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學天地》確實捧出了一大批學術明星，但觀眾們已經漸漸厭倦固定的模式，同時講師水平的下降也影響了節目質量。擅長演講的學者可遇不可求，學術界內部還有不少人認為學者上節目風氣不好。

    楚莫抵達臺里的時候，在門口碰到了接人的編導。編導看了一眼車型，又將楚莫上下打量了一遍，確定她是玩票無誤，難道是家里人要捧她？楚莫相貌出眾，完全就是二十歲的長相，看不出一絲學者的感覺。

    《史學天地》過去的講師恨不得是用發量衡量學術成績，頭發越稀疏，白發越多，學問越高。編導的內心麻木，甚至有破罐破摔的沖動，為楚莫引路，“老師這邊請?！?/br>
    雖然楚莫的真實背景成謎，但節目組還是把該做的都做了，一路上表現得客客氣氣。他們不過是混口飯吃，把本職工作做好，也沒有為難楚莫的必要。

    《史學天地》的錄制現場已經不再設置有觀眾席，偌大的演播室內就是一張桌子和一塊大屏幕，布置得極為簡單。雖然這場景在電視機中看著單調，但主講人站在講臺后是有一定壓力的，尤其是撤掉觀眾席后，面前只有攝像機和高懸的燈光。

    演講是需要一定氣氛的，但編導和攝像們早就身經百戰，不可能被調動了。畢竟他們都是工作人員，如果跑去跟講師互動，節目就不用錄了。不少講師平時還可以，一上節目就顯得干巴巴的，便是缺少氛圍，變成了枯燥的授課。

    “我今天應該不會犯困了?！毙聛淼男【帉Э吹匠藢χ聊粌热?，朝旁邊人嘀咕道。

    “為什么？”那人十分不解。

    “今天的講師顏值高?！本帉Ч媚锷頌橥饷矃f會，極為耿直，她已經看夠教授們的臉了。每次錄制開始，她聽到那慢悠悠的演講語氣，就立馬犯困，工作前得先灌咖啡。不管楚莫講得好不好，看上去首先賞心悅目嘛。

    “楚老師，您開始后就根據自己的節奏講，我們中間一般不會停?！惫ぷ魅藛T跟楚莫溝通道，“今天我們先錄制三期?！?/br>
    《史學天地》每期大概35分鐘，現場錄制完成后，后期組會進行修剪、包裝，附上圖片和視頻資料。每集前有一段簡單的朝代介紹和主講人簡介，接著便是本期的節目內容。

    楚莫點點頭，她準備完畢，在收到示意后，鎮定地開始了演講，“先秦可以說是中華文明的頭顱，誰都知道頭顱是身體必不可少的一部分。我們既然要認識歷史，就必然要了解先秦歷史……”

    楚莫的語速適中，并不像往日的講師那般緩慢，鏗鏘有力，落落大方。略慢的語速會很容易讓人喪失注意力，但語速微快，便會強迫別人集中精神去聽清對方在說什么。她適應了一會兒演播室的燈光，漸漸便進入佳境，放松了起來。

    楚莫的講解清晰，觀點獨到，她充分吸收在奇盟寫修煉資料的經驗，力求幽默直白，生動有趣。

    “提起先秦你會想到什么？百家爭鳴？”楚莫略微停頓，泰然自若，“我們常常說起這個詞，諸子百家相互爭鳴，說是百家，其實有上千家……那時候要是有微博，絕對誕生一批大V，其中粉絲數較多的不過十家，發展為學派……”

    節目組：excuse me？？突然有什么奇怪的東西混進來了？

    資深編導不禁皺眉，感覺楚莫剛才那段不太妥當，無奈楚莫話鋒一轉，一下子又切回正題。她在學術方面的解讀確實頗為新穎，而且語言幽默風趣，各種比喻又結合時下熱點或經典電影，節目組中的年輕人倒是聽得津津有味。

    漫長的演講會讓人感到無味，但其中有鋼鐵俠、焦糖熊、漫畫人物等比喻亂入打岔，便能重新抓住觀眾的注意力。楚莫原本也不想如此，但她近來看了不少演講視頻，漸漸總結出一些優秀演講的共通點。奇盟的經驗貼也告訴了她一個真理，單純地傾倒知識并不吸引人，人人都能看學術大部頭，為什么他們還看講座節目？

    因為大家都很懶，他們需要有人吸收后重新解讀，轉換成易于接受的形式。

    資深編導幾次想要叫停，但又忍住了，楚莫的演講風格確實吸引人，卻跟欄目原本的畫風不太相符，看上去有些過于活潑了？

    楚莫絲毫不知疲倦，狀態飽滿，一氣呵成地完成了三期錄制。她完成講說后，高高興興地回家了，留下了滿臉無奈的資深編導。

    老編導看著素材都要瘋了，“這怎么剪??？好多都不能播！”楚莫的段子穿插在講解之中，關聯性極強，根本無法把段子單獨剪掉。

    小編導一臉疑惑，“師傅，為什么要剪掉？她講得很有意思啊?！?/br>
    老編導恨鐵不成鋼道，“你覺得臺里會允許播這些嗎？！”

    科教頻道在觀眾們的印象中就是嚴肅、認真、一板一眼，怎么可能放出這樣的節目？老編導不是不想改革、創新，無奈約束太多，很多事情不是他們能決定的。

    節目組抱著這三期素材，緊急召開會議，就節目未來的風格和走向展開了激烈探討。制片人比較油滑，最后拍板道，“先把這三期做出來交上去審，我們另外再錄三期，要是先秦被斃就啟動備用替換?！?/br>
    楚莫的后臺似乎很硬，萬一過審了呢？雖然這是見鬼般的概率。

