朔云飛渡_分節閱讀_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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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堂戎渡也沒多話,直接對著鏡子理了理凌亂的衣物,然后拿起一把檀木梳子,將頭頂歪歪斜斜的金冠取下來,散開頭發,開始慢慢梳頭,沒用上多久,就收拾得整整齊齊,衣冠潔凈,這才回過頭來,看向北堂尊越,見男人的頭發也微微有些散亂,便笑著問道:“我方才偷襲你讓你生氣了么?那我給你重新梳梳頭,當作賠罪好不好?” 頭頂的九龍玉冠被取下,漆黑的頭發如同瀑布般散落開來,北堂戎渡手里拿著梳子,慢慢梳理著男人絲緞一樣的烏發,一時間室中靜靜,只覺一派寧和。 北堂尊越從鏡子里看到少年熟稔地打理著發絲,不覺便挑了一下眉,可有可無地問道:“你會梳頭?……還算挺熟練?!北碧萌侄伞汀匾宦?,斜著眼睛看著北堂尊越,揶揄道:“父親,你長這么大,怕是從來都沒自己梳過頭罷?”北堂尊越輕輕哼了一聲,算是默認,北堂戎渡低低笑了兩下,道:“那我可比你強,起碼我梳頭的手藝還不錯……唔,除了我自己以外,眼下我倒是第一回給別人梳頭?!北碧米鹪侥刂挥X心情不錯,漫不經心地道:“替本座動手做點兒小事,莫非不應該?”北堂戎渡垂著眼笑道:“應該,當然應該?!?/br> 轉眼間,兩人就都將衣飾整理得妥當了,北堂尊越手里拿著一只小小的玉盒,一打開蓋子,頓時便馨香撲鼻,北堂尊越從里面蘸了點藥膏,用手直接抹在北堂戎渡額頭中間的腫包上,同時冷哼道:“在本座面前也爭強好勝?方才干脆直接撞死罷了?!北碧萌侄蛇B忙叫道:“你輕點兒,疼!”隨即一邊疼得直吸著冷氣,一邊卻笑嘻嘻地道:“你這是在心疼我嗎?既然心疼我,就直說么,還非要拐彎抹角地罵人……哎呀,疼!你輕一些!” 北堂尊越揚揚眉毛,就要習慣性地給他一句‘活該’,但這句話從唇中吐出來的同時,手上抹藥的動作,卻也下意識地變得輕了幾分…… 周圍花開遍地,北堂尊越獨自一人,信步在花海中趟過。 不經意間,忽然遙遙看見一頂紅轎孤零零地置身于花叢之中,轎子的頂蓋邊角上似乎有鈴鐺長長地垂下來,在微風中不時發出悅耳的清脆響聲。北堂尊越意態閑閑,隨意走了過去,這才發現原來這是一頂紅鑾轎,大紅的顏色顯得喜氣洋洋,轎蓋沿子的邊角上墜著玉流蘇,上面拴著一只只銀鈴,周飾瓔珞,龍鳳遍繡,實是奢華瑰麗以極。 一只手無聲地從里面探出,白脂玉一般的無瑕顏色,珍珠貝一樣的指甲精心修飾過,繪有牡丹圖紋,將轎簾掀起,同時只聞暗香浮動,幽馨醉人。 有人從轎內步出,身著繡工極為精美的大紅色喜服,頭上梳著繁復的發式,珠玉盡飾,簪寶遍妝,其形也,翩若驚鴻,婉若游龍,榮曜秋菊,華茂春松,只是面容卻模糊著,如同籠罩著一層霧氣,無法看清容貌。北堂尊越微微皺眉,只覺有些異樣,但此刻那人卻手中不知何時多出了兩只蓮花玉盞,里面盛著胭脂色的美酒,然后微微伸出美如春筍般的手,將其中一只酒盞遞到了北堂尊越面前。 周圍花香陣陣,落英繽紛無緒,清風裊娜,北堂尊越冷眼看了一下對方遞過來的酒,卻并不去接。