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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不出說話人的喜怒,可能是做賊心虛——剛旁聽一場了不得的私人對話,旁聽者心有余悸,別說正主,顧之橋判斷程充和應當是忍而不發。情緒需要一個表達的窗口,她現在就撞在槍口上。 實話說,顧之橋有點后悔,不該為了給她解圍把馬克吐溫推出去的,有被狗咬的風險不算,還暴露了自己。 下次不要那么好心。 “顧小姐?” 啊,我聾了。顧之橋無聲的表達。 無論她笑她討饒,程充和都有話說,但是面前的人表情呆滯,像是被嚇傻了,程充和倒有些吃不準是怎么回事。 “怎么了?還是說不出話,喉嚨疼嗎?” 啊,我昏過去了,昏過去了。顧之橋想過干脆往地上一躺裝暈,省得尷尬,但是她不曉得暈起來應該兩眼一翻還是兩眼一閉,糾結不過幾秒,來不及了。 “顧小姐,你在桌子底下做什么,先出來再說好不好?”就是林涵音小時候,做媽的也沒遇到過這種事情。 不敢出,不敢出,怕出去就被打,還怕程充和惱羞成怒把她推到洱海里去,現成的殺人埋尸好地方。顧之橋像是沒聽到,傻愣愣的,還往回縮了一縮。 這是心神恍惚出毛病了還是裝傻充愣呀。程充和快要被她氣笑,她也真的笑了,朝桌底下的大齡弱智兒童伸出手,“顧小姐,你出來。我不怪你,本來就跟你沒關系?!边B馬克吐溫一并咬住顧之橋的衣角幫忙拖人。 聽到不怪她,顧之橋眼珠子轉了幾轉,看向程充和的手。 程充和只好說:“我保證?!?/br> 顧之橋這才迎向她,手伸到一半想起剛才東摸西摸手臟兮兮的,往褲子上揩了揩才回握住程充和。 手軟乎乎,還很溫暖。她媽曾經說過,女人手軟有好命。 把人拖出來,張張嘴,程充和不知道說什么好。說好了不怪她,也確實無從怪起,她沒法從她眼皮底下鉆到桌底偷聽,一定是早就在那的。只是那么大一個人,鉆桌子干嘛。哦,馬克吐溫,馬克吐溫喜歡鉆桌底,沒想到女兒的愛人還有這種童心。 顧之橋洗手,程充和就站在旁邊看著,看得出來,大齡弱智失語兒童有點忐忑,手越洗越慢,越洗眼神越飄。 滑稽,有的人就是有把無聊生活過成電影電視劇的本事,比如顧之橋,比如小楊。 想到小楊,程充和目光暗沉,希望那人別再來了。 “顧小姐?!?/br> 顧小姐一激靈,故作無辜地朝程充和眨眨眼。 “你的喉嚨?!?/br> 【沒事,好得不得了?!?/br> 這形容…… “能發聲了?” 【不能,應該快好了,我有預感?!?/br> “音音呢?” 【晾衣服】 顧之橋忽然臉色大變。 “怎么?” 【跟她說好房里喝茶,磨磨蹭蹭那么久,她劈死我。我要上去了!】 程充和拉住她,“這是你的借口?為了逃跑?” 【我需要逃跑?】 明明心虛,又狡猾。程充和拿她沒辦法,“帶些水果點心上去,音音就不會怪你了,還有你喜歡的茶梅?!?/br> 話說到這份上,顧之橋居然還在猶豫。 “你在擔心什么?”程充和弄不懂她。比起她,林涵音反復的心思反而更好猜測。 顧之橋做了個割脖子的動作。別說,蠻利落的,挺像那么回事。 程充和搖搖頭看她兩眼又搖搖頭,硬生生被她逼出揍人的想法。 顧之橋沖她擠擠眼,吐吐舌頭,盡是頑皮之意。 “你是想讓我開心?” 是想讓她開心嗎?這樣就可以使她開心?顧之橋不知道,她只知道就算人民路彭于晏挑撥離間,無故聽到別人說亡夫的傳聞,總會難過吧。 程充和忽然領悟到她的善意。 不止是這樣,就連躲在桌底也是,哪怕有不好意思出現的原因。在最后,也是她把馬克吐溫趕出來打岔,她對小楊心存戒心?!爸x謝你顧小姐,我沒事?!?/br> 顧之橋被她謝得不好意思,指指樓上,表示自己要上去了。幸好她此刻說不出話來,否則還不知要語無倫次到什么程度。沒挨罵也沒有責備,她的緊張沒有道理。 往樓上走幾步,顧之橋忍不住回頭,程充和仍站在那里,朝她微微笑著,眼里有一點潮濕的光芒。像是被蛇咬住屁股,她匆忙別轉頭往上跑,一直跑到房門口。 門開了,林涵音一手叉腰。 “小橋,你又跑到哪里去了?!?/br> 和林涵音說好房里喝茶不是托詞。明天是假日最后一天,有一班返程飛機要坐,兩人說好今天哪都不去就在碼頭附近吃吃喝喝。既然決定修復關系,兩人的相處至為重要,待回到上海工作忙起來,幾時才會有進度。 注意到顧之橋褲子上的爪印,林涵音替她拍去灰?!坝秩フ夜吠媪??就那么喜歡啊?!?/br> 顧之橋瞇眼笑,點點頭,馬克吐溫聰明拎得清,相處毫無負擔,她喜歡聰明的狗。至于養,從前父母不肯,現在是林涵音不肯,一盤算養狗不止出糧那么簡單,要遛狗要照顧,她沒有那個時間。而且她們喜歡大狗,城市里空間狹窄,活動不開,養大狗,太委屈它們。 面朝洱海擺開茶盤,說幾句風光無限,假期將盡不想回去的鬼話,林涵音進入正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