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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玉璽記在線閱讀 - 第8節

第8節

    穆宣帝道,“許卿當差勤懇,也是三品大員,他的嫡長女為側室,太低了?!?/br>
    “倘許氏女穩重端莊,便是許家官職再低些,皇子正妃也使得,可皇帝聽聽說的那是什么話。阿慎不過是性喜清靜,且先時他受了委屈,不愿意去鳳儀宮湊熱鬧,叫她一個外臣女說來,反倒成了糊涂人?!彼{太后老眼一瞇,斷然道,“這樣的女子,斷不可為皇子正室!”

    “還有嘉祥,說的都是什么話!鳳儀宮不是一向大度么,在外人跟前對阿慎關懷備至,私底下倘是一樣,嘉祥如何說得出這樣的話?!彼{太后道,“嘉祥的規矩,該重新學一學。她是諸公主之首,先時就鬧出與如玉的亂子,去年及笄未曾指婚,今年也該指婚了。她還是沒有半點長進,以后指了婚日子要自己過的,她這樣也不知哪家男兒消受得了?!?/br>
    *

    鳳儀宮。

    陸皇后服侍著穆宣帝換上常服,訝異的說,“這不是妾身多心,三殿下向來不喜歡鳳儀宮,先時妾身的生辰酒,三殿下都沒露面?;萑灰酝c三殿下素不相識,三殿下怎么突然相中惠然了?”

    穆宣帝淡淡,“嘉祥與許氏女在御花園說話,安之聽到,覺著許氏女聰明伶俐,說很喜歡她?!?/br>
    陸皇后心下一驚,心如電轉,“前兒嘉祥說三殿下的不是,我還斥責了她。她那直腸子,倒是與三殿下有些像,她們小姑娘在一起說些姐妹淘的話,不是我說,嘉祥的性子,難道還夸三殿下不成?我也不知道她們說的什么,可依三殿下的性子,若是惠然勸嘉祥的話,三殿下定是不屑的。若是惠然順著嘉祥說三殿下的不是,三殿下說相中惠然,無非就是堵氣?!?/br>
    慈恩宮的事,陸皇后不敢擅自打聽,但,只聽這一席話,便可知陸皇后聰明厲害。穆宣帝用中指揉著眉心,“安之這混賬,就相中了許氏女,必要娶許氏女,你說能如何?”

    陸皇后細長的眉毛微微蹙起,皇子的親事,當然是御旨賜婚。若是以往,穆安之沉默寡言,但凡御令未有不從??勺詮臓帠|宮失利,穆安之性情大變,當朝罵暈御史的事都做得出來,可見是不要臉面的。這事若不能說服穆安之,縱是另給他指婚旁人,他在外說出些什么,也毀了外甥女的名聲。

    陸皇后為難的說,“三殿下相中惠然,也是惠然的福氣。只是,惠然到底是我的外甥女,三殿下再不喜鳳儀宮,我也得問問三殿下,到底是真心想娶惠然,還是那天惠然言語不當,得罪了他,他要堵氣。倘是后者,讓惠然來給三殿下賠個不是,也沒的為這個把倆人的終身定下。陛下覺著如何?”

    這席話入情入理,穆宣帝不能不考慮皇后的立場,何況,許箴亦是當朝重臣,便是穆安之要許氏女為妃,也要兩相情愿方好。

    *

    穆安之翻閱著自內館借來的關于北疆的書籍,小易在旁給他打扇,周紹過來,躬身行禮道,“壽膳房剛供上的寒瓜,太后娘娘說天氣熱了,讓奴才挑了好的給殿下送來?!?/br>
    “有勞。替我謝皇祖母關心?!蹦滦N著二郎腿的腳尖朝周紹點了點。

    周紹笑道,“太后娘娘說請殿下過去,陛下和皇后娘娘也在,請殿下過去說話?!?/br>
    “說什么話?我與鳳儀宮無話可說?!?/br>
    周紹稍稍湊近,悄悄告知穆安之,“是殿下娶親的事?!?/br>
    穆安之放書一放,衣裳也沒換就帶著小易去了慈恩宮。穆安之照舊是與藍太后坐在寶榻上,藍太后道,“聽說你要娶許氏女,皇后有些不放心,過來問問你?!?/br>
    “有什么不放心的?人家姓許,也不姓陸,便是姓陸,也該姓陸的不放心,皇后娘娘把心都cao到許家去了,這心也cao的太長了些吧?!蹦掳仓催^宮人遞上的涼茶,喝了半盞道。

