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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朔云飛渡在線閱讀 - 朔云飛渡_分節閱讀_21

朔云飛渡_分節閱讀_21

    北堂戎渡出了房門,張目一看,就見外面的雪地里俏生生地站著一個少女,身穿玫紅色的衣裙,青絲高挽,額間點著花飾,被潔白的雪地一襯,整個人活脫脫就是一枝俏麗的紅梅。北堂戎渡見了,遂走到外頭,似笑非笑地道:“你哥哥喝多了酒,正在屋里睡著……你可要進來?”

    牧傾萍眼見有人出來,卻是一個黑衣少年,長身玉立,豐神清俊,神情之間一派慵倦閑適,隨意倚在門邊上,就好似將周圍都照亮了。牧傾萍雖已不是第一次見到他真容,但也仍是滯了一瞬,仿佛是在黑暗中突現了刺目的陽光一般,不能適應,既而便側了側臉,輕哼一聲道:“我哥哥極少喝酒,酒量不好,你給他喝那么多做什么!”話剛說完,猛然間卻聞得有一股淡淡的酒香撲鼻而來,其間又夾雜著一絲陌生男子的氣息,不由得立時心中一頓,旋即就見北堂戎渡光彩攝人的面孔已近在一步左右之外,同時只聽他輕嗤道:“你這刁蠻勁兒和以前果然沒什么兩樣,這幾回每次見了我,都沒個好聲好氣……在我面前若還這樣驕縱,小心我教訓你?!?/br>
    牧傾萍一驚之下,大是羞惱,只是她卻是清楚知道自己的武功是及不得這可惡的小子的,遂后退一步,和對方拉開了些許距離,啐道:“你又不是我爹娘,憑什么教訓我?!北碧萌侄商裘家活?,就如同一道劃破云霧的耀目日光,絢爛得驚心動魄,目光中微含一縷邪氣地打量了一眼牧傾萍,既而故意道:“我自然不是你爹娘,眼下也不好教訓你,只是你若當真讓我心里不快活了,我便去見你父親,向你家里提親……無遮堡的少堡主要娶誰家的女孩兒,怕是沒有哪個人家會不肯的罷,等你家里把你嫁與我,我成了你夫君,便日日都教訓你,到時莫非還有誰能攔著我不成?”

    牧傾萍乍聽之下,又知道北堂戎渡向來行事不羈,為人邪恣,只怕他當真說到做到,而他若真的求親,這天下間確是沒有什么人家能拒絕,他身為男子,娶了自己也算不了什么,可自己這一生的幸福,只怕就要葬送了,不由得慌忙呵斥道:“你敢!我不準!我爹爹才不會把我嫁你呢!”北堂戎渡見她急了,便越發要逗她氣惱,因此便懶懶輕笑道:“我怎么不敢?自古女子在家從父,出嫁從夫……”牧傾萍心中羞惱之意大起,更是不服,跺腳大聲道:“你無賴!我,我才不要嫁與你這小混蛋……你從來只會欺負我……”說到這里,眼圈兒已是微微有些紅了。

    北堂戎渡見少女急得快要哭了,便不再故意逗她,將一塊雪白的帕子遞了過去,笑道:“好了,我不過是嚇唬你罷了,我和你哥哥既然是好友,你是他妹子,自然也是我妹子了,小時候一點兒小過節,如今都這么大了,還放在心上?”牧傾萍原本賭氣一把扯過北堂戎渡遞過來的帕子,用力抹了抹眼角,此時卻聽見他這么說,不由得啐道:“呸,誰是你妹子,你才幾歲,我明明比你大!”話雖這么說,但臉色卻已是好轉了許多。其實她原本并非如何記恨北堂戎渡,只不過她向來被家中嬌養,平生唯一只在北堂戎渡身上吃過虧,當真是一物降一物,碰見這個魔星,其后當北堂戎渡至此之后,又陸續讓她吃癟,牧傾萍從來都沒有占過半點上風,這才一直耿耿于懷,她自幼被周圍人捧在手心里長大,都討她的喜歡,順她的意,只有北堂戎渡從來不管這些,如今牧傾萍卻忽見他對自己稍微和軟了一點兒,說了軟話,自然心中也就沒有了什么敵意,卻不知這欺笑打壓過后,又復軟語,這般反復無常,忽陰忽晴的手段,不過是北堂戎渡馭人處事之法中的一角罷了。

