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玉燭新
第二十六章 煙雨江南,楊柳三月,苓蘢用著和以往不同的嶄新面貌回到人間。 王母在她身上施了法,除了照雪仙君的轉世,誰都無法看到她的真容,即使見過她的臉,也會很快遺忘。她懂這是娘娘在保護她,不希望她沾染太多塵緣。 手鐲幾乎封鎖了她所有的神力,王母只留給她自保的能力,暫時隱去她的神格,苓蘢不可以再隨意回到昆侖山和天界。 總要有取舍,能下界,苓蘢已經很感激。 更何況王母娘娘還是疼她的。娘娘告訴她,如果真的遇到跨不過的危險,可以磕碎手鐲重新變回九尾赤狐。 條件是,變回赤狐后,不得再留在人間,也不可再和照雪仙君糾纏不清。 娘娘對她已經很寬容,苓蘢無話可說。換做其他神仙,無論是誰都不可能有這樣的待遇,她已經被王母偏愛太多。 看著人來人往,小販吆喝,感受著熱鬧的煙火氣,苓蘢施術作引,循著徐謹禮所在的方向而去。 知道自己離渡天劫不遠,徐謹禮離開了宗門,四處游歷,斬妖除魔,準備在杳無人煙的深山中渡劫。 那天,他正在追殺三只蜘蛛精,本以為那些蜘蛛精身負重傷,不過窮途末路,沒想到這三只蜘蛛精僅僅是誘他上鉤的餌,他被帶進了一片詭譎的幽林之中。四面八方都是笑聲,風中吹來一陣陣迷香,花妖散出的花粉有迷惑神智的作用。 不用一會兒,徐謹禮就覺得腳步虛浮,渾身發軟,眼中重影無數,握著劍的手逐漸發麻。 他意識到大事不好,他需要清醒,不能就這樣著了道。 提起劍,張開左手,他用劍刃割破自己的掌心,試圖靠不斷傳來的陣痛換取清醒和理智。 疼痛確實能讓他清醒,那群盤踞著的妖怪虎視眈眈地撲上來時,徐謹禮憑著這一絲尚存的清醒殺出重圍。 等他出了那片幽暗的林子,在出口隱隱約約又看見一個影子。徐謹禮神志不清,下意識出劍,結果出手時才發現對面只是個柔弱的女子。 他的心瞬間擰緊,瞳孔驟縮,連忙收劍,卻為時已晚。劍刃擦過女子的衣裙,硬生生將姑娘家的衣袖劃破大半,他還是百年來第一次做出這種糊涂事來。本想好好給姑娘道歉,賠她一身衣裳,然而卻因為剛剛所中的妖術太重,還未能說一句完整的話就栽倒在了地上。 不知道過了多久,意識昏沉間,他感覺到面上有一點微涼的濕意,有人在給他擦臉。 迷迷糊糊睜開眼,徐謹禮看見了那女子,正是在他昏迷前差點被他傷到的那位姑娘。 苓蘢原本正在仔細給他擦拭臉上的血跡,是他斬妖時濺上的,看見他睜開眼睛,不好意思地收回手后退了些。 徐謹禮看清了她的臉,也看見了她被割破的衣袖。 “多謝姑娘好意,怪我唐突,差點誤傷了姑娘,實在抱歉?!?/br> 他鄭重地和她道歉,坐起來抬手行禮時才發現,就連自己受傷的左手也已經被包扎好了。 “宗師不必多禮,要不是您斬了這山上的妖魔,周圍都難得安寧,這點意外不要緊的?!?/br> 徐謹禮摸了摸自己身上的錢袋,想先賠了人家衣服錢再說,結果剛拿出來,對面的姑娘就連連擺手:“縫縫還能再穿,不用您賠?!?/br> “你不收,我過意不去,收下吧?!?/br> “真的不用?!?/br> 推三阻四地推了一番,徐謹禮實在沒辦法將銀子放在了柜子上。 “如果宗師真的過意不去,可否幫幫我?” “幫什么?” “不知宗門收女弟子嗎?我父母皆被妖物所害,很多宗門都不收女徒弟,我未能學得本事給他們報仇,愧對父母的養育之恩,不知宗師能否教教我?” “修行之事除天分外,還需日積月累、煎熬磨礪。這并非易事,女子修行會更難,你若當真想好了嗎?” “想好了,宗門真的愿意收我嗎?” 苓蘢看了看他,坐著低下頭,手抵在腿上攥著裙擺。 徐謹禮作為即將繼位的下一代掌門,看著對面的女子,覺得有些規矩等他做了掌門,也是該改改了。目前鈞天宗還不收女弟子,但從他開始也未嘗不可。 “你愿意跟我學的話,我可以教你?!?/br> “真的嗎?”苓蘢眼中有掩不住的欣喜,沒過多久又消下去,“學費……” 徐謹禮搖搖頭:“不談學費,算作是賠禮。不過修行一事,還得看靈脈,有些人天生不適合修行。姑娘可否先讓我看看靈脈?如果不合適,我也無法教你?!?/br> 苓蘢將一部分袖口拉上去,把手腕遞到他手邊,徐謹禮將手指放上去,感受著那里的脈息。 苓蘢看著徐謹禮慢慢蹙起眉,看了她一眼。 不知道他在想什么,苓蘢懵懂地朝他眨眨眼。 徐謹禮問她姓名,問她家中父母如何去世,問她每日住這危險的山間如何自保。 苓蘢一一回答,又用了水苓這個名字,像是她和他在凡間相遇的某種暗號。她慢慢答著他問出的問題,看著徐謹禮低頭沉默,若有所思。 “怎么了?”苓蘢想著自己剛剛說的話有沒有穿幫的地方,這一切都是下凡前三足金烏和她商量好的,應該沒有露餡才對。 “姑娘如何得知我叫徐謹禮?我尚未告訴你我的姓名?!毙熘敹Y注意到水苓剛剛在談及這些時,稱呼他徐公子。 很少有人會用公子稱呼修士,并且徐謹禮總覺得面前這位姑娘在面對他時,太過熟稔。 苓蘢一時嘴快,下意識將以前稱呼他的方法說了出來,還好她沒有說成夫君,不免慶幸,還能圓一圓:“宗師經常在這一帶游歷,談到您的人很多,我經常能聽見,所以知道些?!?/br> 苓蘢解釋完,略有不安地看著他,還好徐謹禮沒有再問什么。 “那……我什么時候拜您為師?”苓蘢問道。 “不用,該教的我會教你,傳道不用拘泥于師徒之禮?!?/br> 徐謹禮言出必行,在盳山待著的那陣時間,除了偶爾幫助村民解決一些麻煩,其他時間都用來教水苓修行。 水苓學得很用心,無論他說什么都會認真聽。 水汪汪的眼睛,那種將全部注意力都傾注在他身上的眼神,哪怕徐謹禮再刻意避開,也會在偶爾眼神對上的瞬間覺得心被擰緊。 他不是沒有見過別人認真看著他的眼神,但水苓的眼神和旁人都不一樣,她的眼神中總有一種憐惜,近似哀憐。 將那種帶著悲憫的脆弱,聚焦在他身上。 并非是他的錯覺,這樣的眼神他不止看到一次,徐謹禮不懂她這樣看著他的原因是什么。 從未有人這樣看他,像是心疼。 “您的藥換過了嗎?” 水苓拿著紗布問他,看著他受傷的左手。 實際上已經好得差不多了,不必再大費周章上藥裹著,但徐謹禮沒有拒絕,他說:“麻煩你了?!?/br> 水苓搖搖頭,動作溫柔細致。低著頭時,鼻尖和睫毛可愛俏麗,眼尾上揚,略顯媚態。偏偏又因為性格內斂,帶上一些鈍意,揉在一起,透著股嬌憨。 是看上去就很討人喜歡的小姑娘,徐謹禮看著,內心感慨。 “多謝?!彼劝?,將手收回,觸碰時指腹摩挲帶來的癢意還有所殘留,和結痂時發燙發癢很像。 代表著一些地方在痊愈,傷口或者是感情。 他待人一貫守禮疏離,饒是同門師兄弟,也未有幾個能和他親近。 這種冷淡裹藏于天性,他習慣心如止水,而水苓偏偏是那清風,拂皺一江春水。 這個聽話又乖巧的小姑娘,輕易就戳穿了那層冷硬的外殼,飄飄然站到他身邊,用那雙清澈又明亮的眼睛看著他,細聲細語地同他說話,時而羞怯地點點頭。 他有很多次,很多很多次都忍不住想伸手去摸她的頭發,夸獎她好孩子。 如果只是這樣,尚可以視為對晚輩的憐愛。 但他還想捏捏她的臉,摸摸她的臉蛋。 這不對。 他雖然看上去和二三十的年輕人無異,但是已經活了快百歲,因為修行不會變老而已。水苓這個年紀的小姑娘,放在俗世,做他曾孫女都綽綽有余,他該和她有些距離,不宜過于親近。 他幾乎是在告誡自己,對她保持距離,無時無刻。 他常住在客棧,傍晚就會回去,今日白天時還是艷陽天,結果下午就開始下大雨,一直到晚上雨還沒停,所以徐謹禮難得留得久了些。 水苓勸他留下,反正還有一間屋子,也有地方休息。 “你還是個姑娘家,我留下于禮不合,無妨,這點雨開個結界回去就好?!?/br> 他起身準備去門口看看雨勢,剛走了沒兩步,就被水苓從后背抱住。 這個擁抱來得太突然,讓他的身體有一絲僵硬,頓住了腳步,站在原地。 女孩的聲音甕聲甕氣,從他背后傳來:“我在想什么,您真的不懂嗎?” 大雨滂沱,隱隱雷鳴,一陣心驚,她將他抱得更緊。 徐謹禮想將她的手拉開,剛抬起手快要碰到她的手時,又沒有碰到她,改成好言相勸:“苓兒,松手……” 小姑娘的臉頰貼在他的后背上,柔軟、溫熱,輕輕蹭了兩下。 “……我喜歡您,一開始就是?!?/br> 徐謹禮的心跳得飛快,不該是這個時候,太不合時宜。 水苓求他,嗓音清甜,怯生生地說:“您不轉身看看我嗎?” 不是不想,他不能,不能回這個頭:“苓兒,我雖看上去與二三十的男子無異,但已快活了百年,早過了該談這些的年紀。你太年輕,平日里也不多和外人接觸,我和你相處得多,所以你會想多很正常。然而我無法回應你,我不能這么無恥,孩子?!?/br> 水苓挪著小步子主動走到他面前,看他沒動,繼續埋在他懷里:“可我不在乎這些,我喜歡您,真心實意?!?/br> 說完,水苓抬起頭看著他,臉頰已經染上薄粉,呼吸發熱。 “您也有一點喜歡我,對不對?哪怕只是一點點?!?/br> 步步緊逼,生怕他逃走似的,她如此詢問。 徐謹禮握上她的手腕,要將她的手拿下來,還未拉開,僅僅是用力的那一瞬間,水苓的一個蹙眉就讓他停止了動作。 “一輩子很長,我已經快要渡天劫,走到盡頭。但對你來說只算剛剛開始,不要把時間花在我身上,會有更好的?!?/br> “不會,”水苓氣不撒手,將他的衣服攥得更緊,“我說不會就不會?!?/br> “你不能因為我來遲了一點就拒絕我,除非你不喜歡我,別的理由都不行?!?/br> 她將他的理由全都堵死,因他唯獨說不出那句不喜歡。 平心而論,肯定是有好感的。這份悸動不知為何在他這個年紀才降臨,遲得有些荒唐。盡管他已經在平時相處中格外注意,卻仍舊按不下心中的悸動。 