吸血鬼獻祭
第一章: ling戴上長袍的帽子,手里提著燈盞,小心地邁著步子走在亞萊沙街道上。燭火在玻璃罩子里發出幽寂的光點,她穩穩地提著鐵絲,不讓它因為搖晃咯吱出聲。 嬌小的身影在銀亮的月光下像一抹黑色的濃霧,長袍隨風擺動,悠悠穿梭過街道,停在一扇老舊的木門面前,從寬大的袖袍中伸手敲了叁下門。 木門的合葉在夜中像仰著頭叫喊的鬼,發出尖細的噪聲。 隔一會兒,門打開個小縫,里面透出一雙瑩綠色的眼睛來,她說:“向俘虜宣告釋放,向盲者宣告復明?!?/br> ling的大半張臉掩在帽檐之下,輕啟雙唇:“使受壓迫者獲得自由,宣布上主恩慈之年?!?/br> 而后,門開出一個勉強可以過人的縫隙,門后的人側身,眨眼間,她飄進去。 剛進去,門就被緊緊關上,一群小孩子圍了上來,小聲叫著jiejie。ling的長袍被她們抓著,她推去帽檐,蹲下來被孩子們吻在臉頰上。 拿著燭臺的婆婆揮了揮手:“好了,聲音小一點,時間到了,都去睡覺?!?/br> ling伸手拍了拍孩子們的背,輕聲說道:“都去睡覺吧,jiejie有話要和婆婆說,今晚不能陪你們?!?/br> “好——”孩子們聽話朝屋子里跑過去。 這些孩子都是孤兒,她們的母親被圣庭宣判為女巫,處以極刑、無一幸免。在圣庭把目光投向她們的女兒之前,ling將那些寡母的女兒帶了回來。 “今天又有十四個女人,五個男人和兩條狗因為巫術被處死?!?/br> 婆婆一頭白發,說起這事時語氣如常,畢竟這樣的事每天都在發生,來不及悲愴。 自從教皇宣布展開獵巫行動之后,死亡和驚恐就像是迷霧,一直籠罩在這片土地上。 婆婆將燭臺放在桌面上看著ling,目光哀憐無奈:“你真的要去嗎?一旦成為血祭品被送往城堡,可能就再也回不來了……” ling脫下長袍,將它放到椅子上,坐下看著那點搖曳的燭火,映在她眼睛里:“去,等我走了之后,海娜就能成為教堂的修女,這里也會進入教會的白名單。而且,我并不相信這世上真有什么魔鬼,所謂的吸血鬼伯爵不過是教會的謊言,等我去看看就知道了?!?/br> 教會在人群中尋找撒旦的情人和走狗,將名為巫師的他們處死,卻對傳聞中真正的魔鬼俯首稱臣,計劃尋找適齡美貌的女孩送往古堡,供那位傳聞中的伯爵“享用”。 “唉……你要是真的不回來,我該怎么和她們解釋?” ling沉默了一會兒,答道:“……時間長了會忘記的?!?/br> 她在離開的前一個晚上,特地回來到每個孩子的床邊,親吻她們的臉頰,在她們的枕頭邊放了一顆糖。 半夜里,ling又離開,得在教會發現之前趕回教廷。 血祭品不得擅自離開教廷,她還得在天亮之前翻窗溜回去。 她步履匆匆,身手輕悄敏捷,像只黑貓一樣,抓住窗外陽臺的欄桿,準備翻上去。結果手向上摸的時候,摸到了什么軟軟的東西,等她ling應過來那是只壁虎之后,瞬間頭皮發麻,下意識松了手。 已經緊閉雙眼做好準備要狠狠栽在地上,結果等了半天,連聲音都沒摔出。 “怎么半夜在這?”低沉的男聲。 她小心地睜開眼睛,發現自己被一雙有力的臂膀托住,人倒是沒事,卻看見了絕不想在此刻撞見的人——奧庫斯神父。 “father?”,ling有些心慌,一時不知道怎么解釋,避開眼神,“我、我……” 正說著,她的肚子響了一聲,在寂靜的氛圍中聽上去格外明顯。 ling連忙找補著說:“餓了,修女這個時候都睡了,我想出去找點吃的?!?/br> 奧庫斯把她放下:“回去吧,我會讓侍者送過去?!?/br> ling松了一口氣:“是?!?/br> 等她回到房間里才反應過來,為什么奧庫斯神父半夜會出現在她的窗臺外? ling癱倒在床上:難不成又有哪里發現了女巫,牧師不夠用了嗎?連奧庫斯都得去驅魔了? 