    兩人一同進了屋,牧傾萍眼見牧傾寒睡得沉沉,連眼角周圍都染著片片紅暈,便坐在床邊,拿香帕給哥哥擦了擦額頭上的一絲薄薄汗意,回頭對北堂戎渡道:“他今日怎么喝了這許多酒?往常我哥哥可是極少飲酒的?!北碧萌侄刹唤浺獾仄_目光,淡笑了一句:“啊,他今天好象心情不大好?!蹦羶A萍一怔:“心情不好?”隨即仿佛明白了什么一般,皺了皺黛眉道:“他想必是又在想那個女人了罷?!北碧萌侄芍蛔霾恢?,隨手把帳子放下,道:“你哥剛才送來的好茶,要不要喝?”

    房中的貔貅金熏爐中燃滿甜香,暗藏曖昧春意,北堂尊越伏在一張鋪滿錦繡的長榻上,身上只披著一件黑袍,半褪在腰下,露出精壯虬健的脊背,正隔著一道紗幃,半合起眼聽著外頭幾名執事匯報帳目,他身邊坐著一個淡妝美人,兩只雪白的玉手輕輕撫按揉捏著男人結實的背,為他按摩。

    半晌,幾名執事報完了帳,得了北堂尊越首肯,便無聲退了下去,北堂尊越半閉著眼睛,享受著女子白皙的柔荑在背上的仔細按摩,一言不發,似是睡了,女子察言觀色,遂輕啟朱唇,柔柔道:“堡主心懷不喜,可是因為少主么?”北堂尊越聞言,緩緩張開雙眼,淡淡地說了一句:“本座豈會為他著惱?!迸雍竦溃骸吧僦鳟吘惯€小,才不到十四呢,自然是年少無知的?!北碧米鹪铰犃?,輕聲重復道:“年少無知……”忽然冷笑幾聲,用力摁了摁手上的方玉戒指,道:“他還年少無知?小時候也倒罷了,如今簡直是脫了韁的野馬,想走就走,行事肆無忌憚,哪里還把本座放在眼里!”

    女子曉得男人喜怒無常的脾氣,遂小心翼翼地軟語嬌勸道:“人都說一個男子還是要成了家,才算是真正熨帖穩重了,曉得了許多道理,堡主既說少主就似脫了韁的野馬,不如便給他套個籠頭,娶了妻,日后嬌妻愛子在身的,怕是也就知事穩妥了,成了大人,再不會像這般惹堡主不喜了?!币幻嬲f著,一面已低頭輕吻著男人的脊背,玉手輕輕順著衣袍探進去,曖昧地撫摸著北堂尊越結實虬韌的腹肌。

    北堂尊越聽了,一時之間并不言語,鳳目微合,若有所思的模樣,似乎是正在權衡思量,片刻之后,隨口重復道:“嬌妻愛子在身……”他說到此處,就忽然想到日后北堂戎渡攜妻抱子,一家其樂融融的場景,不知為何,心下卻是突然煩躁起來,面上亦慢慢浮了一層霜色,聲音也沉了幾分,按住女子在他腹部游移的手,將她推開,不耐煩地道:“下去?!?/br>
    他向來喜怒無常,女子不知他為何忽然就變了臉,自然也不敢問,只得滿心不愿地慢慢退了下去。

    室中寂靜無聲,只剩了一人,北堂尊越起身將半褪的衣袍拉好,不經意間,忽然又想起有人在那日就睡在這里,因為催情香的緣故,周身軟若春泥,只是懶洋洋地含笑躺著,對他道:“……我在這里等你半天了?!?/br>
    北堂尊越頓了頓,忽低低喟笑自語道:“你若多少順著些,也不會挨打……好了,本座以后,再不打你就是了?!?/br>
    牧傾寒醒來的那一刻,就感覺到長褲中有些濕膩之意。他停了片刻,既而掀起身上的繡被,然后在下一瞬,便無可遏制地驀然攥起了雙拳。

    春夢了無痕。那一場模糊的夢境果然不是他單方面的臆想,已經黏濕了一塊的長褲清清楚楚地將他那污穢的欲念暴露了出來,提醒著他曾做過怎樣不堪的事情或許是由于酒的緣故,他在夢中,褻瀆了心愛的女子。

    牧傾寒神色冰冷,右手下意識地一尋,等到摸見懷里放著的那一痕溫潤堅膩的玉質時,才微微緩和了臉色,下床便出了房間。待經過暖廳之際,就見北堂戎渡正和牧傾萍在玩骰子,桌上放著兩杯茶,北堂戎渡面前堆著一小攤玉鐲戒指等物,牧傾萍則用雪白的貝齒咬著下唇,正聚精會神地搖著骰盅,手上和腕間光禿禿地,不見半點首飾,倒是北堂戎渡瞥見了牧傾寒,遂微微笑道:“怎么,睡醒了?”