他刻意不去想,肖想一個比自己小這么多的小姑娘會讓他不免唾棄自己,暗自生恨,不該如此。 怎么就喜歡上了? 是教她握劍,包住她手時的感受到的那份柔軟;還是帶她上山,看她不小心要跌倒攬著腰將她抱起的沖動;亦或是她每日給自己換藥時認真嬌憨的模樣。 不止,遠不止,僅僅是聽到她的聲音,內心就會變得溫和舒寧。 哪怕一個眼神碰撞的瞬間,都會讓他心中久久難平。 無數細節堆砌在一起,一個推著一個,涓涓細流匯成驚濤的海,淹沒他的理智。 “您修的又不是無情道,難道不能動情嗎?” 看他沉默良久,水苓發問。 “并非不可,但是不該?!?/br> 徐謹禮低頭看著她,水苓的臉頰就貼在他的胸膛上,頗有些楚楚可憐地看過來。 雨一直下,他該走了。 剛要拉開她,水苓卻突然用另一手拉著他的衣襟,將他拉得彎下腰,踮起腳尖吻上去。 門外的暴雨混著呼嘯的風,萬物在風雨中飄搖,呼呼作響。 分不清是雷鳴還是心跳更響。 什么都亂了,在一片嘈雜中。 怎么會這么不禁誘惑,回首百年人生,明明有許多比這更容易淪陷的事,為什么偏偏在她這忍不住。 因為情沒有緣由,也不遵循道心。它無可比擬,獨一無二,不講規矩,也容不得絲毫遲疑。 就是這樣,荒唐地、毫無預兆地來臨。 徐謹禮愣怔了一會兒,等女孩的舌尖喂過來時,才反應過來自己應該拉開她。 他愈加拒絕,便越被她緊貼。 水苓咬他的唇,有些生氣他的躲閃,橫豎就是不放開。 徐謹禮眉心微蹙,捏著她的下巴偏過頭:“苓兒,別這樣……” 他對她說不出重話,也不能就這樣由著她。 水苓一手貼在他捏著自己下巴的手背上,另一手握著他的手腕,毫不掩飾的直白:“愛您,真的?!?/br> 她的眼睛里,翻涌著曖昧的欲望,徐謹禮看見了,也看懂了。 他輕嘆,語氣中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慌亂:“抱歉,孩子,我該走了?!?/br> 徐謹禮不敢猶豫地拉開她,在暴雨中離開,連結界都忘了開,被雨淋了個透頂。 他沒有急著回去,轉而到了座亂世林立的山中,急迫地想發泄一點什么,一掌下去,將那巨石震了個粉碎。 而后才坐在巖石上捏著額角閉上眼睛,開始喘息。 雨還未停,徐謹禮像是毫無知覺般坐著,雨水不斷從他的下巴往下流淌。 半晌,他仰起頭直面暴雨的沖刷,閉著眼睛叩問蒼天:這是天意嗎? 那孩子現在才出現在他身邊,是天意嗎? 是天道對他的考驗,還是命中注定的情緣? 這不是一時之間能想明白的問題,所以接下來幾天他都沒有去見她。 直到水苓帶著慍怒出現在他面前,她說:“您為什么躲著我?不愿意就不愿意,但您不該躲我?!?/br> 不是這么簡單的問題,他還沒能想通。徐謹禮走到她面前,近似嘆息:“我的不是,別生氣?!?/br> 不料水苓原本圓睜帶著怒意的雙眸,泛出一層水光來,眼眶發紅,是快要落淚的前兆:“很為難嗎?為難到不愿意見我……” 他想都沒想,毫不遲疑地心軟了,把她攬在懷中,摸著她的頭發:“別哭……” 水苓抱緊他:“那要是我什么都不要呢?我不用您娶我,也不用您承諾。我只是想留在您身邊,只是想愛您,什么都行,只要您不推開我?!?