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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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現在去找的,就是她在御膳監認識的幾位朋友。 御膳監和將作監作為內廷中的技術部門,跟其他部門最大的不同是,他們各自都有一批來自民間的領域高手挑大梁。將作監在東掖廷最外圍先不說,而御膳監,這一批人在內廷之中做事,卻又游離在內廷權力體系之外,對于很多事情就沒有其他人那樣忌諱。換句話說,就是這些人的嘴沒有那么緊。 吳桂花轉了一圈,帶來的小零食小玩意分出去大半,想知道的事已經了解得七七八八。 皇后被廢之后,本來在新的六宮之中選出之前,該由資歷最老,時常幫皇后打理內宮的德妃暫攝六宮庶務,但德妃以自己能力不足為由,推選了裕妃和林妃共同管理。德妃這么做本來很聰明,她以前幫助皇后打理內宮,是有皇后名正言順地頂在前面,現在皇后倒下,這么大的權力真空,德妃一個無兒無女的老妃怎么可能吃得下?皇后是大皇子生母,大皇子地位岌岌可危,她干脆拉上二四兩位皇子的生母,擺出誰也不幫,誰也不落的態度,先把事情定下來。 但前日剛劃分管轄范圍,林妃手下就出了事。裕妃趁機發難,卻被德妃查出,林妃出的紕露似乎跟裕妃有千絲萬縷的關系……總之,目前管事的三妃出現了不小的矛盾,現在各自為政,連累得底下人被這幾個主子一會兒一個命令弄得暈頭轉向。 除此之外,吳桂花還意外打聽到,秦司薄之所以現在還在庫房勞累,就是被林妃的事牽連到的。三妃劃分權屬時,因為四司二十四局并不是完全隸屬于后宮,有相當一部分是直屬于皇帝內府,權力索性粗略分為三部分,德妃負責庶務人員調配,裕妃手掌財權,林妃則負責的是庫房。裕妃一拿到賬冊就來跟林妃做盤點交接,結果交接之時,裕妃的人發現林妃的人夾帶了東西,被當場拿獲,要她交出人法辦。 秦司薄為什么會被牽扯進去?因為林妃的人犯案地點就在她負責的庫房,她有失職之嫌。如果這次處理不好,她說不定好不容易在皇宮奮斗來的地位就會從此斷送! 德妃雖說站在林妃這邊,但誣陷這種事,只要不是當場拿住,誰又能真正說清?反正裕妃傻了才肯承認她在這件事里做過什么手腳。 就在吳桂花在東掖廷四處打聽消息的時候,尚宮局里,正在進行一場對話。 “再過兩天,就是放餉的時間,若是宮務再遲遲不決,只怕要生出亂子?!闭f話的紫衣宮娥厚厚的髻發上簪著一個巴掌大的銀絲紗帽,銀絲紗帽正是六大尚宮宮令的官帽形制。 而她勸說的對象——那位同樣著紫衣,卻簪著整個皇宮大內唯一一只金絲紗帽的老婦坐在寬大的官帽椅上垂目不語。 “宮正大人,也就是您才能勸勸德妃娘娘,您真的就打算這么看下去嗎?”那位宮令見她久久不語,不由急燥起來。 “袁宮令太高看我了,我便是在宮中待了些年月,也只是個奴才,又怎敢左右娘娘們的心思?”王宮正緩緩開口。 袁宮令勸說許久,終于失去耐性,聞言拂袖而出:“王四林,就算你是宮正又怎樣?若是看不清風向,遲早晚跌死在風浪中,到時候你可別后悔!” ………… 吳桂花一圈轉完,回到了尚宮局,在門口差點跟一名滿臉怒色的紫衣宮人相撞。 她嚇了一跳,這宮里能穿紫衣服的,可沒幾個!好在這人似乎沒心思跟她為難,連眼風都沒掃她一眼,不一會兒便走不見了。 她轉進尚宮局大門,看見秦司薄值房的門虛掩著,無心打聽,三步并作兩步走到門前敲了敲門。 “桂花,你怎么來了?” 