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相信我真的是白蓮花_分節閱讀_85
他快步走出平房,把房門從身后拉上,抬眼看向連念初。他也是一身雪白,跟昨晚回來的他的大哥一樣光鮮,而他旁邊乘著綠輪椅的人笑容溫柔滿足,也得昨晚剛從外面走來的大哥一樣。 不……應該說,是大哥像他們。大哥遇到他們之后就越來越不像這個家的人,像起這些外來人了! 他緊抿著薄唇,反手鎖了門,向著院里的兩人走去。 他知道自己應該更沉穩,可是他做不到,他心里潛藏的恐懼和憤怒在胸膛鼓動,走到那兩人面前便忍不住問道:“你們到底想來干什么?” 連念初一手拿著鍋蓋,抬眼看向他,慢悠悠地說:“我跟岳兄是來山里觀光的,他的輪椅壞了,得修兩天,我沒事就在山下擺擺小攤、賺點家用,沒想干什么???” 方晴海眸色發暗,眼皮輕顫著,不經意地掃了岳青峰一眼,說:“我們這房子小,家里大人都不在,又有女孩,住兩個大男人我不放心。你們租別人家住吧!” 連念初瞟了他一眼:“晴石已經挺大了,能頂門立戶了。他當大哥的愿意留我們,你這個弟弟憑什么不同意?” 就憑這個家是我當家!方晴海恨恨地看著連念初,磨著牙說:“你們給了多少錢租金我都給你們,那身衣服也會讓大哥還你們,立刻搬出去,不然我報警了!這村子和底下的鎮子里都是姓方的,不會讓你們兩個外姓人翻了天去!” 連念初心中微怒,岳青峰忽然從后面拽了他一下,低聲道:“搬就搬,這個村子總不能沒人愿意收留咱們。你天天和有緣人出去賣東西呢,不在乎晚上這一會兒?!?/br> 他說話總是那么有道理,連念初便把那口怒氣嘆了出來,撂下鍋蓋說:“那行,我們吃完飯就搬。衣服就不要了,你讓晴石出來跟我們吃早飯吧,昨天他忙了一下午,我得讓他吃口好的?!?/br> 方晴海冷冷地說:“不用,我們家再窮也不少他一口吃的,用不著別人養!你們吃了就趕緊走吧,以后也別拉著我哥賣東西,我們家是種地的,不能為了那幾塊錢扔了我們家的根!” 他推開院門離開,頂著清晨微寒的空氣默默地走向遠方,敲開了一間大門:“叔爺……咱們村兒里來的那兩個人不對。您知道我哥的事,您得看著點他們,不能讓咱們老方家的人給那些外人帶走!” 門后的老人原本打著哈欠,聽到這話眼里驀地閃出一道精光,看了一眼他家所在的方向,鎮定地說:“海子你別怕,石頭是咱們方家的人,得給你爹娘養老送終咧,管他誰來也不好使。昨天叔爺就知道他們了,那倆人里是有一個力氣大,可是那個瘸子不頂事,看著也挺老實的,村兒里給你看著,不會讓他們鬧起來!” 方晴海點了點頭,又叮囑了一句:“我看那個坐輪椅的有心思,他不敢跟我說話,陰陽怪氣的。而且他長得……像我哥。我讓他們搬出來住了,叔爺你幫我盯著點兒?!?/br> 老人點了點頭:“還是你娃心細,顧家,你六嬸他們也看了半天,都沒看出那倆城里人像你哥。沒事,回頭甭管他們租誰家,讓大伙兒盯緊了那瘸子,剩下那個就鬧不起風浪來。你那心思就好好放在學習上,從早蛤考個大學,也給咱們老方家祖墳添光!” 方晴海心里還有些不安,但他是高三生,開學開得早,功課重,昨天請半天假已經是極限了,早上盯著連念初和岳青峰出了門便不得不匆匆離開。臨行之前,他還是叮囑了弟妹們看家,一是不許這倆人再住進來,二是不許大哥再跟連念初走。 兩個弟妹乖巧地答應了。 方晴石從屋子里被人放出來,就見到這個家重新變回了原先冷冰冰暗沉沉的模樣,連念初和岳青峰不見蹤影,問弟妹們也得不到回答。兩個小人兒在堂屋里寫作業,一副不屑的神氣說:“不就是個擺小攤兒的嗎,愛去哪去哪,住咱家還影響我們學習呢。你要找自個兒找去,別打擾我們!” 他只好到村子里問問認識的人,卻不知為什么,那些人看見他都有些閃閃躲躲的,提起那兩個人就只說:“沒在我們家?!?