/br> 聽她這樣自輕,徐謹禮有些惱意:“你在說什么傻話?” 等了會兒,他再度開口:“世間男子千千萬,好男兒也不少,你只是見得少。明日城中缽蘭會,城主邀我前往,席上不少俊俏兒郎,我帶你一同去?!?/br> 水苓一下子松開他,直直地看著徐謹禮:“您什么意思?給我選夫婿嗎?” 徐謹禮沒有回答,只是溫和地看著她。 “您真是,”水苓氣得要哭出來了,咬唇忍著,看見他沉靜如水的眼神,她答應他,“好,我去?!?/br> 翌日,徐謹禮看見水苓穿著淺色綠羅裙,清雅俏麗,眼睛卻又紅又腫。 她在賭氣,跟在他身邊,不說話也不看他。 到了席上,水苓坐在他身邊,也是兀自飲酒,誰也不搭理。 大家對他身邊的女子感到好奇,徐謹禮笑答是他徒兒,到了好玩的年紀,便帶她出來看看。 嘴上這么說沒錯,可偏偏選這名門齊聚的缽蘭盛會帶她出來,暗里什么心思,有點腦子的都清楚。 于是席后,徐謹禮去和城主等人談話的空檔,水苓身邊就圍了一堆男人。 徐謹禮偶爾分出一些目光,朝她看去。 水苓有些醉意,媚眼如絲,笑靨如花,臉頰粉紅,嬌憨之態盡顯。不知是誰說了些俏皮話,她在人群中掩面笑著。 徐謹禮捻了捻指尖,握成拳,連自己都未曾察覺地眉頭緊皺 “……宗師,宗師?” 城主的聲音把他從那些心思中喚醒,他回過頭,面色如常:“何事?” 城主面露難色:“近來百姓傳言城中有鬼,偏偏出事的都是些未出嫁的女兒家,怪異得很。還望宗師多費心,幫忙看看是不是真的有鬼怪作祟?!?/br> “好,近幾日我好好查查?!毙熘敹Y答應他,看著水苓被那些兒郎帶著出了門,他垂下目光回過神來,繼續聽他們說著。 水苓雖然心中覺得這么些人圍著她,又悶又煩,但她想看看徐謹禮會不會跟上來,便沒有拒絕,隨他們一同出去。 這些男人叫她小師妹,說要帶她去聽曲賞花,一張嘴就是哄人的酸話,聽得水苓愈加不耐,只有面上還演著那點矜持。 什么勞什子的小師妹,連同門都不是,哪來的臉過來攀故。走著把她往酒樓帶,明明看到她已經有些醉了,還帶她去吃酒,藏著什么心思。 她壓著心中的躁意,等著徐謹禮來。 他會來嗎?會不會真的不管她了? 水苓看著面前的酒壺,有人湊上來給她斟酒,她笑了笑,沒去管是誰,慢慢喝著。 眼看著日頭西沉,徐謹禮還沒來,水苓靠在椅背上,昏昏沉沉。 難道此生也要錯過嗎?為什么不能在一起?她為了找到他也不容易啊…… 水苓心中發苦,還有些委屈,用著并不過分的話在心中譴責他的拒絕。 她喝得太多了,眼睛都逐漸闔上,快要昏睡過去。 等徐謹禮趕到的時候,正好瞧見有人想抱著水苓帶她離開。 他大步走去,那些兒郎看見他,立刻退讓三分,讓出位置來,面色尷尬地朝他行禮。 徐謹禮看著醉得不知東南西北的水苓,出口有責怪之意:“誰帶她喝了這么多酒?” 大宗師言辭厲切,無人敢回話,一個兩個都巴不得趕緊走。 徐謹禮面色不虞,沒有再說些什么,繞過水苓的膝彎,將她橫抱懷中,帶著她離開。 水苓閉著眼睛往他懷里鉆,惹得徐謹禮眉頭深皺:“知道我是誰嗎?就往我懷里鉆?!?/br> 水苓拉著他的衣襟,貼在他的胸膛上,很小聲:“……知道?!?