吳桂花先看了看,值房里只有秦司薄一人,心中一喜,道:“姑姑,我昨日去西掖廷,見到了一個叫顧大姑的人,她……”先將顧大姑的請托說了,末了,道:“我去過她們的排屋一回,那些姐妹們多數只是咳嗽——” “你去了染疫的房間?”秦司薄冷下臉來:“你怎么敢去那里?若是得病了怎么辦?” 人非草木,秦司薄生性雖然嚴厲,可吳桂花時不時地來看她,還給她帶這么多吃的用的,深宮之中有這么一個人關心,她又怎么可能不感動?因此,對她,秦司薄不覺真的拿她當成了自家小輩看待。 吳桂花忙道:“不是,姑姑,那些人得的不是疫病。她們是被染布的染料毒煙嗆壞了嗓子!若是她們真得了疫病,我怎么敢來見您?我不怕自己得病,難道也不怕給您過上?” 見秦司薄神色稍緩,她描述了些宮女的慘狀,道:“她們都是些可憐人,顧大姑也說過,有些人只是沒有藥,若是有藥的話,治肯定是能治好的。您看,咱們宮里也有御醫,能不能想辦法請御醫給她們看看?” 宮女們生了病是沒有資格看御醫的,吳桂花比較幸運的是,跟她相鄰的獸苑有位劉掌案略通些獸醫,她若有個頭疼腦熱,小病她自己就會抓點藥,大病么……反正能看畜生,肯定就能看人,只是她身體倍棒,到今天還沒用上劉掌案一回。其他人生病,只會更慘。有點余錢的去正定門高價買點藥胡亂吃,吃好了便罷,吃不好宮人斜等死。沒錢的更慘,只能求神拜佛,要不怎么鬼母教勢力會這么大? “胡說,御醫是主子們的大夫,豈能到西掖廷那種地方給宮奴們治???” 吳桂花早料到秦司薄不會同意,她仔細觀察著秦司薄的神色,發現她的拒絕并沒有帶著厭惡和不滿,而是……一種無奈與麻木混和的感情。 這很好理解,秦司薄是女官,但她也是宮女,她生了病也只能硬挨,此時聽到這些底層宮女的慘況,尤其是顧大姑的事,怎么可能不會心生感慨?顧大姑之前還是個宮令,還不是說倒就倒,最后落得個晚景凄涼?秦司薄只是個中層女官,年紀在這個年代也不小,又本身處于危機之中,聽到的第一時間才會不想多事。 秦司薄怎么都不會想到,她眼里這個憨憨的侄女早將她的反應分析得透透的,只見她并沒有因為她的訓斥而退縮,繼續說道:“我來的時候聽了些流言……”將三位嬪妃的糾葛簡單提了兩句,最后說道:“若是有這個機會,想必林妃娘娘一定很愿意做成吧?!?/br> 跟聰明人不必說得太透,秦司薄立刻想到了這個主意的妙處:現如今三位娘娘爭得頭破血流,裕妃有圣寵在身,又堅持不松口,德林二妃已經露出了頹勢,現在還僵持著,只是面子使然,再加上不愿裕妃一人得利罷了。此時林妃若愿意退后一步,德妃不必為難,裕妃暫時達到目的,而林妃若能促成此事,即使失去了庫房,也能得個賢名。她獻上此計,解開難題,自己的地位自然可以保??! 她騰地站起來:“你在這里等等,我去去就來?!?/br> 秦司薄出門后,吳桂花站在門口張望了一會兒,只見她腳步輕快,直往正房而去,而那里正是王宮正的值房,頓時微微一笑。 第97章 尚宮局,宮正值房 秦司薄說完話, 王宮正沉吟片刻, 展臂而起:“你來, 幫我整理發髻?!?/br> 秦司薄大喜,知道宮正已經決定幫林妃一把,此刻定是去進宮獻計。 當即放輕手腳,幫著王宮正重新梳了頭發, 又正好衣冠, 正要退步站開,忽聽她問:“這個主意,是誰給你出的?” 秦司薄一驚,口中已道:“宮正多慮了, 這主意自然是我想出來的。您知道,若是林妃——” 王宮正抬了抬手,目光清明:“蘭兒, 你生性板正, 嚴肅有余, 機變不足, 這主意看似大膽, 卻出在正該破局的時候,迫得我不得不用,這不是你的手筆。你那徒弟梅雪被你教得跟你一個樣, 也不是她。是誰?” 一番話條理分明, 秦司薄啞口無言。 她自然不是貪功之人, 何況吳桂花一向跟她親近,她若能得到宮正的賞識,若是在以往,秦司薄或許會樂見其成,可現在她自己都已經深陷泥沼之中,這幾日更能體會內宮之兇險,怎么會愿意把吳桂花拖進來? 