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諾_分節閱讀_134
小隊里因為有人犧牲,又補充進了一個新兵,軍曹愉快的拉著大家去看新兵練靶子。 靶子是活人,是個衣衫不整的大肚子孕婦。 新兵認真的聽著軍曹的指示和“技術講解”,不斷的“嗨!嗨!嗨!”,當軍曹說“開始!”,新兵毫不猶豫的舉起槍,朝向孕婦扎了進去,長谷春岡的槍卻在這個時候挑開了對方的刺刀。 “長谷春岡?你干什么?” “那是個孕婦!你們要干什么?!” “當然是給新兵練膽,告訴他一個士兵要做什么?!?/br> “一個士兵的膽量是對敵人舉起刺刀!不是平民!孕婦!” “你是個懦夫!”軍曹一巴掌推了過去,其他同僚也將長谷春岡圍了起來,他們聲嘶力竭的大聲咒罵,臉部充血青筋暴起,可同時又痛哭流涕。 “我早就知道你看不起我們!” “膽小鬼!懦夫!自以為是的混蛋!” 面對戰友的拳腳,長谷春岡沒有反抗,他只是護住自己的頭,任由他們責罵。新兵呆愣的站在邊上,不知道該怎么是好。井口躲在營房的角落里,抱著腦袋,不敢動。 推搡不知不覺開始升級,不知道是誰最先伸出了拳頭,所有人都開始對長谷春岡拳打腳踢。這是一段丑陋難看的打戲,沒有精彩的追逐,沒有特技的效果,只有混亂sao動的鏡頭,還有男人們猙獰的臉,還有破嗓的嘶喊。 但所有觀眾都看著,影院中寂靜無聲,他們理解,不是“理解”那些士兵們為什么這么做,而是“理解”這樣的事情為什么會發生。這個發動戰爭的國家,已經把自己國民的人性扭曲了。 這些士兵們四處尋找宣泄的途徑,面對敵人,面對敵國的百姓,也面對持不同意見的同胞。 長谷春岡被打得倒在地上,軍曹的大腳踩在他背上。 “你!執行命令!”軍曹對新兵喊。 在新兵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沉默安靜的長谷春岡猛的掙扎了起來:“不!不!”在此之前,他大概以為自己被打一頓,能夠挽救那可憐女人的性命吧? 掙扎讓他得到的是戰友們不分輕重的猛踢,他的額頭流出了鮮血,視野開始變得一片血紅。 “???嗨!”新兵端起槍,挺起刺刀扎向了孕婦。 孕婦的眼神一直是麻木的,但是在面對近在咫尺的刀口時,她的眼睛亮了起來,可被緊緊捆綁在柱子上的她,能做的只是挪動一下身體,不過一寸、兩寸的差別,至少……至少刺刀沒有扎在她的孩子身上…… 長谷春岡發出一聲長長的凄厲慘叫,即使用撕心裂肺也不足以形容。 “上帝??!上帝??!”即使膚色不同,即使很多人對于亞洲發生的那段歷史無比的模糊,但那并不表示人們感覺不到那種傷痛。 有些年紀大的男士開始吞下急救的藥物,女士則緊緊抓住身邊男伴的手。每一排都有哭泣的聲音傳出來。一些承受能力差的人產生了離開的想法,但礙于禮貌卻只能坐在原地。還有些人閉上眼睛,低著頭,開始默默的祈禱。 長谷春岡徹底的被小隊的同僚孤立了,隊伍里最臟最累的活都是他的,同時還伴隨著來自戰友的侮辱。原來愛笑溫和的長谷春岡變得沉默,他悶頭干著所有被安排的活,不說一個字。只有井口,會悄悄的給他塞一些食物。 “長谷春岡,這么沉默是不是想家了?!來,我帶你去最能找到家鄉滋味的地方?!庇幸惶?,軍曹忽然又變成那個把長谷春岡當成弟弟照顧的好男人了。其他士兵也跟著起哄,他們半強迫的拉著長谷春岡離開了軍營。 一間原來是某家宗祠的地方,現在門口聚集了許多排著隊焦急等待的日國軍人。 “慰安所?”長谷春岡看著門口掛著的牌子,沉悶冰冷的臉變得溫柔了一些,“說是國內來的女學生,給士兵唱歌跳舞的地方?” 他溫柔的黑眼睛,讓所有看著電影屏幕的觀眾都意識到,這個年輕的士兵,一定是想到了自己在家鄉的meimei,那個穿著紅色衣裙的漂亮女孩。 軍曹和其他士兵笑了起來,他們的笑聲和眼神與長谷春岡清澈的視線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成年人都知道這種笑容中蘊含的是什么意思,而了解到這種意思的人們,覺得心臟仿佛被一雙手粗暴的攥緊。 不知道軍曹和其他士兵說了什么,他們得以插隊。 “這里的可都是充滿家鄉風味的節目!”軍曹帶著他走進了一排房間中。 那地方根本沒什么節目,倒像是最下等的女支院,沒有“客人”的女孩們一個個只是裹著薄薄的被子。 長谷春岡的表情變得越發苦澀,他意識到了,國家再一次騙了他,騙了很多人,他轉身要走,但是軍曹拉住了他。 “惠子!惠子你在嗎?!??!惠子你在這里??!為什么要躲起來呢?” “!” 軍曹猛地扯開了一個把頭臉都裹住的女孩的被子,女孩發出一聲慘叫。 長谷春岡瞬間瞪大了眼睛,那是他的meimei!本來應該在家鄉等著他回去,等著穿上白無垢作為最美的新娘出嫁的meimei。 長谷春岡第一次打了軍曹,他抱住meimei,想要帶走她,但是被打翻在地的軍曹和其他士兵圍了上來,把他拉了出去?;葑幼谀?,看著哥哥離開,露出了一個笑容:“再見,哥哥……” 外邊打起了雷,大雨傾盆而下。 長谷春岡在站崗,大雨把他澆得濕透,他的眼睛里卻燃起了兩團火。 他偷偷的離開了站崗的位置,在大雨里跑去了慰安所,就算是這種鬼天氣,這地方依然排滿了人。 一個女孩被被單草草裹著抬了出來,一臉焦急的長谷春岡愣住了,不過是幾個小時的分離,meimei已經變成了一具冰冷的尸體,她的血淌了一地,又在大雨里快速的淡去…… 電影鏡頭一轉,開始插入一段段真實歷史的老膠片。 1937年12月3日,南京保衛戰爆發,斑駁的城墻下,又添了新的鮮血。 長谷春岡也加入了幾次沖鋒,很明顯,他的槍口是朝上的,他的表情灰暗淡然,這時候的他已經在沒有了初時學生的青澀,他是個男人了,是個被現實壓得喘不過氣來的男人。 同時,鏡頭也開始對華國軍人和南京城內一些市民的描寫。 南京保衛戰時的民軍早早的就失去了制空權,防空武器幾乎沒有,同時嚴重缺少重武器。就算是輕武器的供給,也無法達到士兵的需要,甚至有時候送上來的槍支是木槍,子彈是木子彈。 士兵們最可靠的武器,就是他們自己的血rou之軀。 首都國土就在腳下,同胞家人就現在身后,無處退,不能退。 一寸山河一寸血,十萬青年十萬兵。 沒了腿,還能拿槍。瞎了眼,還能幫弟兄們遞子彈。雙臂已廢,還有牙齒能咬動手榴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