/br> 徐謹禮愣怔了一分,停住腳步,看見懷中的女孩睜開了眼睛,霧蒙蒙地看著他朝他伸手:“我知道是您,我只和您走?!?/br> 似幽夜鳥兒的低鳴,纏綿怯意,讓他又亂了方寸。 腳下劍身消隱,他剛好帶著她到了門前,開門送她進去休息。 將女孩輕置榻上轉身欲走的那一刻,徐謹禮被她用力一拉,身體傾倒,將她壓在身下。 女孩灼熱的呼吸在他耳邊,伴著低低的嬌吟:“別走……別走……” 水苓抱緊他央求著:“求您別走……” 徐謹禮撐起身,拂開她臉頰上略顯凌亂的發絲,女孩柔軟的臉龐蹭著他的手,徐謹禮屈指:“醉了就好好休息,別鬧?!?/br> “我沒鬧,”水苓勾著他的脖頸,“要是真和您鬧,就不會像現在這樣了,我只是在求您?!?/br> 徐謹禮看著她流動著曖昧的眼神,適時收手,坐在她身邊看著她,語氣溫和:“好孩子,睡吧,不談這些?!?/br> 水苓咬了下唇,驟然起身跨坐在他懷里:“我知道我來遲了,可是你不能因為我來得慢而怪我,我找你也找了好久,好久好久?!?/br> 徐謹禮聽她說著,像是很早就認識他的樣子:“為什么找我?等了我很久嗎?” “對啊,”水苓直起腰,仰頭吻在他的下巴上,“喜歡您,想您,所以一直在找您?!?/br> 那些跨越生死輪回的過去,那些愛恨別離,陰陽相隔,天人遙望,她只字未提,只說愛意和想您。 這些此生的徐謹禮并不知情,他只覺得這樣的奔赴必然屬于某種天意,關于天命的思索再次浮現在他的腦海。 就這么一愣神的工夫,水苓就一手解開她腰間羅裙的系帶,衣襟也逐漸敞開:“這才是在鬧?!?/br> 剛說完,她就拉著徐謹禮的手放在她心口,轉而閉眼吻上去。 女孩口中的酒氣摻著她本身的甜,就這么渡過來,手中是她柔軟的身子。徐謹禮有了反應,想阻止她繼續去解衣裙,卻幾下就被她脫光。 雪白的酮體裸露在他面前,往他懷里鉆,嘴上還不罷休地吻他。 傻孩子,怎么能這么輕易地對他坦誠,她不知道這樣做,連他也會忍不住嗎? 他雖算得上正人君子,但懷中并非別人,而是心怡的小姑娘。 在情字面前,如何能禮數周全。 徐謹禮在此刻涌現出很多無恥的念頭和沖動,他想越過那些被他謹記的禮節教條擁抱她,進入她,cao哭她。但又覺得如此輕浮地對待她實在卑鄙,應該有一些東西比歡愛來得更早一些才對,比如承諾。 他思來想去,伸手將她抱在懷里,加深這個吻。 女孩輕哼著,被他吻得不自覺向后仰,被徐謹禮托著后頸摁在他懷里,緊緊擁住。 他的聲音低啞,在她耳畔帶著誘人的喘息:“苓兒,愿意嫁給我嗎?” 水苓眼睛一下子就亮了:他想開了嗎? 怕他反悔,她答應地非??欤骸霸敢?,很愿意,非常愿意?!?/br> 徐謹禮不輕易決定某件大事,但基本上做了決定便不會再更改,一如現在。他說要娶她,便是真的準備延遲渡劫,先與她做對尋常夫妻。 此事被宗門知曉勢必不會同意,大概都會覺得他瘋了,百般阻撓,所以徐謹禮不準備告訴任何人。 人生百年,愛隱現于須臾一瞬間,被他看見和抓住。 這么難得的事,還讓小姑娘等便是他的罪了。 他吻她的眼睛,語氣縱容:“真的想好了嗎?萬一日后遇見更好的人呢?” “不會有,”水苓的語氣格外篤定,“就算有,和我有什么關系,我只喜歡您啊?!?