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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玉璽記在線閱讀 - 第94節

第94節

    “這不是你當問的!”胡源如同猛虎般怒吼!

    南安侯突然插了一句,“我也想問問,你是什么個想法?”

    南安侯的聲音并不高,但他的眼眸如同深海般深不可測,即便在身畔的胡安黎此時連呼吸都不由放緩。胡源臉色慘白,“兒子沒有,兒子不知道牛家敢膽大包天用次等糧更換軍糧!若兒知曉,早杖殺了他們一千回!父親!兒子沒有!”

    “那么,與鎮南王府勾結走私玉石的事,你也不知情了?”南安侯問。

    “兒子確實不知!”

    胡源滿面凄然,“我知道現在說這些話沒人肯信,父親,南夷是家族的基石,兒子再昏饋也不會在南夷軍糧動手腳!兒子的確是收了周家的一些孝敬,每年賬目一清二楚,難道每年十幾萬銀子就值得兒子去冒殺頭風險勾結鎮南王府走私玉石么父親!”

    “嚴家家財,你們是怎么分的?”

    胡源渾身顫抖,吶吶著張張嘴,卻發不出音。南安侯端起手畔的涼茶遞過去,胡源伸手要接,南安侯手腕猛的一抖,一盅涼茶正潑在胡源臉上。

    南安侯只有一個字,“說!”

    “劉重得三成,我得七成?!?/br>
    砰――

    南安侯手中茶盞猛的砸在地上,碎成數片,他盯著胡源的眼眸仿佛盤旋的颶風,隨時都會暴發。胡源面無人色,臉上驚懼、悔意、痛苦交織,最終深深的叩首下去,“求父親保重身體!莫要為我這不孝子氣惱!”

    胡安黎也滿心震驚,盡管早有所料,但親自聽胡源從嘴里說出來的感覺仍是完全不一樣的?;蛘?,他還期盼著能從胡源嘴里聽到不一樣的答案,盡管希望是那樣的渺茫。

    南安侯神色更加冷厲,他沒再問胡源,而是道,“安黎,你說――”

    胡安黎神魂仍在震驚中,一時沒明白,看向南安侯。南安侯道,“告訴他,這究竟是銀子,還是架在我南安侯府脖子上的刀!”

    胡安黎抿了抿唇角,聲音也有些干澀,“帝都是沒有秘密的,何況是嚴家獻家財求人命的事。嚴家找的不會只有胡家一家,就算這件事機密,嚴家那樣的巨富,家財最終歸到何處,盯著的不是一家兩家。這件事,絕不是機密。一直沒有鬧出來,大概是因著祖父簡在帝心吧?!?/br>
    南安侯眼神望過去,胡安黎把肚子里存著的一句話也說了,“如果是我與南安侯府有仇,我就捏著這個把柄,等到要命的時候揭出來?!?/br>
    “繼續說!”南安侯道,“把你想到的都說出來!”

    “父親有前番謀奪商賈之財的事,玉石之事,哪怕沒有證據,也會有無數人懷疑周牛兩家是為父親擔了干系。旁人信不信不要緊,若是陛下信了,祖父在南夷這些年的經營也會遭受懷疑?!焙怖栎p聲道,“倘是有人覬覦南夷軍權,倘是父親真的與玉石案無關,這就是一件順勢而為的連環計,其意便在奪南夷之權!”

    胡源不能置信,“誰會用十幾年的光陰設計這樣的陰謀?十幾年會有多大的變數,誰又有這樣的把握?”

    “不需要有把握,如果是我,我會從嚴家案分析,周家膽大心黑,鮮有顧忌,是志大才疏的小人。先用糧草案引誘他們,把新糧換舊糧,精糧換陳糧,這便是一筆不小的賺頭。繼而將他們的心養大,原本從直隸酬糧,換成兩廣酬糧,中間這千里水路改換旁的貨物,非但能省下一大筆關卡稅費,還能白領路費,軍糧都是有路費銀錢補貼的。這一來一去,又是一筆賺頭。養大周家的胃口,然后只要設法讓周家明曉寶石的巨大利益就夠了。南夷地接西南,西南玉石出產極多,而南夷正巧是祖父駐軍所在,這么一塊肥rou,周家定然垂涎。不論是父親親自出面打通西南軍中關節,還是周家用銀子來砸,都砸得開?!?/br>
    胡安黎淡淡道,“有周家這樣的人存在,即便不是這種事,也會有旁的事。引誘周家從小過到大過,太容易了。而父親對周氏的寵愛,天下皆知?!?/br>
    “一座簡在帝心的百年侯府,用十幾年的光陰便能讓其深陷泥淖,百口莫辯,真是厲害?!焙怖韪锌?。