    陸皇后道,“倒不是我心cao的太長,只是三殿下向來看不上我這姓陸的,惠然正好是我的外甥女,我昨天問了嘉祥,知道惠然說了幾句不大中聽的話。若是得罪三殿下,宣她入宮給你賠個不是。殿下終身大事,何必要堵這口氣?!?/br>
    “哪里,話不在中不中聽,忠言逆耳,不中聽的話有時反是真話。我一直不知外頭人是怎么評判我的,那日聽許姑娘一席話,真是勝讀十年書。我就得要這么個侍妾,以后生兒育女,忠言直諫,多好啊?!蹦掳仓址诺较ド锨昧饲?,似笑非笑看陸皇后一眼。

    “侍妾?三殿下要惠然做你的侍妾?”

    “是啊,皇祖母說許氏女出身不高,做正妃不相宜,做侍妾就無妨了?!蹦掳仓畬捨康恼f,“皇后娘娘只管放心,待她生下長子,我就把她扶正。反正我也不娶旁人,我就要許家姑娘?!?/br>
    陸皇后氣的渾身顫抖,向穆宣帝道,“許侍郎亦是三品大員,惠然是他的嫡長女,要三品大員的嫡長女為侍妾,臣妾從未聽聞這等荒唐事!許家莫不是做錯了什么事,三殿下要這樣侮辱他家!”

    “侍妾是侮辱?那做側妃罷了。許侍郎三品,側妃四品,這總不是侮辱了吧?”穆安之道,“要這樣都不成,就不知許氏女如何這樣貴重,還非皇子正妻不行?”

    陸皇后怒道,“許氏女便是尋常民女,與皇室結親也要兩廂情愿,三殿下舉止輕佻,也不過是為堵一口氣,拿許氏女來折辱罷了。陛下倘應了這樁親事,置朝中大臣于何地?以后是不是哪個皇子看臣女不喜,便可侍妾側室的拿來說長道短,言語間可有半分尊重!我的確不姓許,也管不到許家的事,可我是中宮皇后,我認為,這樁親事當慎重,還望陛下三思而行,莫寒百官之心!”

    陸皇后說完起身離去,都未曾向藍太后施禮,穆安之輕輕一笑,“果然做了太子之母就是不一樣,好大氣派?!?/br>
    藍太后的臉色已經沉了下來,顯然是被穆安之的話戳中心坎。穆宣帝不悅的視線掃過穆安之,穆安之冷笑,“陛下別這么殺人似的看著我,皇后娘娘如此動怒,想來這許氏女我也娶不起。好啊,許氏女可以不嫁我,我倒要看看,誰敢娶她!”

    穆安之起身向藍太后行一禮,未理穆宣帝,揚長而去。

    穆宣帝臉色鐵青,藍太后怒道,“你也莫把這嘴臉給我看,許你那好皇后無禮,就不許阿慎發發脾氣。究竟是誰挑起的事!是許氏女自己言情不謹!”

    *

    鳳儀宮內傳來細細哭聲,許太太手里的帕子哭的已可擰出淚水,“倘真是三殿下真心求娶,這是咱家的體面。若只為堵一口氣,蕙然以后的日子要怎么過呢?”

    陸皇后垂眸思量半晌,“還有一計??闪罨萑唤獯私匐y?!?/br>
    “jiejie請講,只要能不嫁三殿下,什么法子我都愿意?!?/br>
    陸皇后招手,許太太附耳上前,陸皇后輕言幾句,許太太皺眉,“如今也十幾年未見,只知那孩子一直隨李氏在鄉間生活,具體如何,并不知曉?!?/br>
    “只要還活著,就把人接來。他不是要娶許氏女么,我就遂了他的愿!”