即使是面容模糊著,北堂尊越也仍然感覺到那人仿佛是笑了笑,好象是并不在意的模樣,只是將兩盞合巹酒隨意一拋,隨后大紅羅袖中便伸出了白軟如云朵般的柔荑,緩緩探向北堂尊越,就要去握男人的手…… “睡得這么沉么……” 耳邊依稀聽見有人在低笑著咕噥,同時只覺鼻端微微地癢。北堂尊越無聲無息地睜開眼,就看見一張近在咫尺的熟悉容顏,少年笑意盈盈,正用一根頭發去搔他的鼻子,見北堂尊越突然醒了,金色的鳳目正看著自己,不禁稍稍吃了一嚇,隨即就笑道:“不過是午覺而已,怎么睡得這么沉?” 夢里的場景已然模糊,北堂尊越微微瞇起雙目,道:“本座……似是做了一個夢?!?/br> 四十六. 絕代有佳人 北堂戎渡側著身躺在男人身旁,一手支著頭,另一只正拿著發絲去搔北堂尊越鼻子的手則縮了回來,隨口笑問道:“做了什么夢?”沒等北堂尊越回答,自己就微微坐起身來,使得填著花瓣的枕頭悉悉索索地響,目光朝窗外方向一轉,然后回過頭來朝著北堂尊越笑道:“……你方才睡午覺的時候,外面開始下了雪?!?/br> 微顯清冷的光線當中,男人近乎及腰的黑發如同一匹黑綢般散攤在枕間,北堂尊越將自己的右臂枕在腦后,衣襟微微松散了些許,露出一點里面的白色中衣,晶黃的眼睛朝著窗外一瞥,果然就看見無數白絮般的雪花在外面紛紛飛舞,灑落片片沁冷,是今年冬天里的第一場新雪,潔白晶瑩,如幻如畫,北堂尊越收回目光,口氣淡淡,帶著幾分調侃之意道:“……你小時候,倒是經常打雪仗?!北碧萌侄赊D過身,用手推了推北堂尊越結實的胸膛,含笑道:“那么,不如干脆等雪再厚一點兒,你就和我一起去外面打雪仗?”北堂尊越聽了,懶得理他,直接重新又合上了眼,北堂戎渡見狀,就用手去揉男人額頭中間的那一點微微的瘀青,憋著笑又說了一遍:“……一起去外面打雪仗?” 頭上被少年撞出的瘀青雖然不嚴重,但拿手去揉,畢竟還是有一點兒疼的,北堂尊越一把攥住了北堂戎渡的手,睜開雙目,哼了一聲道:“閉嘴?!北碧萌侄深┝艘谎勰腥说念~頭,忽然間嘿嘿笑道:“把你撞疼了?用不用我給你再揉幾下?”北堂尊越聽了,一言不發,卻直接坐起身來,然后直接把北堂戎渡結結實實地按躺在床上,拿被子一裹,包得活像個蠶蛹,既而連人帶被子地一起牢牢摁進自己懷里,讓少年動彈不得,一邊低叱道:“老實睡覺!” 北堂戎渡被男人嚴絲合縫地桎梏住,脫身不得,只好一動不動地安分躺著,過了一會兒,才懶洋洋地說道:“喂,我已經這么大了,不用你抱著哄我睡覺了……我不亂動了還不行?”北堂尊越也沒出聲,只是松開了手,任憑北堂戎渡從他懷里脫身出來,父子兩人并排躺在床上,一時間倒也安靜。 沒過片刻,北堂戎渡便仿佛忽然想到了什么一般,用手微微拽了一下北堂尊越腰帶上拴著的玉佩,說道:“對了,方才我問你做了什么夢,你還沒告訴我呢?!北碧米鹪窖垡膊槐?,淡淡道:“本座夢見……娶親?!?/br> 北堂戎渡一挑眉,道:“娶親?”他說著,皺眉想了想,不說話了,倒是北堂尊越側過臉來,微微張開眼簾,似笑非笑道:“怎么,你不愿意本座成婚?”北堂戎渡將自己的胳膊枕在腦后,無所謂地道:“我以前說了,我只有一個娘……如果你真的娶了哪個女人,我是肯定不會叫她母親的?!?/br> 層層羅帳輕軟無比,少年說完這一句話,面上神色淡然,半闔著眼睛,不再出聲了,北堂尊越看了他片刻,然后用手拍了拍北堂戎渡的臉頰:“……本座知道?!?/br> 天色漸漸晦暗下去,及至晚間,大雪夾雜著寒風,竟是越下越大,絲毫沒有停下來的跡象,因此北堂戎渡也就不想冒著風雪回碧海閣,干脆就在此處留宿。 