鯨波 完結+番外_分節閱讀_162
楊家朱雀船上的朱雀風向標在風中梭梭的轉,一具長箱被抬進海船,箱蓋打開,躺在里邊的趙由晟宛若活人。 他只是睡著了,他肯定還會活過來。 海天的殘陽似血,陳郁如荒魂般立在船艉甲板上,他聽見身后的楊煥問他:你是要留在我枕邊一年,還是要留在這艘船上領航十年? 陳郁的眼前空無一物,即使那紅烈的夕陽仿佛要將他燃燒,他的心冷如冰窖,他看著海面,仿佛看見數日前,一艘殯船載著一具偉岸的尸體,緩緩抵達泉州港。船桅桿上掛著無數素白的飄帶,水手們身穿粹白的衣裳,哀痛寂靜無聲,凝固在他們的臉龐上。 那時,陳郁用顫抖的手,掀開死者蒙住的臉龐,花白的鬢發,緊閉的眼睛,白色的衣領上沾染褐色的血斑,陳郁怎么擦也擦不去。 這些血斑,正是他死去的父親遭人毒害的控訴。 他的父親,是位頂天立地,心懷社稷之人,一心效忠家國,卻也因此遭小人毒害。 “縱使失去所有,我也還是陳端禮之子,豈會以身侍人,我愿意領航十年?!?/br> 船艉上的回答聲,和紅艷的夕陽一并消散,歸于虛無。 殘碎的記憶在腦中拼合,交織出一生,陳郁茫然地站立在天地間,四周空白無一物。 他的身子緩緩下落,跪坐在地,他的掌心張開,一片枯黃如蝶的銀杏葉在掌中,上一世的記憶回歸,他無聲地淚落,淚濕衣衫。 鮫邑的貝床上,趙由晟將陳郁攬入懷,他身上的鮫態徹底消失,原本瑩瑩發光的細小鱗片也都已幻化無蹤。 窗外,月湖的光華斑斑閃動,似星漢,幽邃的鮫邑,宛若寰宇般。 陳郁的眼角濕潤,在夢境中哭泣,淚水被趙由晟輕輕地拭去,他溫柔低語:“別怕,我在?!?/br> 別怕,我在你身邊,我會一直都在你身邊,直至此生終結。 夢境中的陳郁在孤獨與悲傷中感到一股暖意,像似有人在環抱著他,那樣的氣息,像阿剩。 他抬起頭,見原本白茫茫的四周分開了天地,漆黑的夜,漆黑的海,他的雙腳在下陷,驀然墜入幽深的海域。 他在黑暗中游曵,朝著一個熟悉的方向,他游了很久很久,可他一點也不知疲憊,鮫態的他自由地在海洋的溝壑山脈間穿越,忽然,他見到了海中的“月光”——月湖。 高懸的月湖之下,是鮫邑的所在。 陳郁快速往下潛,他來到鮫邑的大門前,鮫人們只是朝他投去一眼,又各忙各的,他們早習慣了他的到來,他每年總要來幾回。 在月湖的照明下,陳郁踽踽而行,前往寂寥的邸店,他叩響邸店店主的房門,從店主那兒取得一枚紅珊瑚制作的鑰匙,打開了一間他長期賃住的房間。 房中,趙由晟靜靜地躺在貝床上,仿佛陷入睡夢中,啊依舊是陳郁上次離開時的模樣,青春豐茂的儀容,未減分毫。 歲月無法在長眠的人身上留下痕跡,只會在活人身上刻下傷痕。 陳郁觸摸趙由晟的臉龐,用手指描述他的五官,他癡迷著,渴望著,但對方從未回應過。 陳郁爬上貝床,合衣躺在趙由晟身邊,他環住他的腰身,想象著是他在環抱自己,想象著自己不孤單。 陳郁已一無所有,甚至失去了自由,在這里,就在這張貝床之上,在他的懷里,有他的迷戀。 ** 鮫邑的天際,月湖漸漸隱去,東面鼓樓上的晝珠在暗暗發光,日夜的更替即將完成。趙由晟離開陳郁的貝床,他叩響陳端禮的房門,告知他小郁的毒已化解,鮫態徹底消失。 清早,晝珠射出萬丈光芒,將鮫邑照得明晃晃。 慕崇來到邸店,身邊還跟著一個年輕后生,他朝貝床上的陳郁望上一眼,對兩位的家屬殷切的眼神毫無表示。 慕崇在床沿坐下,拉來陳郁的手臂,挽高袖子,握住他的手掌,注視他那張沉睡的安謐臉龐,沒多久,慕崇對陳端禮悠悠道:“無事,一切都好,小員外要是想醒來就會醒來?!?/br> 慕遠夷的身子稍稍前傾,透過床帳去打量貝床上的陳郁,他小小“噫”地一聲,他看見一個英俊的弱冠男子也在貝床上,這個男子將陳郁挽高的袖子放下,動作輕柔,對陳郁無微不至的照顧。 趙由晟抬眼瞅見慕遠夷,很是淡然,這一世的慕遠夷既不認識他,也不認識小郁。 作者有話要說:———————————— 導演:在慕遠夷眼里,趙由晟是“英俊的弱冠男子”,陳景盛是“大抵是個鄉民而已”,結論:趙由晟的顏值完美打敗陳景盛。 陳景盛:老子不服!老子是超級耐看型! —————— 楊煥:你看我贈你海玉魄,還仗義把老趙的尸體給你運出海,你是不是有點愛上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