    第14章 一章

    炎炎夏日。

    流火般的炎熱都未能消減半分朱雀大街上的熱鬧,街道兩畔店鋪鱗次櫛比,令人目不交睫,來往車輛穿梭不斷,著綢飾錦的貴人與麻布粗衣的行人或消遣或忙碌,店家鋪面里掌柜伙計招呼客人的聲音,絲竹笙簫悠揚的樂聲交織成帝都最繁華的一幕勝景。

    坐在七寶車里的李玉華已經感到汗濕脊背,卻依舊腰身筆直,沒有動彈分毫,她不想被車里的丫環與嬤嬤小瞧,更因心中那一股說不出來也不想承認的惶恐、不安、或者憤怒,她沒有轉動僵硬的脖頸,更沒有望一眼窗外那從未見識過的帝都氣派。

    她就這樣一路筆直的坐到了朱雀大街朱衣巷,許家。

    汗水濕透了夏天的蘇紗湖綢,粘在后背,透出一小片洇濕。鄭嬤嬤心下嘆口氣,輕聲在李玉華耳邊說,“老太太盼姑娘久矣,原該立刻去見老太太。只是咱們遠道過來,不好不先換件衣裳,大姑娘不嫌棄,我家里孫女在二姑娘房里當差,要不,您去二姑娘那里換衣如何?”

    盡管一直在車里,李玉華的臉頰熱出一片赤紅,她在鄉下做慣了活的人,知道汗濕了衣裳是什么樣,心知鄭嬤嬤好意,連忙說,“我都聽嬤嬤的?!?/br>
    自府前由車換轎,小轎一路抬進二門,沿經數重院落朱門,李玉華偶有余光掃過轎窗薄紗,只看到齊整肅穆的青磚烏檐,轎子約摸走了一柱香的時辰,才到了鄭嬤嬤說的二姑娘的院子。

    鄭嬤嬤挽著李玉華穿過一道黑漆月亮門,繞過油白影壁,便見四四方方一座精致小院,曲折的回廊前植有碧綠芭蕉翠竹,為這小院兒添了幾分綠意。守門的婆子迎上來,一邊兒給鄭嬤嬤見禮,眼睛往李玉華身上一溜,笑道,“李大娘回來了,唉喲,這是大姑娘吧?”

    里頭接著出來五六個穿紅著綠的少女,個個干凈齊整,有略小些的,頭上簪一二絨花,有大些的,則是銀簪銀釵,李玉華抬眼望去,不知哪個是這院子的主人二姑娘。其中一個頭簪銀釵杏眼長臉的姑娘對著鄭嬤嬤叫了聲,“奶奶,你可回來了?!?/br>
    鄭嬤嬤說,“這就是大姑娘了,我們這就要去拜見老太太,借你屋子用一用?!?/br>
    小清笑對李玉華一福,“給姑娘請安了,請隨我來?!?/br>
    “麻煩你了?!崩钣袢A說。

    小清一笑,“都是婢子份內之事。姑娘是尊貴人,不好用奴婢房間,請姑娘到我們姑娘房里暫歇?!?/br>
    李玉華見鄭嬤嬤未推辭,便跟著祖孫二人一起邁上青石臺階。小清打起湘簾,鄭嬤嬤請李玉華先行。李玉華還不大適應軟羅繡鞋的腳輕輕一邁,踏進此生未曾見過的最奢華的屋子。

    迎面便是一股說不出的清涼異香襲來,她眼尖的發現屋角高幾上擺一闊大白瓷盆,瓷里是一大塊半融的冰。李玉華心想,夏天用冰消暑倒也不算稀罕事,只是她在縣中那些見聞斷然及不得許府之萬一。

    李玉華聽得輕輕腳步聲,便見里間出來一位無法形容的美貌小姐,渾身綾羅輕紗,眉眼間的美貌是李玉華平生僅見,后面跟著一位丫環,年紀打扮與小清相仿。小清笑著上前稟道,“姑娘,這就是大姑娘了。我奶奶帶著大姑娘過來,想著借咱們這里屋子一用,請大姑娘先過換衣裳,再過去給老夫人請安,方顯恭敬?!?/br>
    許惠然在離李玉華三步遠的地方止步,不著痕跡的皺了皺鼻尖兒。李玉華明白,天兒太熱,車上轎里都熱,她身上出了不少汗,定是不好聞的。許惠然搖著手中白地雙飛蝶的團扇笑的一派親熱,“我當什么事,這事容易,請jiejie先隨我去暫且歇息,我去吩咐她們再取些我的胭脂水粉來,你再洗把臉,重勻些胭脂妝容才好?!?/br>
    說著,并不介嫌的上前一步要挽李玉華的手,請李玉華過去休息。李玉華卻是手一縮,退后一步避開許惠然的親近,拘謹的低下頭,小聲說,“我手上都是汗,別臟了姑娘的手?!?/br>
    “夏天誰還不出汗了?!痹S惠然大大方方的挽住李玉華,拉她到里屋去了,吩咐丫環去準備熱水沐浴,又令小清端茶端果,小涼倒茶倒水,請李玉華休息食用,一面問李玉華路上可還順遂的話。

