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第一_分節閱讀_112
輕笑一聲,抬眼?!爸x了?!?/br> ———————————————————— 送走軒轅,也沒意思再寫字了。夜語昊示意侍從們收走筆墨,這才仔細看著五人,都是一般年紀,冷冷地看著自己,倒還看不出有什么奇異之處。 不過,光是年齡小這一點就已經很奇怪了——不怕經驗不足而壞了事么? 又或者,這幾個小鬼正是軒轅最得意的一批新血?沉吟著掃了一眼——那更不可能了!前事不忘,后事之師,如果一個人連續三次得意下屬被同一個人策反的話,想必他再怎么蠢也不會給那人第四次機會。 又看了五人一眼,這次,正巧對方大約是首領的那人抬起頭來,兩人目光對上,夜語昊微笑點頭了下。 對方喉間骨碌了一聲,抿緊唇。 確實有古怪——年齡小可以用是新血來說明的話,那種激烈的目光就不知該用什么來說明了——說得夸張點,他們自制的目光下,隱藏的可說是仇恨! 仇恨……作人還真失敗。正苦中作樂地想著時,偏首看著少年時,不知為何,腳步突然一僵,心跳也失速狂奔。 這種年齡,這種相貌,這種目光…… 身體一陣冷過一陣,在拒絕著真相的接近。內心最深處,被重重血淚覆沒的某個地方,正危險地發出龜裂之聲。 手指微微有些冰冷。夜語昊突然轉頭看著湖面,平靜地笑笑。 “接下來有幾天要好好相處,在下能否請教一下各位名諱?” 眾人之首的那位少年一怔,沒想到夜語昊居然會主動問起,目中異芒奇閃。喉間又咯地響了一聲,似是在喉之鯁將要吐出,一時間倒是說不出話來。 過了許久,少年方才開口,音調沉郁。 “在下李知恩,忝為侍衛營衛長……” “少年得意,可喜可賀?!币拐Z昊一笑?!袄钚炙剖且猹q未盡,有話不妨直說?!?/br> 李知恩猶豫片刻,目光突冷突熱,內心處于激烈交戰狀態。他身后那幾位少年皆以他馬首是瞻,見他未說話,也都不開口。 厲風嘯過僵持的眾人,寒湖復冬,衣袂的簌簌作響,是現場唯一的聲音。 李知恩深吸口氣?!啊谙录疵麨橹?,便不應記仇。因此,在下只想向葉公子問個問題?!?/br> 微微一笑,捏緊手心?!罢堈f?!?/br> “十五年前,五毒教為人唆使,背叛無名教,造下不少殺孽,因此受到御夜使者的追殺,這點是由咎自取,怨不得人?!崩钪髡f得極慢,不知是在控制著情緒還是控制著措辭?!暗?,千里追殺,十停已去其八九,剩下的不是傷兵殘將便是老幼婦孺,據說現場是哀聲一片,祈求著當時身為御夜令的你放過他們一命。 在下想知道,葉公子究竟是何忍心,竟能下令全部屠殺,一個不留,事后還清點現場,怕有漏網之魚,又一把火燒光了所有的尸體,不給生者留個紀念?!” 指尖一顫,霎時冰寒入骨。 龜裂的封印撲簌簌地剝落,污垢的黑血自傷口涌出,彌漫了所有的意識。那一片血色中,曾有過號哭奔走的絕望人群,低迥切齒的怨恨詛咒,伴著如雪劍光,似乎又回到耳畔眼際,層層回蕩。 該來的,總該會來;欠下的債,有蒼天在看。 誰也逃不開的。 夜語昊慢慢地看向李知恩等人,打量半晌,唇角上揚,微微一笑?!霸瓉硎沁@件事啊。如果是問這事的話,很遺憾,事實就是如此,在下不知該給你個什么答案?!闭f到這,眼睛直視李知恩,盡是不容置疑的疏離和高傲?!澳慵葘υ谙碌氖氯绱肆私?,你就該明白,在下這雙手上,并不只有區區五毒教的血。細數的話,應該還有不少無名教的叛徒,他們由咎自取,難道這些也要在下一一交代么?