燈光微微搖曳,帳影亦是輕動,少年整整齊齊蓋著錦被睡在床上,只在海棠紅的繡被中略微露出一點雪白的里衣。室中只點了兩盞燈,光線微暗,照得少年臉上的神情明滅不定,眉宇之間,似乎也染上了些許皺痕…… 北堂尊越將睡未睡之際,耳邊卻忽然隱約有模糊的聲音響起。金色的鳳目略略睜開一條縫隙,北堂尊越側過頭,朝著聲音傳來的位置看去,然后就看見北堂戎渡正緊閉著眼睛,精致的眉心皺如巒川,眼睫處,好象是微微有些濕潤之意,唇內偶爾還依稀溢出幾下模糊的呢喃,睡得仿佛并不安穩……北堂尊越頓了頓,隨即稍微靠近了一些,卻一時不太清楚應該怎么做,回憶了一下,想起北堂戎渡還十分年幼的時候,總有北堂迦或者侍女輕輕哄拍著北堂戎渡的身子,讓他可以早些安穩入睡,于是便也用手輕拍了幾下少年的背部,同時就聽見‘娘’、‘罷’這兩個字從菲薄的水紅色唇中被模糊地吐出,牽動著少年深深攢起的眉心…… 北堂戎渡如同置身于云海嵐山之處,深埋在記憶中的場景似乎被什么人翻了出來,前一刻,他躺在正被緩緩推入手術室的鐵架床上,和那渾濁的眼里不住地往下掉淚的老人含笑告別,而下一刻,面前的華貴香榻間就睡著安詳合目的女子,地上暗紅色的血,流了一地……北堂戎渡只覺胸口沉甸甸地發悶,發疼,直痛得幾乎冷汗涔涔,他低聲叫了一聲‘爸’,然后又試探著喚了一聲‘娘’,掙扎著想要拼力去抓住兩人的手,可是整個人卻仿佛陷進了泥沼里一般,難以動彈,無論如何,也脫身不得…… 少年已經踢開了被子,緊緊閉著眼,手指微微張動,似乎是想要抓住什么東西,雙足裸露在外,一對赤足晶瑩如雪,身旁北堂尊越雖不知道他說的‘罷’是什么意思,但那偶爾低喃的一聲‘娘’,卻還是聽得很清楚的,心中不覺微動,低頭細細看向了北堂戎渡。 北堂戎渡原本神容俊雋之極,眸波只需微微一顧,眼中就如同星光流轉,宛然風流含情,姿儀無雙,任憑是鐵石人,也要化成春水一般,但此時那眼睛卻只緊閉著,修長的身軀也微微蜷了起來……北堂尊越眼角的線條不覺似是逐漸柔軟了些許,手上在少年背后輕拍著的動作,也不知不覺演變成了撫摩和安慰…… 北堂戎渡在黑暗中仿佛抓住了一只手,于是便緊緊攥住,可那只手卻動了動,似乎想要掙脫,北堂戎渡牢牢箍住,緊抓著不放:“你別走……” 仿佛是安靜了片刻,然后依稀有聲音道:“……本座不走?!?/br> 之后就恍恍惚惚地似是置身于一個溫暖有力的懷抱里,就好象是年幼時睡在母親懷里一般,雖然與母親那種滿是愛憐溫柔的感覺有些不同,但卻足夠溫暖和可靠。北堂戎渡朦朧中,只覺自己甚至似是都能夠感覺得到對方熟悉的體溫,與令人安心的氣息…… 懷里的少年微微松開了眉頭,身體也逐漸放松下來,憑借著本能將臉埋進了男人結實的胸口,然后就安靜了下來,一動也不動了,北堂尊越甚至能夠清晰地感覺到,少年溫熱的呼吸隔著里衣,軟軟地噴到了胸膛上,微微有些癢……北堂尊越頓了頓,將北堂戎渡往上抱高了一點,讓他和自己枕在同一個枕頭上,然后才一手攬著懷里的孩子,另一只手把糾纏不清的被子扯起,將北堂戎渡攏進了自己的被窩里。 外面晨曦微亮,藍色的雙眸剛剛睜開,就有一張近在咫尺的面孔撞進了眼底,北堂戎渡微微一怔,這才發現男人此時正保持著側臥的姿勢,把他環摟在懷里。北堂戎渡愣了一下,稍微動了動身子,還沒來得及出聲,男人的雙眸就在一瞬間睜了開來,既而就用金色的一雙微挑鳳目看了他一眼,隨即低低笑道:“……睡得還好?” 