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薄荷味
    粗重的樹枝砸在他們周圍,嗡鳴的風聲逼近。    “賭一把吧,”琥珀拉住艾米的胳膊,指著一條路說:“信我就跟我走?!?/br>    艾米不多廢話,反手抱著她朝那條路狂奔,直到琥珀叫他停下。    她被甩下去,身上左一塊右一塊沾滿艾米的血。    他本人不必說,倒在地上一動不動。高強度的體力運動將傷口撕裂得更深更大,黑衣黑褲看不出血色,只是衣服都浸濕了。    琥珀沒空關心他,仔細回憶魔法防御課上的知識,一寸寸搜尋屏障術的鎮物。    通常來說,布下這種魔法陣術的人,都會把破解物設置得很小。    天啊,她沒有魔法可以快速鎖定目標,只能手動找,如果設置成一片葉子那怎么找。她望著周圍的樹,充滿絕望。    倒霉透頂!    她泄憤般拔地上的雜草野花,拔完后猛踢旁邊的樹,樹震顫一下,飄落幾片葉子。    周圍場景如鏡破碎。還是幽暗的森林,卻與之前多了些不同。    這算什么?亂砸鍵盤輸密碼,結果還輸對了?!    琥珀攙扶起地上的艾米,“快走?!?/br>    “我的腳鐐有定位,如果離開規定區域太久,裁決部的人自會找過來?!卑讱庀⑽⑷?,琥珀只能湊近聽他說,“你自己走吧?!?/br>    “你是救我才受傷的,我不可能丟下你?!?/br>    “少自作多情,要不是這個項圈會把你身上的傷優先轉移給我,我不可能會受傷?!卑姿﹂_琥珀搭在自己身上的手,背過身,語氣冷漠。    看樹,看被樹遮蔽的天,不看她。    樹影幢幢,垂落的枝葉像一具具吊頸的冰冷尸首。    琥珀站起來,轉身就跑,毫不拖泥帶水。    感受到琥珀溫熱的身軀遠去,一時間頭暈目眩。    他閉上眼睛,想:該死,為什么這么冷。    只有傷口流出的血是熱的。    琥珀跑沒多遠,在灌木叢中找到幾株可以止血的龍牙草。    她當然不可能把一只受傷的小咪咪獨留危險之地,她可是動物保護主義。愛護動物,從你我做起。    可惜沒有坩堝和火,不然可以熬一點止血魔藥。她邊想邊把藥嚼碎,被苦得面目扭曲。    回到原來的地方,艾米躺著的地方匯了一灘血,觸目驚心。她拉開他的手,把嚼碎的草藥敷上。他連抵抗的力氣都沒有。    手觸摸到傷口,滑溜溜的,不是因為血而滑。    好滑,不會是腸子吧。琥珀不敢看??膳碌挠|感和氣味。    胃一陣翻涌,她想縮回手,想嘔吐??墒遣荒?,她得把這一堆亂七八糟的東西好好兜著。    “別睡,我給你講個笑話?!彼_始找話題。艾米在失溫,眼睛半闔。    艾米說話都是氣聲,“你怎么還在,陰魂不散的,真的很討厭……”    “好好好,我討厭?!辩攴瓊€白眼,哄他。    她發現艾米腳踝閃紅光,掀開褲腿,是黑色腳鐐在發光。    琥珀拍他臉,問他怎么回事。    “有討厭的人要來了?!?/br>    聽完這話,琥珀四處環顧。太黑了,只有微弱的月光,什么都看不清  。    遠處一點光游來,越來越近,伴著氣喘聲。    “終于找到了?!币粋€身著黑色制服的馬尾辮男生向他們跑來,身旁懸浮一顆發光球。    馬尾辮立正站好,聲音透著興奮:“同學你好,我是裁決部執行者,依規執行公務,此次是為了抓捕處在改造期的艾米同學。你有其他疑問嗎?”    “額……你看他這個樣子,先治好再抓吧?!辩暾f。    “噢噢,我看看這種情況怎么處理?!彼麚蠐项^,從大腿綁帶上抽出筆記本查看,“我第一次出公務,不好意思?!?/br>    真的靠譜嗎這個人,還能怎么處理,先把傷者抬去醫院啊。琥珀腹誹道。    “他身上的傷是怎么造成的?”馬尾辮蹲下來,用魔杖在艾米腹部寫治療魔咒。    琥珀費了一番口水講述來龍去脈,正說到自己誤打誤撞解開屏障術,一道幽冷的聲音切斷她的話。    “兇手有線索嗎?!?/br>    馬尾辮嚇得一激靈,條件反射似的,立正挺胸站直敬禮,“抱歉,裁決長,我來的時候沒注意到什么異常?!?/br>    一天晝融在黑暗里,低低“嗯”了一聲,走近三人。    琥珀感覺到他與平時有微妙的不同。    偶爾在宿舍或者校園內碰到,她都能自如與一天晝打招呼。他有種不太懂社交的天然感,無口無心無表情。    很好騙的樣子,像那種聽到別人說“我家貓會后空翻,要來看看嗎”會相信的人,有時候逗一下還挺好玩。    現在,他的沉默寡言成了雷厲風行,面無表情成了殘酷無情。    他思索片刻,潔白無瑕的翅膀在身后磅礴,圣潔——    詭異。    琥珀看了一眼,雞皮疙瘩炸出來,彎著腰嘔吐。    翅膀上鑲嵌密密麻麻的眼睛,眼珠們上下左右轉動,混亂不堪,最后一同看向一個方向。    她不敢抬頭再看,只覺通身寒冷,一片肅殺。黑黝黝的森林,如巨獸的嘴,月光掉在上面,像一塊塊瑩白骨頭。    “收起來了?!瘪R尾辮踢琥珀的鞋子,悄聲示意。    一道金色光路破開黑暗,向遠處延伸。    “4.2公里,射中大腿?!?/br>    一天晝放下弓箭,琥珀注意到這把弓沒有弦。    用一把沒有弦的弓,射中幾公里外的人。她回想了一遍,自己應該從來沒得罪過他。    馬尾辮聞言崇敬道:“收到,我馬上去?!?/br>    她和艾米,被一天晝用傳送魔法陣送到校醫室。    琥珀癱在病床上,看著校醫在隔壁床處理艾米的傷。    腦中一片混沌,肚子一片空空。    視線里多出一只手,手里拿著面包牛奶。一天晝把吃的東西放在她手上。    琥珀連忙坐起來道謝。    很餓,但沒有胃口,身上的血腥味太重,今天看到的東西太有沖擊力。    又不想辜負他的好意。琥珀象征性吃了幾小口。    他攤開手心,上面躺著一顆薄荷糖,遞到琥珀面前。    清涼味直沖腦門,薄荷糖壓下了她的嘔吐欲。    太及時了,為什么這么及時。琥珀抬頭看他,他蹲下身,好讓她可以平視。    她不知道該說什么,“謝謝你的糖,下次我請你吃吧?!?/br>    他點點頭。    流蘇般的黑發垂落腰間,隨風而動,發絲拂過琥珀放在膝蓋上的手。薄荷的清涼從口腔蔓延到指尖。    寶劍十般的神秘危險人物,不重新抽牌,抓住不放的話,那十把劍會刺向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