因此,只咬死道:“宮正真的多慮了。我也是今日收到顧大姑的信兒,想起大姑的事,心中難安,大姑她當年待我很好——” 見王宮正果然面露凄色,立刻住嘴不再說下去。 兩人默默無聲,快出門時,王宮正看到秦司薄門前的那只籮筐,冷不丁問:“你那侄女今天什么時候來的?” 秦司薄一驚,抬頭去看王宮正臉色,知道自己還是沒瞞過她的眼睛,只好老老實實道:“說是來了有一陣子……” ………… 吳桂花對宮里誰管事誰做事沒有一點興趣,跟秦司薄吹完耳旁風,見她回來黑著臉,似乎心情不是很好,小心探問兩句,知道王宮正已經在為那件事奔走,知道她這里一堆爛帳,定然沒有心思招呼自己,立刻識趣地提出了告辭。 對吳桂花這種小宮女而言,誰管錢,誰管帳的確一點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誰當老板都不能妨礙她拿錢做事。 過了兩日是十五放餉的日子,葉先和應卓都特意叮囑她,讓她這兩個月避著西掖廷,千萬別主動往那去,就是拿餉也找別人代拿才行。 吳桂花嘴里怪著他們個個都把自己當個三歲孩子看,卻不敢不遵,那一日雖沒有去西掖廷,卻照常去了慈安宮。 現在慈安宮上下都知道三皇子身邊這個“不住家奶媽”的重要性,只要她不去太后宮中打擾老人家靜養,慈安宮上下隨便她逛。 只是吳桂花也不是那得寸進尺的人,回回到了慈安宮,一般都會直奔小胖墩寢殿陪他玩會兒,到他吃午飯時再去各處轉轉,捎帶腳收集消息。 她先前張羅的那件事后續,她就是從這些人嘴里聽到的。 給宮女請御醫治病,這事在主子們面前不算什么,可是現在內宮宮奴中一等一的大事。自從林妃當著皇帝的面提出開始,全宮奴才們的眼睛都盯在了上面。 皇帝的每一句話都在第一時間傳出來,供所有人翻來覆去地咀嚼。 比如昨天皇帝表態說“林妃若是想做,便去做”,有人感激涕零,大呼皇上仁德,有人卻暗暗撇嘴,說皇帝若是真的支持,為何說得這樣隨意,這樣隨口的一句話,讓林妃如何拿著圣諭去請御醫?如果是麗妃/裕妃來說,肯定會有圣旨卿命,如何如何。 吳桂花聽得直撇嘴:想得可真美,你們以為那些寵妃們會真的花心思為你們請御醫治???當這宮里的女人個個都是應卓她娘普照圣光?要不是林妃現在的處境,她也未必會使大力來促成此事。 今天她聽到的是,林妃去了御醫院找人,院正當面答應得好好的,可等到要調人時,不是這個有事就是那個手上有病案研究,整個御醫院拿不出兩個御醫配合! 吳桂花就想嘆氣,她跟皇上說起的時候,就應該想辦法把事情弄成鐵板釘釘?,F在她拿著皇帝模棱兩可的戲言去御醫院找人家搞義診,這種臟活苦活,最要緊的是,辦好了沒人夸,辦差了也不會有人罵的活誰愿意做? 能在御醫院工作的,不是有技術就是有背景,讓人家來給一群奴才看病,當古代醫生真的都以為病患面前人人平等? 難怪林妃明明是二皇子的生母,在后宮的存在感還不如德妃一個無兒無女,早就失寵的妃子高。要真任由御醫院這么踢皮球,吳桂花說不得還要另外再想辦法。 吳桂花聽得直嘆氣,連趙嬤嬤請她幫著品評自己新研究出來的菜品都失去了興趣,去小胖墩那拉著他在院子里走兩圈消完食,又盯著他上榻睡午覺,總算有時間脫身回到自己的重華宮。 其實吳桂花回去重華宮也無事可做。 葉先不知跟她那些后面撥來的屬下們說了什么,她院子里的雜活,從灑掃除塵,到洗衣種菜,往往還不等她來做,就被人搶著做完了。 吳桂花先前抵抗了一陣子,被葉先以“您還有個病人要照顧,不要被雜事絆住手腳”為由,將她這一側房門的鑰匙要來,結果……其他事都由不得她做主了。 真是上了這老狐貍的大當。 對了,還有那個病人。 