    兩人很客氣的說著話,待丫環說備好了,許惠然就讓小清去服侍李玉華沐浴,留鄭嬤嬤在跟前說話。許惠然用羅帕擦了擦手中汗漬,問,“這就是大jiejie嗎?”

    “是?!?/br>
    許惠然捏捏手指,想到剛剛挽李玉華手時的粗糙,比她院里三等小丫環的手都要粗,還有李玉華黑燦燦的皮膚,平凡的五官,金簪上頭都掩不了的一身村氣。許惠然嘆口氣,“怪可憐的?!?/br>
    “誰說不是。我想著,去見老太太,不好不恭敬些,就冒昧過來了,擾了姑娘午歇吧?!?/br>
    “嬤嬤又不是不知道,我中午從不睡覺,怕睡多了晚上失夜。嬤嬤有事,盡管過來,何況又是大jiejie的事?!痹S惠然將荔枝遞給鄭嬤嬤,“我知嬤嬤一向周全,只是外頭怕也沒什么合適的衣裳。大jiejie身量與我相仿,算來她也不過長我一歲,我這里尚有幾件夏衫還未沾身,我讓小清包上,先給大jiejie穿吧?!?/br>
    “我替大姑娘謝姑娘了?!编崑邒呒润@且喜,連忙起身一福謝過二姑娘。

    許惠然拉她坐下,拿顆妃子笑慢慢剝著,荔枝的汁液沾染指尖寇朱,許惠然拈著帕子拭了去,雪白的絲帕上留下一抹清淺殘紅,許惠然的聲音有說不出的慵懶嬌貴,“這可就生分了,我跟大jiejie是親姐妹,這還不是應當的?!?/br>
    鄭嬤嬤陪笑,“姑娘說的是?!?/br>
    許惠然將妃子笑含在嘴里,一股濃郁甜香直達心底,她舒適的瞇起雙眸,望向窗外長空,彎唇一笑。

    *

    李玉華尚不習慣讓人服侍她沐浴,那些她叫不上名字的香膏香脂由侍女精心的涂抹在身上的時候,她總有說不出的害羞。

    臉色赤紅的低下去,她小聲的對兩個侍女說,“你們幫我在背上搽就好,別的我自己來?!?/br>
    云雁將香膏盒放在一畔的矮幾上,輕聲問,“那一會兒我進來服侍姑娘穿衣?!?/br>
    “衣裳我已會穿了的,云雁jiejie,你和小清jiejie去歇著吧。我穿好了就出去?!?/br>
    云雁是隨鄭嬤嬤一起去接李玉華的侍女,她原是許老夫人身邊服侍的大丫環,為人做事一向周全。李玉華礙于出身緣故,先前不會穿這一層又一層的輕紗軟羅做的衣裳,那些膝褲、小衣、羅帶、絲絳、玉佩、紗衣、披帛等,如何穿戴佩飾,李玉華是不懂的。一路行來,鄭嬤嬤云雁也給李玉華置辦了些可穿的衣裳,李玉華話很少,卻是個心里有數的性子,衣裳首飾穿戴這些事,她已是懂了的。

    既李玉華這樣吩咐,云雁便與小清一起出去了。

    李玉華望著被重新掩上的門,伸手拿起那白玉制的香膏盒子,也只輕輕挖了一小塊,這是二姑娘的東西,她不會肆意取用。所以,只是手腕腳踝頸項涂了些,李玉華就穿起紗羅衣裙,待整好衣衫,李玉華出了浴房,用二姑娘的妝鏡重梳了頭發。

