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二、最可愛的賄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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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玄慈看她那呆樣,順手又丟了顆棗子過去,敲醒這個呆頭鵝。 “說點好聽的,我要是開心了,就容你留下他?!?/br> 口中雖是譏諷,他的眼睛卻像漂亮的琉璃,里面藏著點熱。 十六掌心握著顆棗子,花了些時間才反應過來李玄慈是什么意思,可她沒有立刻高興起來,反而面上帶了一點愁色,頭又隱隱低了下去。 “你不懂?!彼辉敢饪蠢钚?,只瞧著自己的膝蓋,自言自語一樣說道。 李玄慈只需一眼就知道這人在矯情些什么,明明心慈手軟,卻還要做要勉強自己做那盡忠職守的好道士。 “要么鏗鏘手段,全了本分,要么心慈手軟,順了本性,當斷不斷,才是最害人害己?!?/br> 這話說得既不客氣也極為狠辣,可句句都是剖她心的實話。 十六并不是笨蛋,自然知道此言不假,可人心有七竅,哪里能橫通豎直,這般簡單。 她無端對眼前這人生出些氣,為何他總是對什么都渾然不在乎,什么都高高在上置身事外,什么都能這樣輕描淡寫地割舍。即便這不關他事,明明只是十六自己的糾結。 可她偏偏就對他生氣。 這股氣十分無理又莫名,既沒有緣由,也站不住腳,十六性子一向不錯,皮實、大方又懂事,脾氣不壞,經得起折騰,對師兄弟們這樣,對師父更是如此,她除了小時候與師兄搶食,其余時候,就算是比試得了倒數第一,也從不生這樣的無名氣。 可她偏偏就對他生氣。 這人雖然與她行了茍且之事,也救了她的命,可本質上他們還是完全不同路上的兩個人,如今雖然短暫相交,可早晚要一拍兩散、各自快活,不該貪念,不該苛求,不該逾越本分,不該在界限之外生出無端的自私。 可她偏偏就對他生氣。 她心中過了千帆,嘴上卻一言不發,李玄慈等得不耐煩了,那張嘴里吐出來的話變得更加鋒利,跟薄刀子一樣,割得人破rou見骨。 “世上從無周全,眾人各有緣法,你能解的頂多只有此刻因緣,至于后來,哪管它洪水滔天,最多兵來將擋,水來土掩?!?/br> “我既然應下,便不會讓你后悔?!?/br> 最后一字落地,十六猛地抬頭看他,只見眼極亮,如鋒刃破開烏夜,一往無前,再無疑云。 她的無名火瞬間被吹散了,那些方才墜在心頭的沉重都不見了,心底里干干凈凈的。 “那你要說話算話?!彼恢来藭r該說什么,最后只憋出這句有些不識好歹的話來。 上鉤了。 李玄慈逼近角落,落下的影子籠罩著十六蜷縮成顆豆子的身體,隱隱帶著壓迫。 下一刻,他伸手擒住十六的腰,單手將她提了起來,甚至都觸不到地,他眼里涌起極淡的笑意,嗤了句“小矮子”,然后讓十六的腳尖落在自己的靴子上。 “方才我說了,要說些好聽的,可你跟咬了食兒的王八一樣不開口,開口說的全是我不愛聽的,既然如此,你那舌頭也別用來說話了?!?/br> 他話尾帶著深意地停在那里,十六怔了下,下意識問了句:“那來做什么?” 李玄慈卻沒有回答,只是這樣看著她,目光在她面容上游移,每帶過一寸都似乎凝著熱度,如有實質,讓她無端短覺得癢。 他們靠得這樣近,瞳孔里都是彼此,連光影都消失,距離不再有意義,度量單位不再是寸短尺長,而是在咫尺間交匯的呼吸。 一個閃光間,十六突然就懂了,對他目光里炙熱的占有欲已經越來越熟悉。 她不知道自己的呼吸有沒有亂,不知道自己的瞳孔有沒有放大,不知道自己耳朵里脈搏的回響有沒有失控,只知道自己被裹進那帶著熱度的目光里,如同深墜泥濘,沉淪到底。 皂色靴子上,一雙生得有些小的腳踩著他,慢慢踮了起來。 三寸,兩寸,一寸。 帶著溫熱的唇,終于彼此相觸,再無距離。 呼吸交融,彼此廝磨,那一點點體溫成了維系生命的泉眼。 只是輕輕觸著,但氣息卻成了醉人的陳酒,頭腦昏沉,骨頭發軟,什么都不做,也足夠漂浮到最輕的云朵上。 他們已經分享過最直接而濃烈的情欲,卻在此時,才交換了一個無比單純又天真的吻。 在吻上他的那一刻,十六就閉了眼睛,等她終于從這個吻中醒來,一雙眼睛醉得像喝飽了蜂蜜的蝴蝶。 一切都短暫地蒙了一層紗,潔白又朦朧。 她的腳跟重新落回李玄慈的靴子上,好一會兒才終于找回視線的焦距。 而這次,李玄慈沒有緊追不舍,他任由十六在自己唇上天真又單純地撒嬌,也任由她在自己尚未饜足時便收回了唇。 只要她還落在他的靴子上,便算聽話乖巧。 可下一刻,清醒過來的十六猛地跳了下來,難得動作極為敏捷地跑開,撒開了腿往樓梯上跑。 跑了一半,又在轉角處回身,只露了個腦袋,紅著臉沖他小聲喊:“你答應我的,不許反悔”,就又跑了。 剩下李玄慈交叉著手臂,斜靠在墻上,眉眼舒展,舌尖飛快地劃過唇,汲取她留下的味道。 然后嘴角浮了一絲淺淡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