    胡源雙手拄地才能支撐起無力的身體,地磚的冰涼如同胡安黎一字字冷靜的分析順著手掌寒到心頭,南安侯目光如劍,胡安黎習慣性的雙手放在膝上,脊背筆直。

    墻上身披鎧甲的先祖畫像居高臨下又莫測高深的打量著祠堂的一切,窗外,風聲呼嘯。

    第142章 一三零章

    已近夏初,風其實是暖的,但落到每個人心頭都是沁入骨髓的寒。

    胡源虛弱的喃喃,“這也只是你的推測,并沒有證據?!?/br>
    胡安黎呼吸一口冰冷中帶著蠟燭味兒的空氣,“有一件事,很關鍵。父親為什么會認為嚴家必死無疑,彼時,柳家落敗已有四五年之久,即便嚴家接濟柳家敗落的旁支族人,這也不是嚴家必死的理由。如果嚴家當真不可交,祖父應該會比父親有更早的判斷?!?/br>
    “你祖父遠在南夷,帝都局勢瞬息萬變,豈是你個小孩子能明白的!”

    望著父親外強中干的模樣,胡安黎繼續道,“可胡家與嚴家并無生死大仇,父親也不過是想從嚴家手里奪取運糧生意。這件事,完全沒必要鬧出人命來。父親難道沒有留心,嚴氏子已經是秀才試案首,嚴氏子若入官場,嚴家的糧草生意必然轉手。依父親的地位,您只要稍露口風,嚴家不會不識抬舉,完全沒必要鬧出人命。是誰有意誤導了父親?”

    胡源眼中的驚惶、憤怒與胡安黎的平靜、篤定交匯,胡源心中更有一種父權喪失的羞辱,他不想回答這個問題??墒?他的心底也真正明白,如同他再不喜這個兒子,但當自己爵位難保之時,他仍是矚意這個兒子來接替他成為爵位繼承人。胡安黎再與他關系不好,也不會真想要他去死。

    胡源輕聲道,“原本我并沒有真的想弄垮嚴家,我只是讓劉重嚇唬一下嚴家糧隊,沒想到劉重見財起義,真的奪了嚴家的糧草。當時我知道嚴家糧隊真的遭遇水匪,已經太遲了。參奏嚴家糧草失職的是御史臺,嚴家接著被奪差使下了大獄?!?/br>
    “可為何嚴氏子都牽連進去?”

    “嚴氏子拿出大筆銀錢雇傭人到山東去調查當時水匪劫糧一案?!焙撮]上眼睛,深深的吸了口氣。他蹙緊的眉心輕輕顫抖,像是在重溫當年的恐懼,“要怎么回頭?”

    既不能回頭,索性一不作二不休。

    “那父親為什么要收嚴家家財?”

    “不能不收。那個時候,只有瓜分嚴家才能讓彼此安心?!?/br>
    “不。瓜分嚴家父親便成了這一連串事情的主使?!焙怖璧穆曇粝窆鼟吨癸L的利刃,“若劉重死了的話,父親更是百口莫辯?!?/br>
    胡源臉色劇變,“誰會去殺劉重?”

    “一個蠢才?!?/br>
    胡源怒視胡安黎,“你放肆!”

    胡安黎微微訝意,繼而明白過來,“父親別誤會,我是在說那個意圖在通州火燒鄭郎中的幕后之人?!?/br>
    胡源一時沒有明白,南安侯久在南夷,對這件案子了解不多,胡安黎說一句,“若有幕后之人,那么,設此計之人必是個揣摩人心的高手,但是,鄭郎中在通州險些遇害,慫恿周家對朝廷命官下手,卻又愚不可及。一個靜水流深的高手,不會突然做出愚蠢短視的行為。若沒猜錯,這是兩個人?!?/br>
    便是南安侯都有種脖子上的鐐銬一松的感覺,胡安黎都得說一句僥天之幸。

    胡源眼眸中充滿期待,喃喃,“還有機會?”

    胡安黎沒說話,南安侯道,“明天你到刑部,把你知道的,你所做的一切都源源本本的說出來?!?/br>
    “父親?”胡源哀求的望著父親。

    咚咚咚――

    門外傳來敲門聲,侍衛稟道,“侯爺,那邊兒二爺來了?!?/br>
    南安侯起身望向長子:

    “天若饒你,你便有命。天不饒你,你也不冤!”

    .

    南安侯帶著胡安黎還有胡潁在書房說話,胡潁先向大伯請安問好,南安侯擺擺手,“坐下說?!?/br>
    胡潁胡安黎一左一右坐在南安侯兩畔,南安侯溫聲道,“沒想到帝都倒是出了大事,要不是你寫信給我,怕是傾家之禍臨頭,我還糊涂著哪?!?/br>
    胡潁起身請罪,“侄兒駑鈍,未料事情發展至此?!?/br>
    胡安黎看二叔一眼,沒說話也沒動。

    “坐下?!蹦习埠畹?,“這并不是你的過錯?!?/br>
    胡潁受這位大伯教導頗多,少時還曾跟隨南安侯在軍中歷練,實在是胡潁覺著自己不是打仗的材料,轉而從科舉晉身,如今亦是家族中流砥柱。