/br> 直到走遠了,張著他聽不見了,才偷偷地背過身看他一眼,私下議論著:“是有點像……石頭咋兒這白了,跟城里人似的?!?/br> “可不是白,他小時候就俊,臉是后來干活兒多了風刺啦糙的,跟咱這些泥里打滾兒的野小子不一樣?!?/br> 方晴石自打吃了連念初的丹藥,耳力也提高了許多,別人聽不到的聲音,他聽來卻是清楚得如在耳邊。那么多人都在議論他的臉,他漸漸意識到,方晴海生氣就是因為他像岳青峰;而村里人不肯告訴他那兩人住在哪兒仿佛也與他們相似的面孔有關。 可長得像又能怎樣,岳先生是個神仙,終不成還能和他一個凡人有親? 他搖了搖頭,見天色不早,一時也找不見連念初他們,索性先回家里拎了鋤頭,打算到地里松土澆水。 到了山上才發現,他家的地已經被人重整過一遍,灌了水,上了新肥。他種得不齊的冬小麥苗也被人重栽過,青苗從塑料薄膜里伸出來,一片郁郁蔥蔥。 他拎著鋤頭站在地頭兒,只見一襲不染塵土的白衣從地那頭兒走過來,朝他揮了揮手:“你終于出來了?我跟岳兄搬到你們村中間一家……好像叫七叔的家里了,他們家挺好客的,有事去那兒找我們?!?/br> 方晴石看到他便松了口氣,也笑了笑:“還麻煩你幫我種地,你衣裳沒弄臟吧?這些農活以后都我來干吧,你別沾手,別再累壞了腰?!?/br> 這點活兒算什么。連念初把他的鋤頭和殺蟲劑收進空間,看著半天高的太陽問:“還有活兒嗎?你家這地不夠好,水也偏堿性,再賣力拾掇收獲也有限。不如去市場挑幾只牲口,我給你設計個生態養殖系統吧?!?/br> 可方家不只地少,院子也小,養兩頭豬已經勉強了,幾只雞也是在外面散養著,生態養殖根本干不起來。 連念初跟他回家考察了一圈,便放棄了循環養殖的理念,看著院子角落里兩只瘦弱的公豬說:“這種大白豬賺不上錢來,我幫你壘個豬圈,回頭去林子里抓幾頭小野豬。野豬rou貴,你就在省里租個固定攤賣野豬rou,慢慢也能干起來?!?/br> 那野豬養大之前呢?還是賣你的豬嗎? 方晴石欲言又止,看著自家破爛的院子,也沒底氣說不,轉而問道:“你天天跟我出去,把岳大仙一個人留在家里不要緊嗎?” 連念初微笑起來,臉上透出溫柔的光彩:“他要修輪椅,我也幫不上忙,他身子里又有女兒陪著,應該不會孤單的。而且你也是我重要的信徒,我也不能放下不管,什么時候你能真的信我,我就能回去陪他了?!?/br> 身子里有女兒……那位岳先生……那么闊的肩膀、那么平的胸膛,竟然是個女人、不,仙女? 他背后驀地浮起一層白毛汗,重重地搖了搖頭,甩掉腦子里多余的妄想,勉強笑道:“白大神你們真……真恩愛。你們當神仙的沒有重男輕女的事吧?比凡人強多了?!?/br> 連念初笑道:“你不懂,這年頭生女兒比生兒子好。兒子苦啊,上了學就得考試,不知考多少年才出頭。小滿衣長成了女孩,我跟岳兄替她慶幸著呢?!?/br> 方晴石卻有些羨慕地說:“我倒是愿意考試呢,就是沒機會上學。大仙你們這事回頭也聽聽孩子的意見吧,說不定你們的閨女也愛上學呢?” 他當年倒是很想讀書,可是家里窮,當時父母又要出去打工,家里地里的活兒唯有他能撐起來,只好輟了學。兩個大仙那么疼愛女兒,為什么不讓她讀書呢? 連念初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一眼:“你喜歡上學?那倒也不難,正式大學可能來不及,倒可以自考,拿了文憑再去考研、考博,也是個出身?!?/br> 不,他不敢奢求博士什么的,能當個大學生就心滿意足了!“自考”這個詞仿佛點亮了方晴石的心,他算著地里的收入,又細細回憶著昨天擺攤的過程,在心里盤算起該怎么賺錢攢學費。 他跟著連念初上山挖石頭、抓小野豬,回家和水泥壘豬圈……一路上都是笑意盈盈。吃飯時弟妹嫌他身上都是泥,臟了桌椅,他也沒往心里去,只是滿眼灼熱地把碗端到了院里的新豬圈旁,盼著那些小豬早早出欄。 