鯨波 完結+番外_分節閱讀_43
陳端禮回船艙,很快抱出陳郁,陳郁蒙頭蓋臉,身裹被子,陳繁跟隨在側,不讓人挨近。趙由晟掀起轎簾,陳端禮將陳郁抱進轎中,陳郁背靠坐箱,默然無語。陳端禮退出,趙由晟放下轎簾,將自己也罩進簾里,他彎著身,貼靠陳郁,隔著被子去摸他的手。陳郁緊張地將手一縮,往轎里躲,片刻慌亂后,他怯聲問:“阿剩?” 趙由晟始終沒說過一句話,卻不知陳郁根本看不見,是怎么辨認出人來。 “是我?!壁w由晟應聲,他再次把手搭在陳郁手上,雖然隔著一層被子,他仍是感覺到陳郁的手在細微顫抖,他說:“別害怕,會好起來?!?/br> 他說:“等你好了,我去看你?!?/br> 陳郁在被中睜開眼睛,他看不見趙由晟的模樣,但仿佛已看見,他鼻子微酸,輕輕“嗯”地一聲,點了頭。 他很欣喜,阿剩從池水里將他救起,分明看見他丑怪的模樣,但阿剩不厭惡,不害怕,待他親和如故。 他的話,很好安撫了陳郁焦慮的情緒,甚至遠比陳父今日所有的安慰都奏效。 趙由晟鉆出轎子,放下轎簾,轎夫立即抬動轎子,穩穩起步,他們抬著陳郁逐漸遠去。 看那頂朱色的轎子消失在石橋上,為橋上往來的行人遮擋,趙由晟想,這一別,不知得什么時候才能再見面。 他阻止前世陳郁本該遭遇的事,他和陳郁今后的生活軌跡,或許會因此有較大的改變。 離開渡口,趙由晟沒直接回家,他獨自去城東有名的醫館找醫師看傷。老醫師問明受傷詳情,按壓他的手臂,仔細檢查,告知他骨頭沒斷,開了一些藥粉給他敷貼。 得虧隔著厚實冬衣,兼之自身骨架粗實,那一扁擔抽來,愣是沒讓他肱骨崩裂,雖然手臂上淤青一片,看著挺嚇人。 在醫館敷好藥,趙由晟若無其事回家,他隱瞞下傷情,免得母親擔心。至于打傷秦氏兄弟的事,母親早晚會知道。 在秦氏兄弟受傷的當夜,秦父就領著兒子去宗學教授家告狀。秦家雖然是普通富商,但秦父為人精明,強悍,不是忍氣吞聲的人。 秦二臉上有淤青、傷疤,看著確實挺可憐,秦大本來已經無礙,額頭重新纏上布條裝傷,父子三人在宗學教授那里使勁痛訴趙由晟的兇殘。 待秦氏父子一走,宗學教授立馬派人去喚趙由晟過來,問他是否打傷秦氏兄弟,由晟很坦然承認。 他膽敢這么做,早有接受懲罰的準備。 宗學的學規嚴禁學生打架,無論在校內還是校外,趙由晟是累犯了。 屢教不改,還當眾連傷兩人,事情嚴重,宗學教授決定好好處置趙由晟,罰他在宗學的自訟齋里思過,禁閉一旬。 一大早,兒子被宗學教授家的仆人喚走,趙母當即覺不妙,以前也有過這樣的事呢,譬如某家的家長領著哭泣的孩子往宗學教授那里告由晟的狀,一般還都是實情。 趙母是有經驗的,她讓吳杵跟隨由晟一起去宗學教授家,沒多久,吳杵回來稟告,說郎君被關進自訟齋,宗學教授罰他關禁閉六日。 這回看來挺嚴重,趙母又氣又急,從吳杵那兒問明情況,聽說又是那對秦氏兄弟,而且兄弟倆還在冬日把小郁給推下水池,趙母覺得這倆兄弟實在頑劣,但兒子不該把人打傷。 現下關禁閉的命令已經下達,趙母無可奈何,讓阿香把趙由晟的衣物收拾,交由吳杵送去自訟齋。 “讓他在自訟齋里好好反省,免得他父還以為是我驕縱了他?!壁w母對吳信如是說,她心里頗感失望,原本欣慰兒子已經懂事,不想還是老樣子。 而且膽子明顯還肥了,把人打得昏迷這么嚴重,也敢欺瞞,回家后只字不提。 越長大越不省心,趙母惱怒下,當即給趙父寫了一封信。 也不知道在寧縣的趙父收到這么封火急火燎的信,得知大兒子當眾施暴,打傷兩個平頭百姓后,會作何反應。 宗子犯下過錯,會視成年與否,罪行輕重程度,決定是抓去宗正司的懲勸所羈押,還是送往自訟齋思過。 自訟齋在宗學內,它是一個小院子,里邊只有一間小齋房,高墻獨門,一把鎖鎖住出入。關進去,連想翻墻跑都難,只能對著齋房里的一堆圣賢書,痛悔不該,痛失自由。 平日這種地方還是關過個把宗子的,說來趙由晟以前也來過,算熟客。 小齋房床桌簡單,四壁有三壁是書,所謂自訟,就是自省過錯,宗學教授相信,最好的教化是讀圣人的典籍。 趙由晟躺在床上,單臂做枕,一只腳曲起,姿勢舒適,陽光從窗外照入,光影打在他臉上,使他的臉輪廓顯得深邃,從他微抿的唇上,能瞧出他此時多少有些許悵然。 孤寂的自訟齋里,只有他一人,他將在這里住六天。 左臂的傷,經由醫師治療,很好緩解疼痛,每天要換藥,吳杵會在給他送飯時,順便幫他換個藥。自訟齋管關不管飯,吳杵天天給他送飯,當然,在送飯送衣時,會偷偷夾帶幾本有趣的書,給他消磨時光。 看守自訟齋的齋長也是宗學學生,叫趙孟壽,品學兼優,平日里管教學弟,是位學官。吳杵每次進入自訟齋,都得經過趙孟壽的同意,他手里有開啟自訟齋院門的鑰匙。 趙由晟進自訟齋的第三天,吳杵來送飯,見趙莊蝶和趙端河被攔在自訟齋門外,這兩個由晟的老友,正跟學長求情,讓他們進去和趙由晟敘個舊。 “不行,教授有命,不許閑雜人等出入自訟齋?!壁w孟壽公事公辦,鐵面無私。 “孟壽兄,你看他都被關三天了,也不知是死是活,你就放我們進去看看吧?!鼻f蝶合掌懇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