鹪酱笮χ檬智昧饲帽碧萌侄傻男靥?,笑罵道:“廢話,本座是你老子,你不來孝敬本座,還想去孝敬誰?” 北堂戎渡輕輕噴出一口含著藥香和薄荷味道的煙霧,歪了歪腦袋,笑道:“也不能這么說吶,這世上不肖忤逆的人多了去了,有我這樣的好兒子,又乖巧又孝順,你該偷著樂了?!北碧米鹪竭@回不知為何,卻沒有接口,只是看著面前的北堂戎渡,仿佛是在想些什么,目光當中有著模糊不清的意味,然后吸了一口煙,低聲笑了笑,忽然道:“渡兒,倘若本座并非權傾天下的無遮堡堡主,也無絕世武功,只是隨便什么農夫或是商人之流,你,可還會對本座百依百順,承歡膝下?” 北堂戎渡眼也不抬,想都沒想就道:“當然不會!要真是那樣的話,我不會對你百依百順,也不會經常在你身邊陪你說笑,讓你開心,承歡膝下?!北碧米鹪經]有想到他會這樣毫不掩飾地說實話,赤裸裸地將兩人之間的關系完全與利益和權勢等同起來,連偽裝一下也不屑,一時間不禁有些自嘲,明明少年這樣說很符合他自己一貫的教導,可是當這孩子真的這樣說出來的時候,他又覺得有些失落和說不清地心中微縮,不大是個滋味兒……正糾雜失笑間,卻聽北堂戎渡繼續道:“我當然不會再百依百順啦,因為你既然不會武功,我就不怕挨你的揍了,要是你叫我干什么過分的事,我就不聽你的?!彼f到這里,忽然咧嘴一笑,拿手指戳了戳北堂尊越的胸口,皺著眉頭道:“那時候我怎么可能還經常在你身邊陪你說笑開心,承歡膝下?你沒有武功,也不是無遮堡堡主,你肯定什么謀生的手藝都不會的,你就我這么一個兒子,我當然得出去掙錢養你啊,整天肯定是要早出晚歸的,哪里還有時間陪你?!?/br> 北堂尊越的眼神似是一時間有些滯住,旁邊的北堂戎渡卻好象沒有發現,只是仍然吐著煙圈,一邊想一邊道:“唔,你這么挑剔,肯定是過不了粗茶淡飯的日子的,到時候看來我得拼命賺錢養家,才可能養得起你,噯,光是想想就頭疼……” 他的話忽然就這么戛然而止,一雙手已經不容抗拒地將他抱到腿上,然后霸道地摟在胸前,北堂戎渡愣了一下,然后就覺得有點兒別扭地用手頂了頂男人寬厚結實的胸膛,在這樣熱乎乎的懷抱中略略掙扎了一下,挑眉道:“……爹?” 右手五指從容不迫地淡淡摩弄著少年的頭發,北堂尊越金眸微閃,忽然間笑得不可止歇:“還從來沒人說過……要養活本座……”北堂戎渡也笑了,理所當然地揶揄道:“沒辦法,誰叫你是我爹啊,一個老頭子,孤苦伶仃的,光會吃飯不會干活,我不養你誰養你啊?!?/br> 修長的手指深埋在少年漆黑的發絲中,北堂尊越從未覺得兩人之間有此時此刻這樣難言的默契和親密,他幾乎要輕笑起來,把這孩子慢慢擁緊了……男人嘆息般地低喃著,緩慢撫摩著北堂戎渡緞子一般的黑發:“好孩子……” 七十四. 故人 未過多久,就迎來了新年,轉眼過了年之后,氣候便開始一日日有些轉暖,不再似先前那般寒冷,漸漸地,就到了三月。 “再有半日的路程,應該就能回堡了?!?/br> 將將進入初春時分,尚且春寒料峭,北堂戎渡一面看了看外頭,一面說著,然后就放下了窗邊的月白色紗簾,接過身旁青年遞過來的小巧茶盅,喝了一口。 沈韓煙已經從懷里取出一塊雪白的錦帕,安穩坐著,將一支青玉短簫細細抹拭干凈,道:“你昨夜睡得晚,不如眼下再躺躺罷?!?/br> 彼時平劍山莊之事已然了結,殷知白順利接掌莊主之位,因此平劍山莊廣發請帖,請各路世家門派前去觀禮,北堂戎渡既與殷知白是好友,自然不會不去,因此前不久北堂戎渡便攜同沈韓煙一道,備了船只前往平劍山莊道賀,眼下諸事已畢,兩人便又一路返回無遮堡。 北堂戎渡微微一笑,也不答話,只是手中已不知道什么時候多出來一支紙煙,放進嘴里叼住,拿火石燃了,美美地吸上了一口,這才一邊徐徐從口中噴出淡白的煙霧,一邊半閉上雙目,笑道:“我也不困,睡什么?!闭f完,忽然想起了什么事情一般,重新把窗簾子揭了起來,拿銀勾挽上,把船窗整個露了出來,以方便兩人賞景,既而對沈韓煙道:“你看,這還真是初春時候了,出來踏青游玩的人不少?!鄙蝽n煙聞言,便也轉過目光,朝窗外看了看,就見遠處岸邊綠意盈盈,入目處花草返青,春回大地,一派生機勃勃之感,且有游人如織,往來不已,沈韓煙見了,便不由得點了點頭,說道:“高柳豈堪供過客,好花留待踏青人……果真是冬去春來了?!?/br> 河面水色沉沉,北堂戎渡撣了撣煙灰,剛要說些什么,卻忽聽沈韓煙道:“北堂,你看?!北碧萌侄裳哪抗饪催^去,就見遠處水面上緩緩泊來一只極精致的船舫,側面的鏤花圓窗上都垂著海棠色的薄紗,旖旎而柔和,整個船身雕造得用心以極,氣派中又不失柔雅婉麗,在水上偶爾來往的船只之中,極為醒目。北堂戎渡見了,就笑了笑道:“看這樣子,應該是哪家的小姐出來踏春游玩兒罷?!鄙蝽n煙用手理著那支玉簫上拴著的穗子,頷首笑道:“這樣看起來,似乎應該是的?!?/br> 北堂戎渡見他手里的短簫色澤透碧,青翠欲滴,便道:“韓煙,吹個曲子聽聽罷?!鄙蝽n煙抬眼看著他,簇眉淡笑,商量道:“剛剛才擦得透亮干凈了,吹完豈不又要重新擦一回……下次可好?”北堂戎渡吐出最后一口煙霧,把煙頭摁滅了,朝沈韓煙擠了擠眼睛,咧嘴一笑,露出瓷白的虎牙:“也行啊,現在不吹,等到晚上再給我吹也可以?!闭f著,一邊看著對面白衣如雪,豐姿翩翩的青年,一邊笑瞇瞇地拖長了聲音念道:“二十四橋明月夜,玉人何處教吹簫……” 他故意將最后那兩個字拖得長長的,沈韓煙乍一聽他這么說,登時就反應了過來,明白了北堂戎渡話里暗指的意思。面前這人年紀不大,可這種不知道在哪學來的黃腔卻一向張口就來,明明一個猥褻的字眼都沒有,卻偏偏總能令讓人尷尬不已,極盡挑逗之能……沈韓煙多少也有些發窘,不覺握了握手里的玉蕭,只好道:“要聽什么?”北堂戎渡看著岸上楊柳吐綠,游人穿行,因此就笑道:“就要那首《思帝鄉》罷,好象倒挺應景?!鄙蝽n煙聽了,就將玉簫湊近了唇,悠悠吹奏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