    五十五. 陌上花開緩緩歸

    牧傾萍聞言,這才抬起頭,看見了兄長,遂急切道:“哥,你身上還有玉佩之類的物件么?先給我用一用?!蹦羶A寒不言聲,只從腰間扯下一塊玉飾,扔給了她,牧傾萍伸手接住,又瞧了瞧男子面上的氣色,見其容色如常,應是已消了酒,這才嗔道:“明明不善酒力,卻喝得什么酒?只叫人白白擔心!”牧傾寒此時心中郁亂,因此也不應聲,徑直走了出去,牧傾萍知他性情,倒也不以為忤,回身重新拿起骰盅,一手又捏著那枚剛剛得來的玉,微微揚起下巴,朝著北堂戎渡道:“我現在又有東西了,這回可要贏了你?!北碧萌侄芍皇堑欢?,曼聲道:“好啊?!?/br>
    及至快要到了晚膳時辰,牧傾萍才回到了居處,服侍她的侍女見她周身上下的插戴首飾半個也不剩,就連耳環也沒了蹤影,不禁訝道:“小姐這是怎么了?”牧傾萍不答聲,咬了咬唇,忽跺足道:“明天你給我拿些銀子來,要一千兩……不,要五千兩!”

    這一日天光晴好,雪亦在幾日前便化凈了,天色明澈如水,就連日光也帶著一絲暖。

    牧傾萍一路走至浣花小筑,正欲找北堂戎渡一起去騎馬,卻忽見南面的一棵大樹下扎著一架秋千,且用了剪好的絨花穿著彩繩纏繞在上面裝飾,頗為精巧好看,想來應該是浣花小筑的侍女做來用以玩耍的。牧傾萍走過去,在秋千上坐了,自己用腳蹴著地,慢慢蕩了起來。

    上午的空氣很是清新,幾只麻雀在不遠處蹦蹦跳跳地覓食,牧傾萍正獨自蕩著秋千玩耍,倏然卻覺有人大力在后面推了一下秋千,立時就將她蕩到了高處,牧傾萍唬了一跳,連忙抓緊了把索,同時回頭一看,就見北堂戎渡不知何時已站在當地,長身玉立,容色華俊,正一臉戲弄神色,秋千被他推得高高飛起,使得少女的裙擺被風揚得就仿佛一只粉色的蝴蝶。牧傾萍大聲道:“北堂戎渡你個促狹小子,只會在人背后使壞!”話音方落,秋千已蕩了回去,北堂戎渡伸手又推了一把,同時嗤笑道:“哦,你怕了么?若是怕了,我就不推了?!蹦羶A萍輕哼一聲,手上用力握緊了繩索:“你只管推,我還樂得有人替我出力呢?!?/br>
    她剛說完,秋千已被蕩上了半空,青絲亦被風刮得飛揚開來,牧傾萍身懷武功,因此并不怕,只咯咯笑道:“你再快一點兒!”

    少女清脆的笑聲在冬日的暖陽里格外清晰,然而或許是搖蕩得太猛的緣故,秋千上原本系得就不大牢靠的拴繩突然間松了一根,牧傾萍此時正蕩在半空中,頓時就被甩了出去。

    少女大驚之下,直愣了一瞬的工夫,才想起要運功護住自己,只是還沒等她開始施展起輕功,一雙手臂就已經輕輕圈住了她的腰身,同時一股類似于三月桃花的香氣拂面而來,如同乍暖的輕風。牧傾萍定睛一看,就望進了一雙澄藍如海的眼中,少年懶懶含笑,一手攬著她,輕輕巧巧地就落在了地上,同時嗤道:“喂,剛才發什么呆,嚇蒙了?”