    待發髻梳好,李玉華沒有耽擱,起身望向鄭嬤嬤。鄭嬤嬤明白她的意思,笑著對許惠然道,“今天擾了二姑娘,奴婢這就帶李姑娘去給老夫人請安了?!?/br>
    李玉華輕聲對二姑娘道謝,依舊有著揮之不去的拘謹,“今天多謝你?!?/br>
    許惠然挽著李玉華的手,親親熱熱的說,“jiejie不要這樣客氣,咱們可不是外人。祖母盼jiejie久矣,jiejie不嫌棄,我一起送jiejie過去?!?/br>
    李玉華垂下眼眸,掩去眼眸中的一切情緒,重復的說了一遍,“多謝?!?/br>
    許惠然有心親近,看李玉華一張臉木訥的很,許惠然并不介懷,帶著李玉華一起去了胡老夫人的壽德堂。

    許家侍郎府第,李玉華在路上已聽鄭嬤嬤說起過,她在鄉下,只聽說過縣太爺,再遠一些,聽她的朋友說過州官,侍郎是什么官,她是不知道的。只是這滿府的青磚灰瓦齊整氣派,已足夠令她眼界大開,初登此富貴府第,李玉華半垂著頭盯著腳下青磚,無人知她在想什么。

    侍女撐著遮陽的油紙傘,仍是熱出淡淡薄汗,進得老夫人院中卻是陡然生出一股清涼之意,不知哪里吹來的風,抑或院中那一株冠蓋高聳的銀杏灑下的大片陰涼遮住的暑意,李玉華都不禁抬頭,樹葉間的碎碎陽光灑落在她的身上,一只不知名的鳥兒長鳴著自樹間飛射而出,凌空遠去。

    樹葉娑娑而響,更添清涼。

    第15章 二章

    壽德院是一處三進院落,院中除卻一株合抱粗的銀杏外,奇花異草隨處可見,甫進院便有婆子迎出來,小丫環跑進去回稟,不一時,幾個頭插銀釵銀環的女孩子出來,李玉華敏銳發覺,這府里頭上插銀的多是體面的侍女嬤嬤一類,再有不如的便多是絨花打扮。

    這些丫環親親熱熱的將許惠然與李玉華迎進往那一溜明三暗五雕梁畫棟的正房去,丫環打起湘妃竹簾,入室便是一陣清涼花香,李玉華微微半低著頭,她盯著腳下擦的幾能照出人影的青色磚石,一只手被許惠然挽住,聽許惠然清脆的聲音,“祖母,大jiejie來給您請安了?!?/br>
    “好,好,來了就好?!苯又俏幻黠@蒼老的聲音。一個青色鍛子面兒的跪墊放在李玉華面前,李玉華跪下,對上拜了三拜,就被云雁扶了起來。

    許惠然繼續挽著李玉華的手介紹,“大jiejie,這是祖母?!?/br>
    李玉華低頭上前,原本被許惠然挽住的手被一雙皺紋橫生的手握住,干燥溫暖的掌心握住李玉華粗糙的手,李玉華聽到一聲哽咽,便被擁入懷里:

    “我的丫頭噯,你可是來了,你受苦了啊……”

    緊接著,簌簌而落的眼淚打在她的頸間。

    李玉華不知從何處生出一股酸梁,眼睛竟也覺酸燙,只是,她的淚未曾流下來便已是渾身僵硬。自母親過逝,已沒有人這樣擁抱她。這位老太太的擁抱讓李玉華不知所措、不明就里,縱李玉華心中有萬千應對,縱她明白此時最好的應對就是陪著這位老太太一場痛哭,她卻是心臟仿佛被各種莫明情緒充斥鼓噪,一時手腳發麻,不能思考,連話都說不出,更不必說流淚了。

    她如同一尊僵硬的木雕泥塑,呆呆的被這位老太太抱著,垂著眼睛,沒有任何情緒反應。

    待老太太被諸人解勸著收了哭聲,李玉華仍是垂著頭,被人引薦著介紹了“母親”。

    李玉華驚訝的抬起頭,入眼是一位與許惠然十分肖似的貴婦人,與其說這位太太像許惠然,應該說許惠然像這位貴婦人。虛眼一望,已知兩人必有血緣關系。只是,她有自己的母親,如何這位又是她的“母親”呢?

    這位太太望向她的眼神充滿激動,欲言又止。李玉華懵懂的看這位太太一眼,復垂下頭去,低聲道,“我娘已經過逝了?!?/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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