北堂戎渡依稀還記得昨夜都做過什么夢,此時想起,就大概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了,因此只坐起身來,抻了一下懶腰道:“挺好……” 他說著,目光無意之間掠過還躺在床上的北堂尊越,見男人此時意態慵散,峻目微啟,眉飛斜倪,薄唇減去凌厲之意,衣襟處露著一抹肌膚如同凝霜聚雪一般瑩冽剔透的結實胸膛,只單純看這形容,就果真是當之無愧的天下公認第一美男子,北堂戎渡見了,不覺便笑道:“也不知外面雪停了不曾?”說著,便下了床,赤腳踩在地毯上,一面坐到了鏡臺前,一面隨意掃了一眼窗外,只見外面果然早已息了風雪。 北堂尊越斜身躺在床上,微微瞇著眼,看少年拿起梳子梳頭,長發及腰,光可鑒人,側面的輪廓鮮明簡潔,肌膚猶如雪樣顏色,只有雙唇上凝著一抹薄紅,仿若玉樹瓊苞堆雪,容止攝人,風神絕麗,但即便是此時眉眼淡淡含笑,也覺無情,睫眼微微低垂著,手上拿著玉梳緩緩滑過漆黑的頭發,與昨夜緊緊偎依在他懷中的模樣,別有一番不同。北堂尊越眼看著那少年,腦海中忽然就毫無預兆地迸現出五個字來 絕代有佳人……絕代有佳人…… 四十七. 嫌隙 正值此時,北堂戎渡卻回過了頭來,唇線微彎,笑意緋淡,只怕是當初世尊在靈山會上,拈花破顏一笑也及不上的風致,足以令人神迷,對北堂尊越道:“昨天說到成親,我方才便忽然想起,若是日后我娶妻生子的話,那孩子可一定不能給你看見?!北碧米鹪铰犃?,不以為然地淡挑長眉:“怎么,莫非本座還能吃了他不成?!北碧萌侄梢幻媸崂碇l絲,一面嗤聲道:“吃了倒不至于,可那孩子若是到了你手里,只怕沒多少時日,就要被折騰死,我可沒忘了我小的時候,你是怎么待我的?!?/br> 北堂尊越沒接話,只是漫不經心地問道:“娶妻……既是如此,那你可中意什么樣的女子?”北堂戎渡想也不想,直接答道:“自然是性情與我相合,溫柔賢淑的女子,容貌么,只需中人之姿以上便可,會不會武,都是其次?!北碧米鹪經]想到他的要求居然這般簡單,不覺皺眉道:“本座之子,怎能配這等庸常婦人?可做你正妻之人,即便未有絕世之貌,也需身具傾城之姿,色藝才情,皆是必不可缺,武功亦須看得過去,且需大家出身……如此,才堪堪與你還算相配?!北碧米鹪竭B略做思量也不曾,便直接說出了這一通話,在男人看來,自己悉心養大的這個獨子,若不是天下間最好的,又怎么能配得上? 北堂戎渡聽了,不覺大笑,既而無可奈何地道:“父親,這哪里是選妻子……依你的這些條件,若是都符合了,這天下間只怕也沒幾個人夠格的?!笔稚夏弥袷峒毤毨砬搴谄侔愕念^發,不以為然地搖頭道:“娶妻娶的不是美貌、身份、武功這些東西……哪怕那人美貌絕世,樣樣都無人可及,但我若不喜歡,那也沒有法子,而我若與什么人性情相投,心意相通,如此,哪怕對方樣樣平常,我也要娶來。夫妻之間,既是成了一家人,雖無血脈牽連,但也相差不大了,我若只愛皮相,自然有無數美人在懷,只是弱水三千,我取的那一瓢未必就是最甜的,但肯定卻是我最心愛的,是不是絕世美人,有沒有傾城之貌,我倒不在乎?!闭f到這里,北堂戎渡就想起北堂尊越向來的性情,不由得便笑了,道:“不過這些話跟父親你說起來,倒好象卻是白費工夫似的?!?/br> 北堂尊越側身躺在榻上,倒也沒說別的,只是漫不經心地道:“你即便姿容粗陋,也是本座的兒子?!北碧萌侄烧艘凰?,既而嗤笑道:“嘁,我既然是給你當兒子的,長得模樣如何,又有什么關系?!