    牧傾萍臉上不由一熱,一下從少年的懷里跳到地面上,啐道:“你才嚇蒙了呢,誰要你多管閑事的?!北碧萌侄砷e閑抖了一抖衣袖,挑眉而笑:“我可是怕你摔壞了……你前幾天已經欠了我許多銀子,要是把你摔壞了,我和誰要帳去?”牧傾萍瞪了他一眼,忿忿道:“你肯定是做了手腳,不然為什么總是我輸?”見北堂戎渡只是笑,既不否認,亦不承認,遂泄氣一扯少年的衣袖:“算啦,我才不在乎這里面有沒有貓膩呢……今天天氣好得很,咱們去騎馬罷?!?/br>
    北堂戎渡略一想,于是答允道:“好啊,不過我要早些回來,今日是我生辰,中午做了壽面?!蹦羶A萍訝道:“你生辰?”想了想,忽歪著頭一笑:“那我也要來吃面?!北碧萌侄呻S口應了,兩人便一同去騎馬。

    “這么說,你是跟你爹爹吵架了么?”

    正午時分,兩人重新回到浣花小筑,牧傾萍一面走,一面說道:“我爹爹有時候也會斥我兩句,不過可沒像你爹那樣,拿鞭子打人?!北碧萌侄刹唤Γ骸澳阋粋€姑娘家,你爹當然不會打你,我么,反正男孩兒都皮糙rou厚的,抗打得很,揍上一頓,也沒什么?!蹦羶A萍皺一皺精巧的鼻子,想起小時候見到過的那個男人,不覺說道:“你爹爹么……可不是什么好人?!彼f到這里,目光又轉向身旁的少年,忽地燦然一笑:“你也不是!”

    兩人說著話,一路已回到了房內,北堂戎渡一手揭開簾子,笑道:“韓煙,廚下把面弄好了么,我都餓了”

    話音戛然而止。房中的一張長榻上,男人披著黑裘,正斜倚在上面,晶黃的雙目銳利而深邃,刀削般的五官豐神威峻以極,唇邊一縷淡笑似有若無,旁邊沈韓煙正肅然捧著茶,見北堂戎渡進來,便悄然向他示意。牧傾萍亦是一驚,登時便認出了這人的身份,只是還沒等她出聲,就見男人手指一彈,一道勁氣便打到了她的xue道上,少女頓時神智一昏,便軟軟向后倒去。

    北堂戎渡伸手扶住少女的身子,抱著她走到一張軟椅前,男人見狀,不覺挑眉而睨:“……你倒憐香惜玉?!北碧萌侄蓮澭硨χ腥藢⒛羶A萍放到椅上:“父親怎么來”

    剩下的半截話停在喉嚨里。北堂戎渡還沒來得及直起身子,眼前就驀然黑了下來,隨即便什么也不知道了。

    北堂尊越收回點在少年腰間的兩根手指,既而輕輕將少年環進懷里,親昵地摸了摸他的頭發,低笑道:“我兒,隨本座回去罷?!闭f著,就將北堂戎渡抱起,然后略偏了頭對身后的沈韓煙道:“跟上?!痹捯舴铰?,就已不見了蹤影。

    迷迷糊糊之中,全身似乎沒有一絲力氣,連心神也忽明忽暗,恍恍惚惚,依稀能夠感覺到仿佛被誰抱在懷里,不時地喂水喂粥,抹臉擦手……

    馬車馳得飛快,卻并不顛簸,北堂尊越坐在車內,用拇指給少年揩去了唇邊的一點茶水痕跡,低頭看著對方昏睡著的面容。

    北堂戎渡安靜地躺在男人懷里,長睫淡合,一動也不動,五官無可挑剔,精致蕭桀得驚心動魄,北堂尊越端詳著他,似乎十分滿意少年此時的乖巧與順從,不由得低低而笑,伸手輕撫著少年的頭發,目光當中,居然有了幾分淡薄的溫柔意味,只是同時,又隱隱有著并不完全是慈愛的顏色:“好孩子,你還是這樣才老實些……”

    馬車一路行得極快,未及兩日,就已回到了無遮堡。

    燈火燃燃,地上鋪著昂貴的海棠色地毯,熏爐里龍涎香裊裊纏綿,四周極盡奢華,堂皇得幾乎令人發指。北堂尊越將懷里的少年放到鋪著厚厚熊皮褥子的大床上,這才脫去了身上的黑裘,露出里面殷紅似血的衣物。

    燈光下,北堂戎渡安穩在床上睡著,北堂尊越側身在他旁邊,用手輕輕撫摩著他的臉頰,既而解開了少年身上被封住的xue道。

    北堂戎渡幽幽轉醒,只是當眼睛剛張開一道縫隙時,就驀地微微吃了一驚。男人桀驁的面孔近在咫尺,連溫熱的吐息都能夠感覺得到,一雙晶黃的鳳目正看著他,甚至連一綹鬢發也落在他的頸子上,那樣霸道而理所當然地側身半環著他,不容拒絕地用手撫著他的頭發,低低地嘆笑道:“……睡得還好?”