    老編導直接去忙備用錄制了，他覺得楚莫這三期絕對會被斃掉，最好趕緊做出備用節目。小編導的內心卻極不服氣，她真覺得楚莫講得有意思多了，干脆自己弄走素材在機房盯著剪輯。

    《史學天地》的剪輯并不復雜，機位切換也不算頻繁，小編導很快就剪輯、包裝完，把三期節目交上去送審。臺里有專人負責節目審查，提出修改意見，看到楚莫這三期錄制也懵逼了，畫風確實跟往常相差太大。

    楚莫倒沒有任何逾越或不當的言辭，相反講得還挺好玩，就是看上去畫風太活潑了，不是往日那種沉甸甸的風格。審查人員也不知道是楚莫的長相，還是語言風格導致了這一點。她講得時候確實一本正經，但看上去太年輕了？

    “這怎么辦？確實沒有任何知識性錯誤，而且她好像是溫老的高徒?！贝蠹叶己軣o措，講得確實很好，但沒人敢冒險出頭，拍板過審。這種事情的界線很微妙，大家都不想出來頂風險。

    “節目內容上既然沒問題，那就過了吧，先試三期。如果收視率不行，后面的就砍掉?！北娙硕济婷嫦嘤U，審查組中職位最高的人只能硬著頭皮說道。

    他的想法很簡單，反正《史學天地》的收視率都跌成那樣了，估計再過一陣子早晚被砍，何必拂了王臺和溫老的面子。

    ☆、第71章

    楚莫覺得自己發揮得不錯, 絲毫不知道她的錄制差點被砍，興高采烈地回去整理材料。她今天錄完節目，倒還真對這種講座產生興趣, 把知識加工成另一種形式輸出，還是讓人很有成就感的。

    這三期節目居然過審, 讓節目組大跌眼鏡，不過上面的意思也很模糊。如果收視率過低, 似乎隨時會砍掉先秦這一部分。編導們都十分頭疼，節目可以安排播出當然是好, 但他們還要不要邀請楚莫繼續講？萬一又錄了幾期，最后被砍掉，豈不是白費功夫、耽誤時間？

    制片人嘆了口氣, “錄吧，死馬當作活馬醫，大不了就被砍?！?/br>
    眾人都知道制片人說得不是先秦被砍, 而是《史學天地》被砍，一時都心有戚戚。大家在這里工作了那么久，還是對這個欄目有些感情的, 畢竟它曾經輝煌過。

    楚莫再次接到錄制的通知，二話沒說趕往臺里錄制，一口氣又是三期。她現在已經可以完全脫稿了，延續一貫的解讀風格，生動活潑。編導們也沒了意見，反正審查組都認可了, 他們還瞎擔心什么。

    節目組將楚莫的解讀取名為“先秦古粹”系列，先將過審的三期節目排上了。眾人都猜不到收視率會怎樣，連欣賞楚莫的小編導心里都沒底，畢竟欄目的受眾太過固定了。楚莫的演講適合年輕觀眾，大家都不清楚過去的固定收視群體會怎么評價。

    欄目曾有一些改革，試圖挽回不斷下降的收視，但無一例外都撲得更慘。

    “先秦古粹”第一期的收視率很快就出來了，收視為0.12%。

    “還好吧，起碼上0.1%了?！敝破藰O為無奈，前幾期節目已經撲到0.1%以下了，楚莫的第一期好歹重新爬回來了。

    眾人都頗感尷尬，這個收視率說高不高，說低不低，算是今年的平均水準。老編導不太看好前景，出言道，“因為前面那個系列真的太低了，新系列第一期普遍都會上升，后面就有所回落……”

    “所以這個成績到底行，還是不行？”有人問出了大家的疑慮，他們到底還要不要繼續錄制‘先秦古粹’系列？

    制片人也茫然了，“硬著頭皮播唄，上面沒說砍，我們也不吭聲?！?/br>
    既然“先秦古粹”達到了及格線，節目組干脆破罐破摔，邀請了楚莫第三次，再次錄制了三期，目前共計9期?！妒穼W天地》是一個日播節目，節目內容必須提前制作、送審，“先秦古粹”只要沒被斃掉，就要繼續錄。

    第二期收視率果然有所回落，下降到0.11%，但第三期居然又上漲到0.13%，應該是臨近周末的緣故。

    節目組很少玩這種心跳，似乎每天節目都會被砍掉，卻又安然無恙地度過了。大家都知道上面盯得緊，如果“先秦古粹”跌下0.1%，絕對會被砍。審查組當初是想給王臺和溫老一個面子，結果楚莫的節目卻莫名其妙地活下來了。

    第四期漲到了0.14%，第五期漲到了0.15%，正當眾人看到希望，覺得欄目快要翻身時，收視率突然停滯了。后面五期的收視率都在0.15%上下波動，再沒有突破。此時楚莫已經錄制完“先秦古粹”系列，共21期。大妖怪心滿意足，開始準備下一個課題。

    節目組已經被收視率折磨得麻木了，大家有一瞬間以為欄目能重回巔峰，現在想想還是太天真，畢竟科教頻道整體的收視率都不如往年，頻道平均在0.13%。制片人安慰道，“起碼我們在頻道內排名上升了，欄目一時不會被砍，再邀請她一個系列吧?！?/br>
    《史學天地》好歹活下來了，而且在頻道內排名還可以。這證明楚莫的演講可以被觀眾認可、接受，目前也沒收到□□，那繼續邀請她水到渠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