在下覺得實無此必要!” “你!”李知恩猛地握緊了手,青筋直爆,瞧著大有沖上來給夜語昊一拳的意圖。卻被身后眾人緊緊按住。 夜語昊波瀾不興,笑吟吟又掃了五人一眼,一撫掌?!皩α?,在下想起了。當年五毒教教主好象也是姓李……李衛長該不會是他的兒子吧?這還真是巧遇?!?/br> “呸,誰與你巧遇!”李知恩被左右一攔,終于壓抑下內心憤慨,啐聲道:“夜語昊,枉費我之前將你當成個人物,當你是有什么苦衷的,原來你真的只是個小人!——這種用叛徒的血來取悅上代無帝的歡心,是你的拿手本領吧!你那兄長是個笨蛋,居然沒有防著你。弟奪兄位,又于危難時棄無名教不顧。無名教百年來的清譽都為你一人敗壞!而你竟還能厚顏無恥地活下來,嘿,你這天下第一人的名號,果然不是白叫的!” “你不說,我不說,無名教的清譽又怎么會敗壞?!毙琼⑽⒉[起,夜語昊唇角笑意更深。隨口道:“不過各位似乎氣得不輕,在下令諸位如此,實是內心有愧,慚愧慚愧?!?/br> 李知恩恨恨啐口口水?!耙拐Z昊!你不用使激將法?;噬霞纫严铝钏朗卦谀闵磉?,我們不會這么輕易就被你氣走?!?/br> “李衛長太多心了。在下只不過實話實說,哪有激將?!币拐Z昊說著,突然掩唇打了個哈欠?!鞍?,昨晚看琴譜看得太晚了,現在有些困頓……在下去補個眠,先失陪了?!?/br> 李知恩五人氣得七竅生煙,卻絲毫不敢怠慢,瞪著眼亦步亦趨地緊跟著,直到夜語昊回到寢室,倒頭大睡,這才退出房間,守在門外。 —————————————————— 關好門時,才發現雙手已是冰寒刺骨。 下意識地笑了笑,閉起眼,手心握緊,夜語昊坐在墻角,靜靜等待意料中的顫抖。 近十年不曾想起此事,原以為現在的反應不會像當年那般激烈。 冷白的指尖,白的發紫。在大雪紛飛中將手泡在池水里,會被罵是瘋子也是當然的。紅腫的手,痛得好象rou一塊一塊往下掉,可是抖一抖,卻還好端端地粘在骨頭上,血繼續在周身流淌,從頭到腳,臟得想將整個身子都一刀一刀剖開。 惡心感再次涌起,夜語昊幾乎有種沖動,想跳進外面寒湖,好好地洗凈這身子——雖然,早證明是沒有用處。 罪是洗不盡的。 已經過了很多年,久到以為早已忘記了,驀然回首,那個秀麗的孩子還是站在原地,冰薄的長劍如風飛舞,在眾人不信、震驚的目光中,切斷骨,切斷rou,切斷生命。 鮮血噴飛,一身污垢。紅海中,無人敢接近——包括自己的下屬。 驚懼而鄙夷。 惻隱之心人皆有之,就這個娃娃沒有。 御夜使者如此說著,如此評議著。 傷兵殘將,婦孺老幼。無能者哀求的目光,止不住死神的腳步。 他是‘血令’ 機靈靈一個寒顫,自黑暗中驚覺過來。無數的冤魂在夢里等著向他索命。 從不信鬼,從不信神,對于自己的選擇,他從來不曾后悔過。 只是……不后悔是一回事。 傷害了人,犯了罪,卻不是一句不后悔就可以掩過的。 夜語昊是堅強的,他翻云覆雨,驚才絕艷,以一雙手,便能cao縱著天下大局的走向,他不可能會有脆弱的時候,這是無法想象的—— 所有人都會這樣說吧。 昊微微苦笑。 既不是神,又不是完人,怎擔得起這種稱呼。他不過是個有血有rou,有恨有痛,有過榮耀,也有過失敗的凡人。 只是,他被推上了無帝的位置。 無帝不是人,是一個掌握了三分之一天下的容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