    五十六. 始知傾國色,不與世間同

    北堂戎渡本能地微微掙扎了一下,卻被男人不容抗拒地半環在懷里,不允許他離開,于是只得不再動彈,口里咕噥道:“……父親?!睆陀趾芸彀櫭级⒅碧米鹪?,冷笑道:“父親只需傳話叫我回來就是了,何必如此?”

    北堂尊越和風細雨地摸著他鬢邊的頭發,享受著彼此之間這樣久已未有的融洽與親密,修長的手指輕描淡寫地爬搔著少年的烏絲,并不理會少年語氣里的不悅和抗議,只輕嗤著低笑道:“哦,還肯叫父親……本座以為,你都不愿意認這個爹了?!?/br>
    男人聲音深沉,語氣中雖有一分調侃,但更有九分的親昵,北堂戎渡似乎有些不太適應,將被人擄回的不悅略消了幾分,偏了偏頭,把聲音放低了,慢慢道:“不過是一點兒小事罷了,你是我爹,父子之間沒有隔夜仇,莫非我還真能因為只被你打了一頓,就和你生分了么,我不過是順便在外面玩玩罷了,只是不想在家里和你針尖對麥芒,烏眉瞪眼的而已?!彼D了頓,有些不自然地移開了視線,“……我從來也沒真正生過你的氣?!?/br>
    北堂尊越的心情莫名大好,口中卻輕叱道:“那你還在外面逗留這么久,就連昨日生辰,都不回來?是心里還怨著本座罷!若非本座親自帶你回來,你還想在外面游蕩多久,嗯?”

    他靠得這樣近,甚至連溫熱的呼吸都與北堂戎渡交織在了一起,北堂戎渡只覺得這樣好象有點兒說不出來地別扭,遂動手推了推北堂尊越的肩,道:“噯,我又不是小孩兒,你別摟著我,悶得慌?!北碧米鹪阶屑毧粗倌?,忽然低笑道:“胡說,哪里悶?別說抱一抱你,你小時候本座還親過你,你都忘了?”北堂戎渡聽他翻出了那些舊黃歷,不禁閉上眼,無奈道:“那你干脆再把我半夜尿床之類的事兒也都翻出來得了!”

    北堂尊越盯著少年,忽然就記起這孩子小時候白白嫩嫩的胖臉蛋,rou乎乎地就好象是剛出籠的噴香包子,每次在上面咬上一口,那藕節一樣的胖胳膊就會惱怒地揮上兩下……北堂尊越想到這里,雙目就不覺微微瞇起,眼光沉了沉,便低下了頭去。

    北堂戎渡正閉著眼躺在床上,忽覺原本拂在臉上的吐息仿佛越發微微熱了起來,似乎是靠近了,不由得就睜開眼來,卻在同一時間只覺右頰上一熱,隨即又是微微一痛,不禁瞬時圓睜了雙眼,兩只藍眸瞪得如同杏子一般,連忙用力一把推開了男人,坐起身來,惱道:“你怎么咬人!”

    少年白如美玉的臉頰上,赫然印著一枚牙印,北堂尊越卻是不管他,只微微低笑,聲音極是魅惑沉沉:“倒是沒有小時候那么軟了……”北堂戎渡抬手揉著臉,對著男人翻起白眼:“我現在能和幾歲時一樣嗎?當然沒那么胖……我記得你明明屬龍,如今怎么屬起狗來,胡亂咬人!”