/br> 他的手輕撫女孩光滑的脊背,低頭在她頸間,心中喟嘆:盲目貪戀他的傻孩子…… 徐謹禮將她壓在身下,給予熾熱洶涌的吻,待這一吻結束,他說:“以天為媒,以地為證,我徐謹禮此生都將忠于你,愛護你。倘若有違此誓——” 還沒等他說完就被水苓捂住了口,她羞著蹙眉:“好了,我只要這些就夠了,后面不準說?!?/br> 徐謹禮笑著吻她的手心,俯身親吻她的臉龐,隨手撈來被子將她裹住抱在懷里:“睡吧,今日喝了這么多酒,先好好休息?!?/br> 水苓還以為他要忍不住了,結果還是沒做什么,她都脫光了,他怎么還能忍住啊。 “您不要嗎?”她依偎在徐謹禮懷中小聲問。 “有些事等娶了你再做,這么久才遇見你,我不想那么輕浮?!?/br> 果然無論哪一世,徐謹禮就是徐謹禮,他一直都一樣。 水苓在他懷中愈加放松,逐漸滿足地昏睡過去。 徐謹禮履行諾言的速度比她想得要快很多,他以一種水苓意想不到的方式向她征求綁定余生的認同。 在一片廣闊的湖泊上,徐謹禮用法術帶著她平穩地走在湖面上,蝴蝶撲朔在映照霞光的水面上,偶爾飛鳥掠過,水天一色的奇景中,水苓的臉和晚霞一樣燒紅。 徐謹禮向她言明愛意,將她抱在懷里:“我愛你,苓兒……我愛你……” 那晚,水苓被他哄著給他解衣衫,燭影搖曳,徐謹禮的俊秀眉目越靠越近,吻她像在吞食,直到水苓推著他求饒。guntang的身軀壓在她身上,水苓仰頭被他吻著頸側。 密密麻麻的吻順著向下,吮吸舔咬的力度很輕,是為了給她適應。一手揉著剛剛被他吮紅的乳,他側耳貼在水苓的心口,帶著一絲笑:“寶寶,心跳好快……” 水苓不好意思地抬起胳膊擋住眼睛,面上緋紅。 粗糲的手掌撫過嬌嫩的皮膚表面時,她會忍不住輕哼,柔軟的腰腹上下起伏,被徐謹禮輕緩地揉著。他的手徘徊在她的腰際和大腿之間來回撫摸,而后才順著去到腿心,打開她的雙腿:“乖,放松一點?!?/br> 白嫩滑膩的陰戶,已經有些瑩潤的液體在泛出,徐謹禮拉開她的胳膊吻她的眼睛:“可以摟著我的脖子,不要擋住你的臉?!?/br> 水苓難為情地照做,徐謹禮笑著吻她的臉龐:“很漂亮,寶寶……” 一根手指才送進去就被緊絞,溫熱濕濡地吸著他,他在水苓耳邊,有些無奈地嘆息:“這么緊又這么小,待會兒要是很疼該怎么辦?” 水苓去咬他的喉結,隨后舔了一下:“沒關系的,想要您,我不怕疼?!?/br> “可我不想你疼,苓兒,”徐謹禮含著她的唇瓣,細致地舔,輕柔地吮著她的舌尖,“寶寶……” 擴張時,水苓的全身敏感的地方都快被他吻化了,她輕喘著時不時發出低吟,甜膩動人。 等到三根手指都能容下時,水苓已經出了一身薄汗。 不用想也知道徐謹禮肯定早就很難受,水苓實在忍不住,和他說:“可以了,您進來吧?!?/br> 徐謹禮卡著她的腰,對準xue口:“苓兒,如果疼要和我說?!?/br> 隨之緩慢地往里送,一寸寸沒入,軟rou逐漸吸附咬上來的感覺讓徐謹禮頭皮發麻,狹窄的xue道被他填滿占有,愛人在身下嬌喘呻吟,沒有什么比此刻更滿足。 被徐謹禮耐心擴張過,水苓倒是不疼,但脹得發酸,他每進入一點,她就禁不住小腹發抖,細細嗚咽。 徐謹禮插到底之后俯身吻她,低聲問她痛不痛,要不要停一停。