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道祖師[新修版]_分節閱讀_14
見她已張大了嘴湊近金凌的臉,魏無羨顧不得心頭震動,再次舉起竹笛。他的手有些顫抖,吹出來的調子也跟著顫動,加上這支笛子做工粗糙,低聲幾乎可說是喑啞難聽。嗚嗚兩聲,溫寧循聲而動。 這一動,眨眼間便移到了食魂天女面前,溫寧劈手一掌,食魂天女的頸部咔咔一響,身體沒動,頭顱卻被這一掌扇得扭轉了一個大圈,臉對著原先是背部的方向,仍在微笑。溫寧又是徒手一記斬下,食魂天女擒著金凌的右手被齊齊斬斷。 她低頭看了看斷裂得整整齊齊的手腕,沒有將自己的頭顱掰轉回正確方向,而是身體轉了一圈,用正臉和背部同時對著溫寧。魏無羨不敢懈怠,吸氣俯首,cao控溫寧迎戰。然而,不多時,他便越來越心驚。 低階的走尸不能自行思考,需要他的命令加持引導,殺傷力較強的兇尸也往往神智昏亂沒有意識。溫寧則情況不同,他是魏無羨煉出來的,說是當世最強兇尸也不為過,絕無僅有,能思能索,除了不畏傷、不畏火、不畏寒、不畏毒、不畏一切活人所畏懼的東西,與生者無異。 但此刻的溫寧,明顯沒有自己的意識! 正驚疑不定,場中傳來陣陣驚呼。原來溫寧連踢帶打,將食魂天女牢牢壓制在地,又抱起一旁一塊過人高的大石,舉到食魂天女上方,重重砸在她身上。雷霆般的重擊一下一下落下,直到將食魂天女的石身,生生砸成一片粉碎! 白花花的一地亂石之中,滾出一顆發著雪白光暈的珠子,那就是食魂天女吞噬了十幾個活人魂魄后凝成的丹元,將它收回去小心處置,剛剛被吸食魂魄的數人還能復原。然而此刻,沒有一人顧得上去撿那粒珠子,所有原先對準食魂天女的劍尖都調轉了過來。 一名修士聲嘶力竭道:“圍住他!” 有人遲疑地響應,更多的人卻是猶疑不決,緩步后退。那名修士又喊道:“各位道友,千萬攔著他別讓他跑了。這可是溫寧!” 此句點醒了眾人。鬼將軍又豈是區區一只食魂怪物可比的,雖然不知道為什么他會出來,但殺一千只食魂煞也比不上擒下一個溫寧,畢竟這可是夷陵老祖座下最聽話、咬人不叫的一條瘋狗,從此必能揚名百家、一飛沖天!原本他們趕赴大梵山夜獵,就是為了爭奪妖獸兇煞,以增資歷,如此一喊,難免有人心動。但那些當年親眼見識過溫寧發作時狂態的年長修士仍然不敢妄動,于是,那人又喊:“怕什么,夷陵老祖又不在這里!” 再一想想也是,對啊,有什么好怕的,他主子都已經被碎尸萬段了! 幾句下來,圍繞著溫寧盤旋的劍圈驟然縮小。溫寧揮動手臂,黑色鐵鏈沉甸甸地橫掃而過,將飛劍盡數打偏。緊接著一步跨出,掐住離他最近一人的脖子,輕輕一提,提離了地面。魏無羨情知剛才笛音催的太急太猛,讓他發了兇性,必須壓制,穩穩心緒,信信吹出了另外一段調子。 這段旋律是自然而然浮現心頭的,和緩寧靜,與方才詭異刺耳的笛音大不相同。溫寧聞聲一僵,緩緩轉向笛聲傳來之處,魏無羨站在原地,與他沒有瞳仁的雙眼對視。 片刻之后,溫寧一松手,將那名修士摔在地上,垂下雙臂,一步一步朝魏無羨走來。 他耷拉著腦袋,拖著一地鐵鏈,竟有些垂頭喪氣之態。魏無羨邊吹邊退,引他過來,如此走了一段,退入山林之中,突然聞到一陣清冷的檀香之味。 旋即后背撞上一人,手腕驟然一痛,笛聲戛然而止。魏無羨心道不好,轉身一看,正正迎上藍忘機那雙顏色淺到冰冷的眼睛。 不妙,藍忘機當年是親眼看見過他吹笛御尸的。 藍忘機一只手狠狠抓著魏無羨,溫寧則呆呆站在他們不足兩丈之處,慢吞吞地張望了一下,仿佛在尋找忽然消失的笛聲。山林遠處有火光和人聲蔓延,魏無羨思緒急轉,當機立斷:看過又如何。會吹笛子的千千萬,學夷陵老祖以笛音驅尸的人更是多得能自成一派,打死不認! 果斷不管抓著他的那只手,抬臂繼續吹笛。這次吹得更急,如催如斥,氣息不穩,尾音破裂,凄厲刺耳。忽覺藍忘機手中用力,腕部快要給他生生捏斷,魏無羨吃不住疼,手指一松,竹笛墜地。 好在他的指令已足夠明確,溫寧迅速退走,瞬息無聲潛入幽暗的山林之中,消失無蹤。魏無羨怕藍忘機去截殺溫寧,反手一把將他抓住。誰知,自始至終,藍忘機一眼都沒有分給過溫寧,只是死死盯牢了魏無羨。兩人就這么你拉著我、我拽著你,面對面地瞪眼。 便在此時,江澄趕到。 他在佛腳鎮上強耐著性子等結果,茶都沒喝完一盅,有門生急急惶惶滾下山來,說大梵山里的東西如何如何了得如何如何兇殘,他一聽心頭大震,又沖了上來,喊道:“阿凌!” 