    他話音未落,卻已被人一手摟住。北堂尊越撫摸著他的后腦勺,將少年揉進自己寬闊的懷里,語氣之中竟是從未有過的柔和,低聲問道:“好孩子……本座往后,再不像上回那般打你了,好不好?”北堂戎渡微微滯了滯,臉上一直繃著的神情就不自覺地逐漸松弛了下來,既而也不再抗拒男人的懷抱,任憑自己被對方攬在胸膛前,低低道:“……好啊?!痹捯舨怕?,忽然又‘哧’地一聲笑道:“你這就是打一棒又給個甜棗兒罷?偏偏……我還真吃這一套?!?/br>
    這個人實在是面冷心軟,可是他就算是對誰好,脾氣卻還是又臭又硬,自以為是的,哪怕是對獨生子的一點兒疼愛之心,也能經常被他蠻橫粗暴的脾氣搞砸了,而且又專制又傲慢,不過,眼下這種感覺,似乎倒也并不很壞……

    兩人靜坐了一會兒,過了一陣,北堂尊越忽然問道:“……本座那日見你與那姓牧的丫頭在一處,莫非你中意她不成?”北堂戎渡不料他有這一問,因此微微愕然,不覺抬頭道:“……???”北堂尊越只當他承認了,心下隱約有些突如其來的郁躁,既而不以為然地道:“既是你看上了那丫頭,可要本座給你娶了她?”男人說著,方才眼底的柔和之色倏忽不見,冷哼一聲道:“姿色差強人意,出身還可以,勉強配你也罷了?!北碧萌侄纱藭r早已反應過來,不覺嘆道:“你這人怎么愛給別人亂點鴛鴦譜?”說著,已平躺在床上,雙手枕在腦后,翹著二郎腿道:“成親又不是什么小事……”

    北堂尊越聽了,想起一事,便低頭看著北堂戎渡,輕描淡寫地淡淡道:“你這么說,難道是因為你看上的是那兄妹兩個,難以取舍不成?”他說到這里,越想越覺得似乎有些道理,遂冷淡笑道:“怪不得你對那牧傾寒百般維護,其后又親身送他回青帝門,還在那處逗留頗久……否則以你性情,他雖救過你性命,也不至如此?!?/br>
    北堂戎渡無奈道:“你這人怎么老愛亂想?我這樣對他,不過是因為”北堂戎渡頓了頓,隨即便將從前之事告與了北堂尊越。

    北堂尊越聽罷,面上看不出喜怒,只漫不經心地道:“哦?原來如此?!笨谥羞@樣說,心里卻想到北堂戎渡為了得到丹藥,易容扮作女子與人虛與委蛇的場景,這般為了達到目的,不擇手段的處事方法,若在以前,想必是會得到北堂尊越贊許的,但此時此刻,北堂尊越卻覺得有些煩心不喜,遂看向北堂戎渡道:“你扮作女子……倒是什么模樣?”

    北堂戎渡隨手理了理袖口:“什么模樣?當然是和其他女子沒什么兩樣唄,就是好看了許多……莫非你不信我的易容術?”北堂尊越沒應聲,只用雙手壓在腦后,在床上躺了,語氣無波:“給本座看看?!?/br>
    北堂戎渡皺了皺眉,側過頭瞧著男人:“沒事兒看那個干什么?!北碧米鹪降闪怂谎郏骸芭匀硕伎吹?,本座是你老子,莫非倒看不得?”北堂戎渡沒法,只好從床上坐起來,妥協道:“好了好了,要扮就扮么……還好我沒忘了‘蓉蓉’到底長得什么模樣?!?/br>
    妝臺上滿滿擱著各式玉盒寶匣,里面盛著珠玉首飾,琳瑯滿目。北堂戎渡坐在鏡子前,慢慢梳著一頭黑發,將其編挽成雙髻,發髻前后左右皆簪以金飾,兩邊各垂下及肩的金流蘇,既而取了易容改裝時的一些必要物件,細細在臉上修飾起來。

    半晌,鏡中現出一張有些陌生,又有些熟悉的面容來,比起曾經那還帶著稚氣的女孩容貌,平添了幾分成長意味,已成了一個青春正好的十六七歲少女模樣。北堂戎渡拈起胭脂筆,在臉上薄施胭脂,淡描黛眉,既而又拿起一只小小的銀盒,從里面取出兩片打磨得薄如蟬翼的黑色晶玉,放進旁邊的一小瓶藥水之中泡了泡,然后拿起來小心往眼睛上一合,頓時一雙藍眸,就變成了最常見的黑瞳。北堂戎渡這才站起來,換上放在一旁的衣物。

    鏡中人容光璀璨,明妍不可方物,北堂戎渡看了看,忽想起當年自己就是用了這一張假面將一個人蠱惑,從而達到了目的……微微一哂,北堂戎渡回過身,走出了屋子。

    一爐冰屑香纏綿如絲,輕煙幽幽裊裊,北堂尊越正半閉著雙目小憩間,忽察覺到外面有人臨近,同時出聲道:“……弄好了?!?/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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