正想著,一陣敲門聲響起,侍者將面包、奶酪和沙拉送了過來。 她微笑著接過那盤吃的,暫且將疑惑拋之腦后,反正她明天就會離開這里,這種小事無關緊要。 第二天,她去找了尚在初愿期間,給唱詩班孩子們整理衣服的海娜。 海娜看見ling過來,快步走過去,把她拉到角落里,看了一圈周圍人,低聲問她:“你現在撤回請愿還來得及,別去了。我問過不少人,那個古堡里是真的有蹊蹺?!?/br> ling笑說:“我今天下午就走了,有鬼沒鬼我很快就能知道?!?/br> 教會急于找出一個合適的人選,而ling的主動,無疑解了燃眉之急。 海娜又氣又著急,擰了她一下,湊在她身邊,聲音更?。骸澳惴且ジ墒裁茨??他們找不到人關你什么事?怎么也輪不到你去??!” ling揉著被她擰了一下的地方,平和地說:“我有我的目的,你安心留在教堂當修女就好?!?/br> 海娜見這件事說不通,也沒法再勸,她解下脖子上的十字架揣給ling:“那你把這個帶上,以防萬一?!?/br> ling垂首看著十字架,將它握緊:“如果我不能回來,你要記得保護好孩子們和埃拉婆婆?!?/br> 海娜雙唇緊抿,眼眶發紅,等了一會兒看著她:“知道了?!?/br> 該交代的人都交代完,她沒有什么顧慮了。ling站在教堂里看著白色的神像和肅穆的十字架,心跳得有些快。 她今年十八歲,對于成為血祭品和教會交換條件這件事,她并非完全自愿。 叁個月前,被她幫助過的好友找上她,偷偷告訴她,她的姓名出現在了教會要審判的“女巫名單”上,讓她趕緊逃。 ling先是驚愕,隨后更加確信教會的這場獵巫行動就是一場巨大的騙局。他們只是為了彰顯教會的權威,向社會施壓,渲染恐慌的氛圍罷了。 但只有她一個人懷疑并沒有用,教會已經像是壓迫在這片土地上的鐵幕,沒有人能在這樣的重壓下抬起頭,更何況她就是個十八歲的女孩而已。 隔天,她就看見了教會發布了消息,第一件事是尋找圣女,也就是自愿獻祭給魔鬼的血祭品。第二件事是準備挨家挨戶排查女巫,開始新一輪大清洗。 那天她回到家里,在火爐旁靜坐了很久,思考著自己到底該怎么辦。 這個圣女肯定不好找,得相貌過關、年齡合適,還要是處子之身,沒接受過圣洗。 教會不會讓教徒獻身,可這個時代已經沒什么人不信天主教了,因病亡故的父母都信仰科學,在這個時代被當作異類。而她受到父母的影響,也是這樣的異類。 教會想要排除異己,從異類身上下手是再正常不過的事。 如果她坐以待斃,等到真正開始懲處已經來不及,橫豎都是等死,不如搏一把。 那天,她主動找上紫衣主教,和他談條件。 主教嗤笑著說:“和教會談條件,你是第一個,你以為我們除了你就真的找不到合適的人選嗎?” ling緊握著拳:“我知道你們能找到,但我不一樣?!?/br> 主教圍著她打量了一圈:“哪里不一樣?因為你有東方血統?” ling覺得他蒼老的面孔像是一條吐著信子的響尾蛇,咽了咽口水:“我不怕什么吸血鬼,如果古堡里真的有這樣的東西,我可以幫教會鏟除他?!?/br> 聽見她這話,紫衣主教笑得更大聲了:“就憑你?我們連討好他,他都看不上,你以為你能接近他?” ling直視他:“我能?!?/br> 紫衣主教瞇起眼睛看著她,ling的眼神沒有絲毫躲閃。 半晌,他問:“你想要什么?” ling答:“我說的那些條件,還有一些圣物?!?/br> “不信仰天主教,也不怕吸血鬼,還需要圣物?”教皇嘲諷道。 ling無法反駁,畢竟她不能確定自己究竟會面對怎樣的敵人:“只是為了以防萬一?!?/br> 談話結束,她從教會出來時就腿軟了,不是真的一點不害怕,只是害怕沒什么用而已,才強撐著。 一直到她要走之前,恐懼其實一直都縈繞在她心尖,故作輕松地安慰所有人并不能緩解恐懼。 