金凌方才險些被吸走魂魄,現下人已無恙,好好站在地上道:“舅舅!” 見金凌無事,江澄心頭大石落下,隨即怒斥:“你身上沒帶信號嗎?遇上這種東西都不知道放?逞什么強,給我滾過來!” 金凌沒抓到食魂天女,也怒:“不是你讓我非拿下它不可的嗎?!拿不下別回去見你!” 江澄真想一掌把這臭小子扇回他娘肚子里去,可這話又的確是他說的,總不能自打自臉,只好轉向滿地東倒西歪的修士們,譏諷道:“到底是什么東西?把你們殺得這么體面?!?/br> 這些身穿不同服色的修士里,有好幾個都是云夢江氏的門生所喬裝,奉江澄之命,暗中為金凌助陣,唯恐他不能拿下這一關,這長輩做得也算是煞費苦心了。一名修士仍在兩眼發直:“宗、宗主,是……是溫寧啊……” 江澄懷疑自己聽錯了:“你說什么?” 那人道:“是溫寧回來了!” 剎那間,震驚、憎惡、憤怒、不可置信,交錯混雜著襲過江澄的面容。 好一陣,他才冷聲道:“這東西早就被挫骨揚灰示眾了,怎么可能會回來?!?/br> 那名門生道:“真是溫寧!絕不會有錯!我絕對沒看錯!……”他突然指向那邊:“……是他召出來的!” 魏無羨還在和藍忘機僵持,剎那間陡然成為了場中眾人矚目的焦點。江澄如冷電般的兩道目光也緩緩望向他所立的方向。 半晌,江澄嘴角扯出一個扭曲的微笑,左手又不由自主地開始摩挲那只指環,輕聲道:“……好啊?;貋砹??” 他放開左手,一條長鞭從他手上垂了下來。 鞭子極細,正如其名,是一條還在滋滋聲響的紫光電流,如同雷云密布的天邊爬過的一道蒼雷,被他牢牢握住了一端,攥在手里。揮舞之時,如同劈出了一條迅捷無倫的閃電! 魏無羨尚未動作,藍忘機卻已翻琴在手。信信一撥,如一石激起千層浪,琴音在空氣中帶出無數漣漪,與紫電相擊,此消彼長。 江澄方才“絕不貿然交手”、“不交惡藍家”的考量仿佛全都被狗吃了。大梵山夜色中的山林上空,時而紫光大盛,時而亮如白晝,時而雷聲轟鳴,時而琴音長嘯。其余的修士們迅速拉開安全距離,作壁上觀,又是膽戰心驚,又是目不轉睛。畢竟難得有機會看到兩位同屬名門名士的世家仙首交鋒,不免都期待打得更兇狠、更激烈一些。這其中也包含著某些不可言說的期望,只盼著藍江兩家從此真的關系破裂才有趣。而那邊,魏無羨瞅準機會,拔腿就跑。 眾人齊齊大驚。鞭子沒抽到他,還不是因為藍忘機在前面擋著。他這么一套跑,豈不是自尋死路! 果然,江澄仿佛是背后生了眼睛,一見他脫離藍忘機護持范圍,哪里肯放過這大好機會,揚手一鞭,斜斜揮去,紫電如一條毒龍般游出,正正擊中他背心! 魏無羨被這一鞭子抽得整個人險些飛出去,還好那花驢子擋了他一下,否則就直接撞樹上了??蛇@一擊得手,藍忘機和江澄卻雙雙停手,都愕然了。 魏無羨揉著腰背,扶著花驢子爬起來,躲在它身后咆哮道:“好了不起??!家大勢大就是行??!隨便打人啦!嘖嘖嘖!” 藍忘機:“……” 江澄:“……” 他又驚又怒:“怎么回事?!” “紫電”有一奇法,若是奪舍之人被它抽中,頃刻間便要身魂剝離。奪舍者的魂魄會直接被紫電從rou身里擊出,絕無例外??蛇@人卻在被抽中以后依舊行動如常,活蹦亂跳,除了他并非奪舍之人,沒有其他解釋。 魏無羨卻心道:“廢話,紫電當然抽不出我的魂來。我這不是被奪舍啊,是獻舍。強行獻舍!” 江澄面上驚疑,還待再抽他一鞭子,藍景儀嚷道:“江宗主,夠了吧。那可是紫電??!” 紫電這個級別的仙器,斷沒有一次不行、兩次才成的可能。沒抽出就是沒抽出,沒奪舍就是沒奪舍。否則那就浪得虛名了。他這么一喊,倒逼得惜顏面如命的江澄不能下手了。 可是,如果不是魏無羨,還有誰能召動溫寧?! 江澄左思右想也不能接受,指著魏無羨,沉著臉道:“你究竟是什么人?!” 這時,一旁有好事的觀戰者終于插嘴了,干咳道:“江宗主您可能不怎么注意這些,有所不知啊,這個莫玄羽呢,是那個蘭陵金氏的……咳,曾經是金家的一名外姓門生。但因為靈力低微,修行也不努力,再加上有那個……sao擾同修,就被趕出了蘭陵金氏。聽說還瘋了?依我看,多半是他修正道不成,心中忿忿,就走了邪路。倒不一定是那個……夷陵老祖奪舍上身?!?/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