    胡潁道,“大伯陛見可還順利?!?/br>
    “陛下多有寬慰之語?!?/br>
    胡潁稍稍放心,旁的都不打緊,只要大伯能保住軍權,胡家便不會傷筋動骨。

    胡安黎聽著祖父和二叔說話,就聽門外有侍從腳步聲,接著傳來侍衛稟告,“三殿下打發人過來給大公子送東西?!?/br>
    南安侯瞧胡安黎一眼,胡安黎起身,“祖父,我出去看看?!?/br>
    “去吧?!?/br>
    胡安黎到外院會客廳方見到是穆安之身邊的小易內侍,連忙拱拱手,“小易你怎么來了?”這是三殿下心愛的內侍,陪著三殿下長大的人,胡安黎既在穆安之手下做事,自然會與小易搞好關系。

    小易把手邊的一個大食盒遞給胡安黎,笑道,“殿下與幾位大人在刑部用膳時聽說大公子回府了,這是給大公子準備的晚膳,吩咐我給大公子送來?!?/br>
    胡安黎有些不好意思,“勞陛下掛念,你回去同殿下說我沒事?!?/br>
    小易笑,“原本殿下也說公子不過回趟家,能有什么事。杜大人跟殿下叨叨了好幾遍,殿下被杜大人說的也有些不放心,讓小的走一趟?!?/br>
    即便在這樣在局面事,想到杜師兄,胡安黎都有些想笑,胡安黎道,“也勞你跟杜師兄代句話,就說我很好?!?/br>
    小易還要回穆安之身邊服侍,放下食盒便走了,胡安黎一直送他到門口。

    夜空月朗星稀,胡安黎送別小易,不急不徐的往回走。

    此時書房正進行另一場談話。

    南安侯說到爵位之事,胡潁也不禁蹙起眉頭,他事先也只以為是周氏一人的案子,想來周氏既處置了并不打緊,并未料到牽扯出這許多案件,以至將大堂兄都陷了進去。

    如今的情況,大堂兄是斷然保不住爵位的。胡潁斟酌道,“按理,爵位繼承大伯自有判斷,大伯既問我的意思,大伯看安黎如何?”

    南安侯端起茶慢呷一口,胡潁道,“安黎雖與大堂兄有些嫌隙,可畢竟是親父子,想來大堂兄亦愿意見安黎繼世孫之位。再者,安黎多謀善斷,低調謹慎,擔得起世孫之位。只是有一件,他與三殿下太近。若他為世孫,為家族立場著想,還是暫與三殿下保持一些距離?!?/br>
    “他父親犯下這樣的過失,他們父子之爭闔帝都皆知,他要怎么接下世孫之位?”南安侯淡淡道,“我看他并沒有要繼承爵位之意?!?/br>
    “不必急在一時,帝都人都健忘,過個三年五載,待此事淡了,安黎與家族的關系也能緩上一緩,介時再辦此事不遲?!焙鷿}道。

    南安侯看門口一眼,“進來說話?!?/br>
    胡安黎沒想到他這樣放輕腳步都被祖父察覺,輕輕推開門,胡安黎坐下后方道,“請祖父二叔另委他們,我無意爵位?!?/br>
    胡潁向來活絡,“也沒說一定要你,咱家爵位找不著主兒了?你知道多少人眼紅,也就隨口一說,別當真?!?/br>
    胡安黎再如何多謀善斷,在這種隨口胡扯的事情上也一直應對不好,他想了想說,“明天還有院試,祖父若無吩咐,我就先回去準備了?!?/br>
    “什么院試?”南安侯都沒反應過來。

    胡潁代為解釋,“安黎在考秀才試,成績很好,縣試府試都是第一,做案首的機會很大?!?/br>
    南安侯頜首,“那就回去準備吧?!?/br>
    胡安黎起身告辭。

    胡安黎走后,胡潁認真道,“阿黎這次下狠手,族中議論不斷,可要我說,族里也該整頓一二,不然就太不像話了?!?/br>
    “這算什么狠手?!蹦习埠畈灰詾槿?。

    想到以往與大伯相處的歲月,胡潁條件反射的打了個寒顫。

    .

    穆安之回府時李玉華正在屋里看書,見穆安之回來,立刻放下書卷過去服侍著穆安之換衣裳,問他累不累。這些天案子緊張,穆安之幾乎都是從早到晚泡在刑部。

    李玉華其實也忙,小九叔來帝都幫著cao持蓋織坊的事,李玉華手里的銀子流水般花出去,她還要時常出去瞧著些進度,再有招人手的事也得張羅起來了。

    “我先去沐浴,給我備些宵夜,有點餓了?!?/br>
    “先等一等,空著肚子泡澡不好,先吃宵夜再沐浴?!?/br>
    以往兩人也都有吃宵夜的習慣,故而廚下都有預備。穆安之嘴里說著“這有何妨”,還是乖乖聽李玉華的安排。有媳婦就是這樣,許多小事上,媳婦說了就得聽啊。

    “我聽說南安侯回帝都了?!崩钣袢A是個包打聽,啥都愛打聽。

    “你怎么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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