隔壁瞧著房子大,正房是不敢住的,實際也就只有半爿廂房加一個門房有人,住六個人已經緊緊巴巴的,再加上小順一個病人,哪里還有地方?葉先說他跟小順住一起,叫吳桂花堅決拒了,硬將小順搬到她的隔壁,兩個人做了鄰居。 小順身體沒有大礙,只是需要時間休養,把虧耗的體力補回來。 這兩日,他閑在病床上沒事,有空就追問吳桂花,問他師父怎么樣了。吳桂花暫時用話糊弄住他,到底是心虛的,壓根不敢在他跟前多待,又想起她半個多月前同大順子扦插的枝條也到時間長出芽苞,索性撒腿開溜,去獸苑把大順子和小章兩個叫出來,去巡視領地去了。 用新不如用老,雖說后面應卓給她調來不少值得信任的機靈手下,可她還是有什么事喜歡找這兩個小家伙。 哪怕大順子回回見了她,都有一肚子的果子經跟她念叨,她也聽得開心。 何況大順子不止跟她念叨,小章更是受他荼毒已久:“跟你說了,這些砧木不能隨便移動,你還伸手做什么?好不容易長了兩顆芽苞,叫你撇掉了,你給賠么?” 小章被這家伙煩得恨不得堵耳朵:“你不是說要傳我手藝嗎?我不看我怎么知道砧木要怎么扎?” 現在大順子是誰動他的果樹,誰就要摘他的心肝的架式:“你還有理了?我教你也要等我下次扦插,我手把手教你啊,沒得把人家剛剛扎好的枝子掰開來看,壞了你賠得起嗎?你說是吧桂花姐?” 吳桂花含笑聽著兩個小家伙斗嘴,不管是枝條也好,還是小樹也好,都檢查得很仔細。 雖說司苑局未必見得會來檢查,可她記得真真兒的,種下去的果樹若是結了果子,那可算她自己的。這都是自己地里的種子,將來要有出息的,怎么能一點都不上心? 四處轉了轉,吳桂花尋思著,這些日子雨水有些多,那些種在低洼處的枝條要注意排水,千萬不能被水泡爛了根,哦,還有偷偷在長信宮種的南瓜秧子要記得間苗,不然到了秋里結不出果子…… 慢悠悠轉了一下午,該去到的地方都去到。吳桂花由兩個小子護送著,慢慢朝重華宮走。 走到竹林那時,吳桂花不經意往里頭一瞅—— 她停下步子,對兩個小子說:“你們先回吧,不用送了?!?/br> 大順子和小章才得了葉先的耳提面命,嚴令他們,不論走到哪,都必須跟緊吳桂花,哪敢不當回事,說:“還是我們送你吧?!?/br> 吳桂花故作不耐煩:“都到地方了,還送什么送?一個下午跟在后頭,還不帶我透口氣的?” 兩個小子其實挺怕她的,聽見她這么說,只好賠著笑趕緊離開。 吳桂花目送著他們消失在竹林的另外一頭,轉過身來,頓時綻開了笑容:“你怎么來了?” “帶著人隨便轉轉,就走到了這?!闭驹谀菐卓么笄嘀裣逻叺?,不是應卓是誰? 你隨便轉轉就從東掖廷轉到了西掖廷?那這可真夠隨便的。 吳桂花笑瞇瞇的:“那你愿意現在也隨便在這林子里轉轉嗎?” 應卓沖她伸出手:“恭敬,不如從命?!?/br> 待到吳桂花將手掌放入他的大掌中,兩人都心如靈犀一般,相視而笑。 要說這林子吳桂花來過無數遍,早該轉膩了??晒饷髡蟮乩约合矚g的人在夕陽下散步,跟自己一個人瞎轉悠能一樣么? 她此刻的心情相當奇特,拉著心上人的手,什么小鹿亂撞,心跳如擂全然沒有,她只感到了平靜,那種精神世界的祥和令她不自覺嘴角含笑,仿佛心靈深處那些所有的困擾在此刻都離她遠去,仿佛只要有這只手牽著她,她便不用害怕任何困難,這只手讓她的內心重心充盈了力量。 兩人分開時,應卓還舍不得松開,低聲道:“明天我還來么?” “還來?!眳枪鸹粗Γ骸澳闵岬貌粊韱??” 應卓便也笑了。 一個人跟兩個人果然不一樣,重新充滿活力的吳桂花回到重華宮,看到在門口徘徊的那個人時,也能保持著平和:“梅雪jiejie,這個時辰,你怎么來了?宮里都要下鑰了啊?!?/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