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鳶尾色回憶 jizai1 9.co m
    彌天亙地的大雪。    梅塔沿著鳶尾莊園的高大圍欄外行走,圍欄尖頂冷厲,直刺蒼穹。    在一大片鳶尾花田里,他看到一個細弱的身影在瑟瑟發抖。    找到了。    “尊敬的閣下,你好?!泵匪露得?,手杖敲擊圍欄,發出沉悶的聲音。    埋在鳶尾花叢里那張稚嫩的臉茫然抬起,一瘸一拐地走來。    “你好,有什么事嗎?!彼{發的精靈神情淡漠,禮貌式問好。    他只穿著單薄衣袍,明明剛剛還冷得發抖,但面對陌生人時倔強挺直身體,強忍生理反應。    梅塔蹲下身,微笑地看著他,為他燃起溫暖的火焰。    “天氣這么冷,你為什么會在外面?”    精靈盯著那團火焰很久,才回答道:“我偷看了魔法書,阿爾克萊爾大人罰我在外面過夜?!?/br>    “可憐的孩子。餓了嗎,我這里有糖霜餅干?!泵匪贸鲆淮爸鵁釟獾娘灨?。    他聞到那股蒸騰而出的香味,微不可察地咽了口口水,沒有立即接過,而是說:“謝謝,我不能白拿你的東西?!?/br>    “那么——”梅塔假裝思考了一下,說出了此行的真正目的:    “幫我做一個預言吧?!?/br>    “那是什么?”精靈問完后意識到這句話很難堪,躲開了他的眼神,慌忙解釋:“阿爾克萊爾大人不允許我學習?!?/br>    梅塔的笑凝固一瞬,問:“那他平時讓你做些什么呢?”    “忍讓是美德,要承受一切苦難,反抗是惡行……”他機械地念誦。    懦弱無能的阿爾克萊爾,一邊厭恨虐待這孩子,一邊害怕這孩子長大后會報復。想看更多好書就到:po18gg.    梅塔給他講了孩童之間最流行的童話故事,教授他魔法的基本運用知識。    他一點就通,毫不費勁。    接著,精靈帶來了更大的驚喜。    他居然可以在預言的浩瀚結果中直接錨定一種未來。    這樣的天賦,不是剝奪教育就可阻擋的。    精靈作出人生中的第一個預言——生命樹的  污染會在十四年后的倫薩學院再次偉大。    旋即,他作出第二個預言……    精靈突然紅了臉,揚起臉問:“怎樣才能變成人類呢?”    “想要變成人類,因為阿爾克萊爾嗎?”    他搖搖頭,露出梅塔見到他以來的第一個笑容。    “我看到了?!?/br>    這個笑容在普通人的視角看來,一定非常幸福漂亮,因為梅塔立刻看到這孩子的面容扭曲變形。    這一刻,他的幸福比前六年受的所有苦難都更為浩茫。    “看到什么了?”    “您剛剛講了勇者斗惡龍的故事。我看到了我的勇者,一個人類,從那里我感受到了愛?!?/br>    他越是快樂,異化得越是可怖。    梅塔看著他,心想,真是個幸福的小怪物,但,他只需要痛苦就好。    “所以想變成人類嗎。即使這份愛會讓你遍體鱗傷,讓你腐爛生瘡?!泵匪p撫他的頭。    精靈撩開袖子,赤裸的手臂遍布青紫傷痕,“阿爾克萊爾大人告訴我,這樣就是愛?!?/br>    他撫摸的動作頓住,看著那些比鳶尾花更甜美的傷痕。    很好,他已經能預見到這孩子以后的痛苦。這份痛苦,或者說愛,一定會非常美妙。    奧林匹斯圣殿的金玫瑰都不可逾越的美麗。    赫斯珀里得斯的金蘋果都不可比擬的可口。    整個世界,都應該為阿爾克萊爾的卑鄙無恥而干杯。    梅塔使用了秘術,使這孩子看起來與人類無異,并給他下了一個詛咒,使他今后只能預言到壞的未來。    他會成為母親清理世界時的最好養料,之一。    梅塔離開鳶尾莊園后不久,便聽聞納西對阿爾克萊爾作出了一個未來預言——    阿爾克萊爾大人將在無盡孤獨無盡惶恐無盡悔恨中結束一生。    結果可想而知。    阿爾克萊爾幾乎抽取了他全部魔力,趕到奴隸區。    撫養納西長大的仆人,憐憫這孩子的悲慘,悄悄將他送到救助中心。    直至十四年后,他們再次相遇。    “一切都在正確的軌道之上?!泵匪粗険u搖欲墜的身體,扶了她一把。    不是的,不是的。她不是什么勇者,她誰都救不了。    “那孩子,現在確實浸溺在愛的痛苦之中,甚至不擇手段……”    “別說了!”琥珀雙手抱著頭,厲聲打斷他的話。    “我曾讓伊萊亞斯在權力和愛中選擇,他選了愛?!泵匪兄募绨蚨Z,“他們已是你的囊中之物,只要你想,可以盡情把他們當成踏腳石或者利劍?!?/br>    “我……我……”    她猶豫了,死死盯著光可鑒人的瓷制地板,晃神間,地板變成了猩紅糜爛的血rou,腸子纏著跳動的心臟攀爬上墻壁。    “什么、為什么變成這些了?!”她恐懼到語無倫次,腳下又滑又黏。    梅塔蓋住她的眼睛,安慰道:“冷靜,負面情緒會讓你看到更多?!?/br>    “別碰我!這不就是你想要的嗎?!”琥珀扒開他的手,怒視他,“你不就喜歡看別人痛苦嗎,我現在很痛苦你滿意沒有!”    這次他沒有笑。    空氣盤旋血腥臭氣,整個世界像是廢棄的屠宰場,被腐爛內臟淹沒成災。    琥珀難受不已,蹲在地上如同被掐斷喉管的鳥,寂靜無聲。    她聽到身旁的人離去,腳步聲漸行漸遠,不知多久后,又匆忙響回來。    血腥臭腌透了她的鼻腔,干凈的皂角味突然網下來,把她整個人罩住。    “別難過,”頓了頓,又加上一句,“好嗎?”    好笨的話,永遠學不會安慰人,她卻突然好想哭。    琥珀縮進一天晝懷里。    世界變得明亮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