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8.討厭的吻是血跡斑斑的
日光極柔美,琥珀的影子投在樹干上,影影綽綽,另一道影子倏地吞掉她,她只覺四周瞬間黑寂。 “你來干什么?”琥珀心知肚明,但她仍開口問道。 “抓捕令?!币惶鞎兊?。 平淡的語氣,一如既往。 抓捕令……琥珀輕嗤一聲。 那些印了她的照片與“罪行”的薄紙,如雪花,洋洋灑灑落滿世界,昭告世人,是她帶來了一場寒冬。 她是攪亂世界、毀滅生命之源的主犯,伊萊亞斯則是她的共謀。 琥珀扭頭看他。光線太好,琥珀仔仔細細把他看了個遍,頭一次發現他的五官線條硬得不近人情。 某一刻,她甚至想過用眼淚和柔情蜜意打動面前的男人。 但是,絕不可能。 不論是她的自尊,抑或他的原則,都完全斷絕了這種方法的可能性。 “你覺得我犯了罪?”她問,帶著連自己都不理解的冷靜。 “罪行的裁定是不一的?!?/br> 琥珀認為這回答語焉不詳。 “如果犧牲某一個人會使世界變得更好,你會犧牲嗎?”她又問道。 “不會?!彼鸬?。 他與她站在世界的兩面,但不是作為舊世界的捍衛者與新世界的創造者,而是一種更為對抗的道德倫理觀。 斗爭永不停歇。殺一人是罪,殺萬人是王,世界便是如此運轉。她覺得他那么天真。 “那我會。為了締造新的世界,我會犧牲一人、百人、千人?!辩臧纬隹ㄔ跇涓衫锏膭?,指向一天晝,魔法從她體內流出,充盈整柄寶劍: “拿出你的武器,來審判我?!?/br> 劍尖迸出寒芒,一天晝躲開了,余波斬斷他飄散的一縷發。 琥珀欺身壓上,揮劍斬去,他舉弓格擋開。 一個進,一個退,招招兇猛。劍砍在弓上,留下深刻痕,又順即復原。 用力過猛,琥珀感到手臂上的傷口開裂,一陣溫熱的濡濕,腰部也疼痛不止。 這樣下去根本不行。 她貼身攻擊,是為了讓他拉不開弓;可一天晝防守嚴密,她找不出他的破綻。 等她氣力耗盡,他不戰也能勝。 琥珀調轉攻勢,假意擊他下盤,實則劈向他的咽喉。他并未防守下方,穩穩接住劈來的劍。 糟糕!她居然忘了他能看透人的內心。 思索之際,小腿一緊,她低頭看去,凸出泥土的樹根纏上了腳踝,蛇般滑動。 嚇得她抬劍就砍,樹根脫落,地面開始躁動。樹枝擺動不休,樹根騰出土,藤蔓如蛇舞。 “離開這里?!币惶鞎冏プ$甑氖直?。 “別碰我!”她甩手。 他放開了。 藤蔓伸出,絞他的手臂。 一天晝挽弓朝天射出數箭,箭矢在空中炸成流光,刺進枝葉中,樹木平靜了幾分。 琥珀早已趁機逃跑,卻低估了這森林的威力。 她一腳踩進寸高的落葉堆里,零散的白骨滾出,下面是一片細小的花朵,散發陣陣香氣,她頭暈目眩,心里歡愉,傷口都不痛了。 快暈過去時,有人橫抱起她,風呼嘯,撲在面上,她逐漸清醒。 他們在森林里的破落木屋前降落。 琥珀跳下一天晝的臂彎,仍很戒備。他收攏起龐大羽翼,推開搖搖欲墜的門。 “先休息?!?/br> 他邀請她進去,她卻在想這是什么魔法,翅膀不會影響到衣服。 礙于眼前的形勢和兩人的關系,她沒開口問。 見琥珀站在屋外一動不動,一天晝收起弓箭,說:“出森林前停戰?!?/br> 叁催四請的,琥珀也實在撐不住虛弱的身體,進了屋。 屋內擺設簡單。一張方桌、弓箭架、木板床,蒙了厚灰塵。 像是某個獵人的暫居地。真不知道他是怎么找到這兒的。 一天晝解下肩膀系的絨邊雪白披風,墊在床上。 琥珀不領情,故意掀開一角,坐在木板上,從斗篷割下一條布,覆蓋手臂傷口,牙齒咬住一頭,完好的手抓一頭,纏兩圈,潦草打結。 做好后,她脫力躺下,卻壓到腰上傷口,痛得吁吁喘氣,翻身趴在床上。 雪白的披風沾了塵,又染了血。一天晝佇立床前,低頭靜靜看她。 琥珀去摸腰部的傷,濕黏黏,血和布料結在一起,扯一下,痛得倒抽氣。 “看起來很嚴重,我幫你處理,好嗎?!币惶鞎兏┫律韱柕?。 她松口答應。 脫了斗篷,琥珀還剩一件薄外衣。 “痛就和我說?!?/br> 她胡亂點頭答應,心里很躁亂。 外衣被小心翼翼掀起,處理掉和布料結塊的血時,輕微的刺痛。 外衣繼續上推,推至胸口,將傷口完整露出。 皮膚接觸到空氣,琥珀瑟縮了一下。 冰涼的指落在后背,她抖得更烈,只能咬住手腕,止住顫抖。 一天晝應該在繪治愈的魔咒,指尖從肩胛,到脊骨,攀升又陷落。 琥珀幾乎以為他是故意的,但她又清楚,他不會如此。 傷口溫乎乎,疼痛不再。他整理好她的外衣,手臂傷口也幫忙重新包扎。 琥珀后知后覺,牙齒松開手腕,腕上兩排深凹的牙印。 “弄疼你了嗎?!币惶鞎儞崦滞蟮难烙?,問道。 琥珀沒回答,張嘴咬定他的手腕,十足的力。他沒吭氣。 “琥珀?!币惶鞎儤O小聲地念道,聲線有些許顫。 別叫她! 她氣不打一處來,松口,爬起來,咬他的脖子。 “你剪了頭發?!彼路鹪谧匝宰哉Z,得不到回應也無所謂。 閉嘴! 這次,琥珀狠狠咬住一天晝的嘴唇。 糾葛,血味。 分不清究竟是什么。疼痛?抑或親吻。 有一種極深的悲愴刺進她心里。 劍橫放桌上,太遠。她探手到大腿,那兒綁著一把匕首,作備用。 琥珀摸到了刀柄,這時,一天晝的手碰到她胳膊。她定住,不敢亂動,以為被發現了。 他似乎只是不小心。 但是,她的頭發卻被觸摸,極短暫地,在歪翹的幾綹短發上,匆匆觸了下。 琥珀放開他的唇,虛貼著,握住刀柄的手猶豫了幾秒,仍緩緩抽出,刀刃對準他的腹部。 一天晝親了下她的嘴角,問道:“請告訴我,為什么?!?/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