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急救車里能喝的水都飲盡了。 看著后車廂兩位隊友累慘了的樣子,劉易連忙跑進急診大樓附近的副食店,緊急補貨了幾瓶礦泉水。 “來來來,喝點水?!?/br> 劉易給陳飛和簡沐姿打開了瓶蓋,然而急救隊水還沒能喝上兩口,120調度中心就派發了下一單。 青城路人行道上有清潔工暈倒,懷疑是中暑。 下午4點的太陽仍是讓大地處于炙烤中。 打一顆雞蛋落地就能半熟的程度。 聽說是清潔工中暑,陳飛氣就不打一處來。 “清潔工不是都凌晨上班的么?怎么到了這個點了還在工作?” “凌晨上班歸凌晨上班,白天有空了還得看著自己負責的那塊區域,臟了就得掃干凈。這不再過倆月經濟論壇就要開了么,環衛部門肯定更加重視路面環境。不然人家外賓和游客來了,環境不好,影響多不好?!?/br> “成天搞這種形/式/主義,做給誰看的!凌晨三四點就起床上班的人,這都到下午4點了還在上班?這要是冬天也就算了,大夏天的,三十七八度的高溫,擱誰在外面待上一天不中暑的?那些個清潔工多半都是節約的人,能帶一杯綠豆湯出門消暑都不錯了。水喝完了都不舍得買礦泉水的主!” 劉易自后視鏡里看了一眼默不作聲的簡沐姿,提醒陳飛道,“你別多話了小飛,省點兒力氣。剛才那一單沒把你累著是吧?” 陳飛撇了撇嘴,拿回一旁的礦泉水就往嘴里灌。 灌了半瓶水,勉強把心火燒的怒氣灌進肚子里。 …… 年近70歲的清潔工,1951年生人,北城市郊區農業戶口。 年輕的時候給郊區街道農場打工,退休以后雖然可以領到養老金,每個月卻只有不多的三千多元錢。 丈夫年近50歲的時候,腰間盤嚴重突出,一運動起來就腰疼,也就沒辦法繼續工作。 沒有養老金、身體又不好的丈夫,還有糖尿病、高血壓、冠心病……每個月少說得花一千多塊錢的醫藥費。 夫妻倆的孩子,無從說孝順,無從說不孝順。 腦癱的孩子,自己都顧不明白,怎么忍心與其談孝順兩個字? 一家三口僅靠著三千多的工資,肯定是不夠的。 老太太想給自己的孩子存些錢,只能出門找點兒活計。 當地政府前年出臺了照顧低收入家庭的政策,于是環衛部門招收了這些已經超過退休年紀的老人、重返工作崗位。 “中暑”接近暈倒的老太太,正是其中之一。 …… 急救隊開快車至現場,老太太身邊圍著兩名高中生模樣的女孩。 兩個女孩分工合作,一個給老太太撐傘,一個給老太太扇風。 看到了急停在路邊的急救車,扇風的女孩趕緊跑了過來。 “醫生!奶奶中暑了!” 陳飛還想著要表揚一番這個女學生,然而表揚的話還沒說出口就看到簡沐姿跑了起來…… 什么情況啊這是? 陳飛下意識地跟著簡沐姿跑了起來,下意識看向倚靠在墻跟前的老太太…… 難道不是中暑? 壞了! 這老太太嘴唇都紫了,哪里是中暑?! “臥/草!” 現場氣氛頓時變得緊張了起來,連帶著兩名女學生也跟著心慌。 “醫生,不是中暑么?” “當然不是!” “陳飛!” 簡沐姿忽然出言叫了陳飛, “腎上腺素準備!” 停頓須臾,簡沐姿又對著那兩名女學生解釋道,“現在還不確定,應該是中暑?!?/br> 她心里雖然已經確定了老太太是急性心梗,但是她沒法在兩個好心的孩子面前說這是你們的誤判。 善良的孩子不應該受到良心的譴責。 如果可以,她愿意為之撒一個謊、就當自己醫術不精。 “抬上車。送醫院?!?/br> …… 急救車后門剛剛闔上,簡沐姿就跪上了急救車開始CPR按壓。 心監都沒有時間連上。 “劉易!開快點兒!” 方才聽診器觸及老太太身體的時候,對方的氣息已經是生死一線。 …… 由于今天是周五……工作日最后的下午,晚高峰時段要比平常提早一到兩個小時。 下午4點多的路面,在急救隊出發前往醫院的時候進入了晚高峰。 急救車提不上速,警報聲劃破長空。 駕駛員劉易拼命按著喇叭也無濟于事,被擠在車流中的急救車,只能跟著車/流/行進的方向緩慢移動。 正常5分鐘內可以抵達的路程,急救車用了18分鐘才到達醫院。 劉易打開急救車后門的時候,兩名隊友皆是滿臉脹紅。 開了空調保持室溫的急救車里,簡沐姿和陳飛的制服襯衫都貼在了身上,尤其是后背處最為明顯。 車門大開,眼睛遭遇室外透進來的強烈陽光,陳飛下意識閉上了眼。 片刻之后,他趕緊睜開眼睛,撐著最后一絲力氣踩下車。 過去的18分鐘里,他跟簡沐姿交替給清潔工老太太進行CPR、除顫、CPR、除顫…… 正是這樣重復的搶救工作,使得他們早已體力殆盡。 可不到醫院、不到最后一刻,簡沐姿都沒有放棄的時候,他怎么能放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