她看向懺悔室,一個她從來沒去過的地方,或許,她可以嘗試和會守口如瓶的人說說這些話。 推開懺悔室的門,她來到那個小隔間,看不到掛簾之后是哪位神父,聽到了一個熟悉的聲音:“你上一次來此懺悔是多久前?” 這是對于天主教徒的提問,神父在懺悔室的經典問話,然而ling并不是天主教徒。 她聽出了奧庫斯神父的聲音,想起昨天的事,更加有些尷尬,不知該說還是該走。 “為何不說話?”神父問。 握著海娜給的十字架,她猶豫一番,決定說:“因為我不是天主教徒,所以無法回答您這個問題?!?/br> 她聽到安靜的空間里,玫瑰念珠轉動的聲音停止了一瞬,隨后撥動的速度慢了下來:“沒關系,主會對所有處在苦難中的人施以援手?!?/br> 奧庫斯神父繼續問:“我的孩子,是什么讓你的靈魂備受煎熬?” 不知為何,ling已經覺得有些輕松,大概是她知道她可以和神父坦誠:“因為膽怯……我要做一件危險的事,需要很大的勇氣。我以為我不害怕,但是現在才發現我好像沒有那么勇敢?!?/br> 別人或許不知道她為什么而害怕,但是奧庫斯神父肯定知道,便無需多問緣由:“既然害怕,還可以反悔。主鼓勵人們學會勇敢,但也告訴我們需要明智地行動?!?/br> ling對著簾子搖搖頭:“可是我無法反悔,我還是會去,我只是想來訴說而已?!?/br> 玫瑰念珠轉動的聲音隨著她說的話時小時大:“既然你去意已決又如此堅定,哪怕心懷膽怯,也足夠勇敢,無需以此為恥?!?/br> 神父寬慰了她許多,說了好一會兒,ling的心安靜了下來,懺悔圣事接近尾聲。 “祈禱吧孩子,愿主與你同在?!?/br> ling握著十字架,將最后一點雜念在沉默中撇去,隨后毅然決然起身去修女那。 她該換衣服出發了。 殘陽維持著天空的余溫,馬車行駛在道路上,道路兩旁由房屋逐漸變成樹林,路也越發崎嶇。 太陽越來越低,黑夜逐漸襲來,馬車越跑越快,最終被車夫拉著韁繩停下。 在那座古堡前,馬匹開始嘶鳴,喘著粗氣,不安地抬起前蹄,被車夫強行勒緊韁繩役使它們安靜。 月色下的古堡幽靜得沒有一絲活人住過的氣息,又高又黑,連窗戶都是黑洞洞的,沒有一點反光。 厚重的云層逐漸放出月亮,城垛在這樣的天空映襯下,呈現出尖突的鋸齒狀。 門開了,目的地就是此處。 古堡內,窗簾后一個高大的身影站在月色中,說道:“讓他回去,我不需要他們的供奉?!?/br> 兩位半跪著的使仆面面相覷:“可是伯爵,車夫把這東西放下就走了?!?/br> 他皺眉:“東西?不是人嗎?” “我們將它搬回了大廳,是一口棺材,主人?!?/br> thronos聽完,面無表情地下樓,朝著那口棺材走過去。 棺木漆黑,上面刻有一個巨大的紅色十字架,象征著教會。 他的瞳色變了,從幽黑變得深紅:血,是血的味道。 thronos伸手推開棺木,濃重的血腥味撲面而來,喚起他體內的躁動。 里面的女孩脖頸上帶有一圈明顯的傷痕,正在朝外滲血。身上也有著血紅的十字,以鎖骨處為橫線,喉嚨到心口的距離為豎線,血流不止。 女孩雙目緊閉,因失血過多而唇色蒼白,微蹙眉頭。 thronos看了看正在緊盯著棺材,咽著口水的使仆,呵斥命令:“退回去!” “是?!?/br> 話音剛落,使仆的身影就消失在大廳之中。 鮮血的味道不斷涌來,thronos撈起棺材中虛弱到命不久矣的女孩,尖利的齒冒出來,深紅的瞳色在暗夜中隱隱發亮。 蒼白的皮膚下,青筋突出暴起,他感覺太陽xue的筋脈都在跳動。 低頭看著懷中的女孩,顯然沒想到教會會如此無恥,他怒罵:“該死!” 隨后一口咬上她纖細的脖頸。 尖齒嵌進去,似紅酒般香醇的腥甜漫進他的口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