連念初順便把他家的旱廁也改造了一下,建了個積肥的陰窖,堆出來的沼氣通過沼氣池連到廚房,建了個沼氣燃氣灶。 有了沼氣灶,他做飯時就不用燒桿子,不用一邊看火一邊炒菜了。 方晴石蹲在灶臺前幾乎舍不得離開,一遍遍摸著光滑漂亮的不銹鋼灶,心里分明高興著,又有些難受。這種東西在農村已經很普遍了,只是方家沒有壯勞力,又要供三個孩子讀書,父母寄來的錢一分一毫都要省著用,要不是連念初幫他干活,他還不知什么時候能用上這么省力的灶具。 他們在村子里干了幾天活兒,和美容中心約定取照片的日子也不知不覺地到了。連念初打算再帶方晴石去擺個攤,卻不知他們已經在省城出名了。 方晴石打孩子的照片被那天在小店里吃冰的年輕人PO到網上,省城的媒體官博還轉了這條消息,討論孩子教育問題。同店幾個路人紛紛上照片印證,轉得紛紛揚揚,那天買過他們肋排的人看到新聞,才知道擺攤的所謂準大學生和他的老師根本就是一對騙子。 “大學生”是個暴力打孩子的文盲青年,他的老師更是來歷不明,省城幾家高中都發聲否認有這么位老師。 買肋排的人中有不少憤怒于受騙的,便把他們怎么受騙、怎么因感動買了無證無照的高價排骨、桂花鴨的事也發到網上——雖然rou很好吃,可這是原則問題,不能原諒! 事情在短短兩天內就發酵起來,整個省城都在議論這個暴力對待弟妹,又擺攤騙錢的少年,呼吁城管加強這方面的管控。 沒過多久,給方晴石拍照片的那家美容中心員工也看到了這條新聞。前臺小姑娘憑著純潔的顏控的正義感,把店里貼著的,他美白之后拍的精修照片PO到網上,并配上了發自肺腑的聲援:“這個少年晚上收攤后在我們中心洗了個澡,換了身衣服,不整容,不修圖,就做了個美白面膜,真人長這樣的——” 她連發了好幾張圖,義正辭嚴地問:“這樣一個美少年為了給家里賺錢弄得蓬頭垢面,受盡辛苦擺地攤賣rou,他弟妹們卻在外面吃冰,不聽哥哥的話,不該打嗎?他的老師長得比他還好看,你們相信這樣的人需要騙錢嗎?” “他們要是站我面前找我要錢,什么都不用賣我也愿意給!我支持美少年,他不可能是騙子!” 在正反兩方熱吵和單純顏控存圖黨的力轉之下,這張圖很快炒上了熱搜。遠在上京一間辦公室里,一名年輕人忽然扔下鼠標,推開椅子奔出辦公室,而他面前的電腦屏上,正顯示著那張幾乎在眨眼間就風靡了整個網絡的照片。 他跑出去時幾乎撞到門上,跌跌撞撞地扶住門框,又朝外跑去,邊跑邊撥通手機,朝著里面高喊:“爸,爸,你快上網……” 第99章 “爸,這是我弟弟嗎?……這個可能是我弟弟吧?” 魏嶺在公司走廊上慌亂地奔跑,身后有同事叫了他幾聲,想問他上班時間是要去哪兒。一名老員工叫住那個想去找他的人,搖了搖頭,眼中都是同情:“讓他回去吧,他弟弟小時候讓人搶走了,這些年家里為了找孩子,都不像過的了。只要聽到哪兒有抓到人販子的,看見有誰長得像他弟弟,就非得去看一眼不可?!?/br> “要不怎么拿了那么硬的國際證書的大牛能落到咱們這種小公司寫程序呢,就是工作穩定不下來……” “聽說那個孩子就是當著魏工的面給搶走的,他父母十幾年前為了那事離婚,咱們本市報紙、新聞都報了不是一回兩回了。只要有弟弟的消息,他能不上心嗎?” “嚯,怎么搶的,咱這兒可是上京??!” “你以為咱這兒犯罪就少?魏工那時候是他爸爸帶著他們哥兒倆出去玩,在馬路上就碰上開車搶孩子的。最開始差點把魏工給搶走了,他爸急得放下小的去搶大的,結果好容易把大兒子搶回來了,一回頭看見人家抱著小兒子車了,追都追不上!” “太慘了!這人販子也沒人管了?!” “后來那個人販子集團給端掉了,可他弟弟不知道給轉了幾手,已經找不回來了。那孩子還小,現在可能都不知道自己是讓人拐賣的了……” “太可恨了!人販子就都應該打死!買孩子的也有罪,明知是別人拐來的還買,就是他們養出來的人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