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云初的臉色有些復雜。

    也許是在他來這個家之前，顧銘早就交代過了，這里管家和其他傭人都知道季云初的一些習慣和喜好，而且對他既尊重又親切，在這里生活了一段時間之后，總是會讓季云初有種自己已經在這里生活了很久的錯覺，所有人對他都很熟悉，甚至了解他。

    然而，錯覺總歸只是錯覺而已。

    季云初沉思了很久，終于決定跟顧銘開口。

    這個空間已經開始不穩了，再這樣下去，在不知道何時就會與摯愛分別，無法留在這個世界上的威脅之下，他遲早都會崩潰。

    顧銘道：“你有什么煩惱嗎？”

    季云初垂下眼眸，半晌才道：“我想要找回曾經的記憶?！?/br>
    他抬起眼睛，看著顧銘的面容，卻發現他的臉上并沒有露出任何驚訝或是疑惑的神情，他的臉色依然很平靜，顯然對他說出這樣的話并不感到意外。

    如果換成別人，聽到自己愛人說出這樣一句話，恐怕只會認為他腦子抽風開玩笑，或是真出了什么問題了，而顧銘顯然完全沒有這樣的想法。

    “我會幫你?！?/br>
    季云初聽了他的話倒是愣了一下，“幫我？”

    顧銘淡淡道：“不管你想要做什么，我都會幫你?！?/br>
    顧銘說會幫他，自然不只是說說而已。

    找到曾經記憶最好的方法，一般就是讓這個人去過去經常會去的地方，見熟悉的人，做曾經做過的事，以此來刺激他想起以前的事情。

    然而對季云初來說，無論他如何經歷原主曾經經歷過的事情，對他來說都是沒有絲毫印象的。

    就連他也不知道，究竟該如何找回原主曾經的記憶，完成系統給他的任務。

    現在的他，也只能跟著顧銘走。

    顧銘他帶季云初來的第一個地方，是一條街上。

    “這里是……什么地方？”

    顧銘指著不遠處的一家小醫院道：“還記得我上次跟你講的那件事情嗎？我中槍之后，就是在這里取的子彈?！?/br>
    季云初當即渾身一震。

    以顧銘的身份，若是真的中了槍，要去接受急救的地方必定也是隱秘的，提前安排的好的，這家醫院看上去只是一家普通的小醫院，而顧銘當時受的又是槍傷。

    那個夢境里的一切，他都還記得清清楚楚。

    “想起什么了？”

    季云初沉默了一會，搖了搖頭：“什么也沒有?！?/br>
    季云初當時就問過顧銘，曾經救他的那個人，是不是就是他，當時在顧銘沒有回答之前，他們就遇到了殺手。

    他還有什么不明白的呢？

    那個夢里的一切都那么真實，真實的可怕。

    “那是我嗎？”季云初喃喃道：“為什么我什么印象都沒有?！?/br>
    “你會想起來的?！鳖欍懣粗?，眼底竟隱隱透出一絲悲傷：“你的記憶一直都在，只是被你遺忘了而已?！?/br>
    只是被他遺忘了而已？

    季云初有些茫然。

    忽然間，他想起了自己一直都很疑惑，卻始終沒有問出口的事情。

    “顧銘，我想問你一件事情?！奔驹瞥跎钗豢跉?，道：“小川他……真的是被我代孕生下來的？”

    “小川是我們的孩子?！鳖欍懫届o的看著他，“他是你跟我的孩子，云初?！?/br>
    季云初一動不動盯著他看了很久，久的仿佛連時間都在此刻凝固了。

    這一刻，就連季云初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他的腦子里亂成一團，心里卻平靜的讓他自己也覺得可怕。

    是的，有些事情，他早應該明白的。

    可是偏偏，他一直用盡精力去阻止自己想明白，就仿佛陷入了一個怪圈，明明無數次詢問自己的問題早就有了答案，卻始終還圍繞在‘問題’上面，無法掙脫。

    良久之后，季云初才聽到自己沙啞的聲音：“你都記起來了？”

    這個問題其實很奇怪，因為說要找回曾經記憶的是季云初，而他問這句話的人卻是顧銘。

    然而顧銘絲毫沒覺得奇怪，甚至連表情都完全沒有變化。

    他看上去好像早就知道季云初心里在想什么，又會在什么時候問出什么樣的問題，這其實給季云初帶來了一種很不好的感覺。

    一直以來，他們對彼此來說都是最親密的存在，每一世，季云初帶著所有的記憶遇到這個男人，而這個男人卻對他沒有絲毫記憶，他們始終圍繞著相遇、相愛、相知，彼此纏綿著，然后到最終的離別。

    這樣一個循環反復的過程。

    對季云初來說，在這個過程中，喜悅和甜蜜是和痛苦絕望并存的，他總是在想盡辦法與愛人在一起的時間能更長久一些，比起跟男人分開，他寧愿永遠永遠這樣下去，哪怕永遠被困在這個不是現實的世界當中。

    然而這一世，一切都變得不同了。

    他變成了最被動的那一個。

    在一片黑暗之中徘徊，不知該往哪里走，直到男人高大的背影出現在前方，季云初一直跟在他的身后，看著他的背影。

    但男人最深沉的一面一直隱沒在黑暗當中，季云初始終看不清楚。

    他一直想要讓男人擁有他們曾經在一起所有的記憶，卻突然間發現，原來他才是那個，遺忘了過往的人。

    第177章 為什么忘了

    “你什么都知道了，對嗎？”

    說這句話的時候，季云初已經走到了顧銘面前。

    這么近的距離，季云初幾乎能看到男人眼睛里的倒影，也清晰的看到了他眼底的波瀾。

    他終于不再平靜了。

    “告訴我?！奔驹瞥蹩粗?。

    天色不知道什么時候開始漸漸暗了下來。

    整個街道陷入沉靜和昏暗之中，沒有人經過，也沒有汽車駛過的聲音。

    顧銘沉默的時間并不長，但是每過一分一秒，季云初的心跳就會更加加快一些。

    他不知道會聽到什么答案，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想要什么答案，但是此時此刻，季云初知道自己不能再逃避這個問題了。

    他甚至不知道這種不安到幾乎稱得上是恐懼的感覺如何而來，他的腦子一片混亂，有時覺得自己抓住了什么，什么都想明白了，有時候又覺得自己什么都不清楚。

    這或許就是他這么緊張的原因，季云初想。

    從來到這個世界開始，他以往一直擁有的理智和冷靜好像一下子減弱了很多，現在的他甚至無法靜下來去思考一件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