水苓圈住他的脖頸搖搖頭,微微抬頭輕啄他的嘴唇:“……愛您?!?/br> 直白、坦然、堅定的愛人,他人生百年才等到的,天意的饋贈。 如果是她的話,來得遲一點也沒有關系,他的目光只會落在她身上,他只對她產生悸動和愛情的感覺。 因為他會一直等,所以她來得慢一點也可以。 “苓兒…我也是……”他抽出一點又深深頂入,滿含愛意的,迫不及待又不得不克制地,想和她連在一起。 一開始的節奏較為緩慢,汩汩水聲和水苓的媚叫此起彼伏。嫣紅的唇在徐謹禮的眼中晃動,張張合合,他和她吻到一起,將那些斷斷續續的呻吟吞下,同時加重進入的力度。 水苓被頂得全身酥麻,眼尾紅艷艷的,連帶濕潤的紅唇一起,看上去很嬌氣。 徐謹禮挺進的速度加快,他摸著她的臉頰,低喘時帶著笑意:“好乖,寶寶?!?/br> 之后的深入越來越兇,越來越猛烈。 xiaoxue交合處的被撐得變薄,每次插到底,水苓小腹上都隱隱浮現出一個凸起的形狀,女孩的腿連纏著他的腰都做不到,無力地垂下來。 她有些受不了,扭動著往上湊,想離他遠一點,被徐謹禮握住膝彎拉回來:“苓兒,別躲……還早得很?!?/br> “輕一點,我受不了了,嗚嗚……”水苓將臉埋進被子里,“太深了…別……” 她喘個不停,麻意遍布全身直至指尖,過于密集的高潮迭起讓水苓在被子里忍不住埋得太過,差點忘了怎么呼吸。 徐謹禮一把扯開被子,把她拉起來和她接吻:“怎么連喘氣都不會了呢?” 不是嘲笑,更像是看到小孩子跌倒時的無奈,明明是長輩,身下卻還一直不停地頂弄她,把她頂哭。 “苓兒,不是你要的嗎?哭得這么可憐,我還怎么做?” 他說著又進得更深更兇,水苓被他抱在懷里,連推開都做不到,每一根手指都在發軟,他卻還含著隱隱的笑意cao得那么重。 “討厭……”水苓面色潮紅,嬌聲抱怨。 徐謹禮攬著她的腰,揉捏著綿軟飽滿的臀rou,和她胸膛相貼,他笑著說:“討厭我?可我喜歡你,乖寶?!闭f完吻在她的額頭上。 言辭永遠溫柔,語氣低徊繾綣,但動作不停,直到水苓被翻來覆去cao到不知道xiele多少回,累得倒頭就睡。 徐謹禮抱著懷中掛著一點淚痕的嬌小愛人,吻去她僅剩的淚,感慨嘆息:“苓兒,我愛你?!?/br> ——————————————————— ps:其實“寶寶”這個稱呼,和寶貝、乖乖不太一樣,我可以肯定這個詞在正文中只出現過一次。所有的稱呼和叫法,都是我反復斟酌過后才能使用的,比如在這回,徐謹禮叫了水苓很多次寶寶。寶貝的原意等同于寶藏,而乖乖是口語化地稱呼乖孩子的簡稱,一個是珍惜所得,一個是愛護晚輩。 寶寶這個詞,父母長輩用在小孩子身上最多,需要有足夠的年齡差和長輩晚輩之間的那種差距感才能用,這個詞也最容易用得膩,所以我輕易不會寫。徐謹禮這輩子和水苓年齡差了這么大,他的人生已經比她不知多了多少個輪回春秋,他愛惜她像感恩天賜,近似于父母迎來命定的新生,所以才會叫她寶寶。 他們言行的細節我真的有好好考量,哪怕我寫得不細致,但也有苛刻地要求用詞,所以寫到難寫的地方會慢一點。(真的不是為拖更找理由,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