北碧萌侄烧f到這里,忽然間薄唇微動,長睫一揚,上抹的藍色鳳眼中含了一絲說不清的淡淡邪氣,在眸中流轉不休,帶著玩笑的意思,嗤嗤侃笑道:“唔,其實這些條件都符合的也不是沒有……韓煙姿容無雙,色藝才情樣樣都好,武功也還不錯,父親你若不介意我給北堂家娶個男妻,他倒是符合這些要求的?!?/br> 北堂尊越淡淡道:“不過是本座當年賞給你的一個男寵而已,出身平常,配不得你?!北碧米鹪秸f罷,目光似笑非笑地看向少年,道:“你要真娶個男妻,若不在意那人曾被本座動過,那牧傾寒,倒還算是可以?!北碧萌侄纱藭r已簡單挽好了發,聞言,便一面略微整理了一下里衣,一面說道:“牧傾寒既是我的朋友,你也就不必拿他開這樣的玩笑?!鳖D了頓,又繼續道:“他這樣的人,你偏偏就叫他受了這等折辱,這幾日他連床也幾乎下不得,你也太下重手了些?!北碧米鹪铰犃?,雙目便微微瞇起,語氣里聽不出什么情緒,只道:“本座向來行事如此,你莫非是第一次知道不成?!北碧萌侄烧酒鹕韥砟昧艘挛?,一面對鏡穿上,一面隨口說道:“我自然知道。牧傾寒生性凜傲,兼且武功高超,為人堅毅,若非如此,你又怎會那般對他,直接殺了也就罷了……越是纖塵不染的東西,你才越有毀壞的興趣,我是你兒子,又怎會不知道這些?” 北堂尊越不知為何,忽然心底生起一股煩躁之意,不覺冷笑道:“本座的兒子……你還知道自己是本座的兒子?怎么,心疼了,眼下就來埋怨本座?為一個外人,你倒教訓起親爹來!”北堂戎渡聽了他的口氣,不禁微微有些愕然,回過頭來,看向北堂尊越道:“怎么了,我也沒說什么……你是我爹,哪有兒子教訓老子的,只因為牧傾寒頗合我的脾氣,為人不錯,又救過我的性命,我這才隨口說說而已,并沒有別的意思?!?/br> 北堂尊越此時心中微躁,聽了這一番話之后,再看著北堂戎渡的面容,也覺得似乎有些不如往日順眼起來,只冷然道:“不錯,本座向來心狠手辣,只是你莫非便善心到哪里不成?那牧傾寒既是自尋死路,須怪不得旁人,你如今倒因為一個男人,對本座不滿起來!” 北堂戎渡也不是個溫吞性子,好脾氣的,此時見北堂尊越有些不講道理,加之他昨夜做了那等不愿回憶的夢,心情原本就不大好,因此不禁也有些惱了,也不肯陪個小心,只是冷笑一聲,就道:“父親說得是,我原本也不是什么好人,現在又為了個男人說親爹的不是,果然是個不孝的東西!既是父親不待見我,我這便回去,省得在這里礙眼,惹人厭煩!”說罷,一甩衣袖,也不去看北堂尊越有什么反應,直接就出了房門。 外面天還略暗著,只微微有些亮,地上鋪著厚厚的一層雪,透寒入骨,北堂戎渡一路獨自回到碧海閣,閣中的侍女見他這個時候突然回來,都吃了一驚,忙張羅著替他燒上熱姜茶,驅一驅身上的寒氣,北堂戎渡搖了搖頭,示意她們不必忙活,自己直接去了沈韓煙的房中。 室內點著一盞燈,燈光柔和,一派平穩而溫暖的模樣,羅帳低低垂掩,明顯是沈韓煙還沒有醒。北堂戎渡脫了外衣,走到床前把帳子揭開,就見沈韓煙兀自閉著眼,墨發散落在枕頭上,仍在安睡,北堂戎渡脫了靴子,把天青色的錦被掀開一角,上榻鉆進了被窩里。 沈韓煙半夢半醒之間,只迷迷糊糊地覺出有人貼近將自己摟住,身上還隱隱有著沁寒之氣,不禁眼簾微微顫動,片刻之后,就半睜開雙眼,便見到北堂戎渡正躺在身旁。沈韓煙微覺訝然,便問道:“……公子如何這么早便回來了?!?/br> 溫暖的燈光中,帳影不時輕動,照得北堂戎渡面上的神情亦是淡淡的。