鯨波 完結+番外_分節閱讀_81
都是老熟的人,趙莊蝶在床邊坐下,挨著陳郁,還忍不住去戲弄他,伸手摸了一把臉,笑語:“小郁快醒醒,看看誰來啦,別睡了?!?/br> 趙由晟立即回過頭來,制止:“別鬧他?!?/br> 趙莊蝶把腳縮上床,托腮打量陳郁,看他恬靜的睡容,有點羨慕他一到雨天就犯困,他也想這般舒服睡個秋覺。 趙端河覺房中悶熱,溫度要較外頭高許多,他目光四處尋覓,見床下竟然燃著一只小火爐,由晟可沒有這么嬌貴,在深秋里燒火爐取暖,想是給陳郁備的。 趙端河起身,將窗戶推開一扇,平淡問:“小郁幾時來?” “午時?!壁w由晟走到床旁,看了眼睡夢中的陳郁,他身上本披著一件氅衣,是由晟的氅衣,此時氅衣滑落在腰間。 窗外風冷,趙端河還沒將窗戶關上,趙由晟越過莊蝶,彎身取被,輕抖開,蓋在陳郁身上??粗幌盗袆幼鞯内w莊蝶,嘴巴張大,其實趙莊蝶也習慣了,從小到大,阿剩都這么照顧陳郁。 趙莊蝶拿走陳郁的書,翻了翻,神神秘秘道:“阿剩,你聽說了嗎?宗正司終于要分海舶的錢啰?!?/br> 從出生起,錢財就不是莊蝶該考慮的事,他祖父是為數不多的嗣王,只是爵位沒傳給他父親,但家產可沒少分。 他之所以在乎這筆海舶分紅,因為端河家需要用它來應付年底的開銷。近年來,宗正司分給宗子的月錢越來越少,對于孤貧的家庭而言,這筆海舶分紅就顯得尤其重要。 “幾時會對賬?”趙由晟反應很平淡。 趙端河將窗戶關上,回過頭道:“宗正說今年會讓干辦攜帶賬本,到每家每戶對賬?!彼糜褌冏呷?,但并沒有坐下,而是在書架前瀏覽。 莊蝶從陳郁那邊分了點被子,蓋在自己的腹部,他躺靠在床,雙臂墊著后腦,道:“我父說,就是有賬本也能作假,不足為信?!?/br> “大家都對賬目生疑,宗正這么做,不過是想掩人耳目而已?!壁w端河從書架上取出一本海道針經,他發現這書翻閱過多次,而他清楚這是舟師的書,用著粗厘的話語寫就,一般人可看不懂。 “可惜我們都不懂海舶生意,也不知曉貨物的價值,賬本就是假的也看不出來?!闭f這話時,莊蝶還低頭去看躺在身邊的陳郁,他們中,只有陳郁出身自海商家族,不過陳郁年紀小,還沒參與家中的生意。 其實無需看賬本,只需看往年分發到手中的那點錢,任誰都知宗正司的官吏一直在私飽腰嚢。 趙由晟幫算了筆賬:“宗正司的官船是條大船,能裝貨五六千料,聽聞去時裝倉的是梅溪的軍持,寧縣的漆盤,都是海外暢銷物,不可能折本?!?/br> 莊蝶聽得一愣一愣,端河將海道針經放回書架,神色淡定,知由晟有祖父遺風,他的祖父,在世時曾是廣州市舶司的提舉官,對海貿了解甚多。 不說這書架上藏著海外地理,針經類的書籍,地上的軸筒里插著的那幾軸畫,恐怕也是海圖而非山水花鳥畫。端河在這書房里,實在瞧不出由晟老友在專心攻讀圣賢書,老友對海貿如此感興趣,也許也因為陳郁吧。 端河睨了眼床上的陳郁,他還在無聲無息入睡。 莊蝶問:“阿剩,那能獲利多少錢呢?” “往少的說,也在上萬緡?!壁w由晟只能猜測,貨物的價格會有浮動,而海船的修補費用昂貴,方方面面的開銷著實不少,但掙肯定有掙頭,人世間的生意,再沒比海貿更為暴利。 端河落座,看著友人,問:“聽聞官船歸國時,船上載的大半是香料,由晟,你認為這趟該價值幾何?” “需知是哪種香料,產地何處,品相如何,采購時價錢多少,市舶司博買了多少,留給宗室自用的又有多少?!壁w由晟無法估算,因為香料的情況,遠遠比瓷器復雜多了。 趙莊蝶瞠目結舌,把手一攤:“可別再往下說,我聽得頭疼。難怪宗正司年年分發點香料,給幾個錢,就能把我們打發?!?/br> 隔行如隔山,絕大多數人都不懂這里邊的門門道道,水太深。 趙端河聽得清楚,他在想一種可能:“由晟,若是官船賬本作假,你能看出來嗎?” “得看是在哪方面作假?!壁w由晟不確定,造假的方法眾多,而他對海貿的了解只有皮毛,他從未親身參與。 “要我說,找個海商來幫忙瞧瞧賬本,人家肯定一眼就能看破?!壁w莊蝶靠近陳郁,聞著他身上好聞的氣息,手摟上他的肩,笑語:“我們有現成的!” 可別忘了,小郁的爹就是名大海商。 莊蝶聲音挺響的,再說又對陳郁攬肩,成功將他吵醒。 陳郁揉揉眼睛,看見莊蝶的臉,露出笑容,一點也不怪他將自己弄醒。 “小郁,你醒來啦!”趙莊蝶很高興,仍是往陳郁身上靠,他身上蓋著被子,身體好暖和。 陳郁坐起身,對莊蝶點點頭,他看見書案前的端河和由晟,想著自己怎么會睡得這么沉,連端河和莊蝶幾時過來都不知道。 趙端河打開窗,看見窗外天近黃昏,他帶著莊蝶跟由晟和小郁辭別,由晟將他們送下樓。 陳郁拉開被子,發現自己身上還蓋著一層,卻是一件衣服,阿剩的衣服,是件寬大的氅衣。他拿起衣服,將它掛在衣架上。 黃昏,晚霞照進閣樓,像披了金裝,陳郁站在窗前看日落,趙由晟送走友人,返回閣樓,陳郁聽腳步聲就知道是他,也沒回頭。 天邊的夕陽紅通而圓,落向西山,陳郁道了一聲:“阿剩,你們在聊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