北堂戎渡躺在捂得暖烘烘的被窩里,右手攬著沈韓煙的腰身,能夠感覺到暖意一點一點地蔓延到身上,不由得就想起方才與北堂尊越不歡而散之事,便語氣淡淡地說道:“剛才和父親為一點小事頂了嘴,因此我就回來了?!?/br> 沈韓煙覺出北堂戎渡被窩里的兩只腳頗涼,于是便將自己溫熱的雙足繞上去,替他煨熱,心里雖然微微奇怪于這父子二人究竟為了何事吵架,但也仍還是勸道:“堡主畢竟是公子的父親,公子怎好違逆,惹得堡主不快,不如還是去陪個罪便罷了?!北碧萌侄芍呛靡?,但此時心中畢竟不大熨帖,因此就道:“他喜怒無常的,我不去?!鄙蝽n煙見他閉上眼,顯然是不想繼續談論此事,于是就也不再說話,再看外面已是晨曦微亮,便坐起身來,欲下床梳洗。北堂戎渡見他行動之間有些異樣,就想起前日晚上兩人云雨親熱之事,于是也坐起身來,將手搭在青年腰上,問道:“還難受么?!鄙蝽n煙微微笑道:“……沒事?!?/br> 兩人各自洗漱穿戴,又一同用過了早膳,北堂戎渡見外面又開始飄起了細細的雪花,且天色也是昏晦陰沉,便一面坐在一張榻上喝著熱茶,一面隨口問道:“他昨日如何了?” 沈韓煙坐在北堂戎渡對面,身后靠著兩只軟墊,正將手里的茶杯放到面前的小漆桌上,聞言,知道北堂戎渡指的是牧傾寒,便應道:“牧公子昨日還好,一整天只是仍舊臥床靜養,下人去送飯時,見他氣色倒還可以?!北碧萌侄擅蛄艘豢跓岵?,道:“他在這里再待上一陣之后,等傷勢大好,我便送他回去?!?/br> 四十八. 離堡 室中燃著淡淡的檀香,暖意融融,男人坐在床上,未束的黑發半掩住雪白的里衣,腿上放著棋盤,玉制的棋子黑白相間地交錯在一起,卻是獨自一人在下棋。 有人進到房中。牧傾寒并不曾抬眼,只是微微用眼角的余光一掃,復又重新收回。 來人身穿黑緞長袍,外罩寶藍敞衣,眉甚似巒,眼角微抹,只眸波含笑流轉之間,就將世間麗色盡皆壓得黯淡無光,這般風致,除卻屠容公子之外,再無第二人。 北堂戎渡進到房中,見牧傾寒氣色還好,便走過去坐在床沿邊上,隨口說道:“怎么一個人下棋……不如一起殺幾盤?”牧傾寒聽聞,便抬眼看了看少年,雖沒有說話,但卻已經動手開始去清理擱在膝上的那盤殘棋,北堂戎渡見了,就起身去取了一張小桌過來,放在床上,自己脫了靴子,盤膝與男人面對面地坐著,牧傾寒則將棋盤放到桌上,兩人一起撿凈了棋子,開始下起棋來。 外面雖是已經天亮,但天色卻頗為陰沉,仍有細雪霏霏,因此依舊還點著燈,北堂戎渡一面看著棋局走勢,一面說道:“這里住得可還習慣么?!?/br> 燈火金紅色的暖光舒展而安穩,在少年淡然含笑的唇角邊抹上一層薄薄的柔和,完全是春暖風輕的模樣,牧傾寒左手微微攬著衣袖,使其不至于拂到棋盤上,右手的食指和中指之間,正夾起一枚黑子,聞言,面上神情無波,只道:“……豪奢以極,自然沒有什么不好?!?/br> 一角衣袂從桌沿上垂下,微露出一點被遮住大半的手,少年的手指上套有一枚綠色的翡翠戒指,上面雕刻著精美的圖案,細膩的戒身在燈光下流動著溫潤的碧光,絲毫顯露不出習武之人的戾氣,北堂戎渡微微笑了笑,看著對面牧傾寒將手里的黑子放下,棋子敲落棋盤的聲音在安靜的房間里,顯得略有幾分清脆而突兀:“我自幼就長在這里,習慣了錦衣玉食,呼奴使婢,后來離開無遮堡,有時候在江湖上行走,不免偶爾也有風餐露宿之際,與之相比,還是家中舒服自在一些?!?/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