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學長
鐘晚快讀高中的年紀時,他媽羨慕城市里條件好,教育資源好,想著讓鐘晚也去城市里讀書。 可他家只是農村一戶普通農民,又沒關系又沒背景的,想塞錢送鐘晚去城市里的學校,都找不到人收錢。 他媽想來想去,想到了鐘晚的表哥紀瀾。 紀瀾的爺爺在城市里,給一大戶人家當園丁。紀瀾十歲的時候,把他也接了去。說是那戶人家的小少爺性格孤僻,一天到晚冷冷的,和父母也說不了幾句話。父母怕孩子長此以往下去會得病,就想找個年紀差不多的小孩,過去伺候他,順便給他當個玩伴。 紀瀾的爺爺順勢提起自己有個小孫子,比少爺小一歲。那戶人家的家主想著老紀在他家這么多年,知根知底的,找他孫子總比外面隨便拉個人好,便答應了。 后來紀瀾的爺爺退休了,他倒是一直在那戶人家,伺候那位少爺。 鐘晚的媽去看望老爺子,聽老爺子喝多了,吹噓他在的那戶人家多么富貴,房子大得像皇宮,光個花園都比兩家房子大幾倍。那家人出手又大方,紀瀾好好伺候那少爺,好處少不了,這不就沾著那少爺的光,在城市里的好學校讀書。 鐘晚的媽聽了心里不是滋味,都是一個農家大院長大的,憑什么他紀瀾就能找到這么個貴人,在城市里讀書。他家晚晚就只能在農村。 當晚,鐘晚的媽拎了兩只老母雞,跑到紀瀾家,求紀瀾父母說什么也要幫忙把她兒子弄到城市讀書。 紀瀾父母為了難,說:“老嬸子,俺們也想啊,可是俺們又沒啥背景,怎么讓晚晚去城市讀書?!?/br> 鐘晚媽說:“紀瀾可以??!老爺子不是說他現在伺候的那戶人家,是個豪門貴?!?/br> 紀瀾父母心說就算那戶人家是個豪門貴,也和小瀾也沒關系呀。小瀾只是個傭人,不惹事被辭退就謝天謝地了,哪里好要求人家辦事。 心里這樣想,也不好說出來。鐘晚媽都親自上門了,他們也不能不給面子,只好說他們會和小瀾說,讓他試試看,就是成不成不好說。 鐘晚的媽臉笑開了花,“人嘛總要講個情分,紀瀾在那戶人家伺候了這么多年,這么點事哪能不成??!”放下老母雞,樂顛顛回去等著送她兒子去城市讀書。 紀瀾父母只好在晚上和紀瀾打電話的時候,吞吞吐吐把這件事和他說了聲,聽紀瀾在電話里沉默,忙說:“小瀾啊,你別有太大壓力,大不了我去和你嬸子說?!?/br> 紀瀾猶豫著說:“我試試吧?!?/br> 鐘晚的媽回到家,就喜滋滋給自己兒子收拾行李,鐘晚爸知道后,罵了老娘們一頓,“小瀾在那戶人家只是個傭人,你這樣不是給他添麻煩!” 鐘晚的媽不甘心,辯解:“我總得試一試,不然我們家小晚以后跟你一樣種田,有什么出息!” 事情過了三天沒動靜,鐘晚的媽失望不已,村子知道這件事的人都笑話他媽真是異想天開,紀瀾一個伺候人的下人,還能有通天的本領不成。 沒想到一周后,紀瀾來電話說他已經安排好,城市里一家學校愿意接收鐘晚,辦好手續就可以過去上學。 鐘晚媽忙問那學校怎么樣,好不好。 紀瀾微笑的聲音從電話里傳來,“和我一個學校?!?/br> 和紀瀾一個學校就是和那個少爺一個學校,好學校呀! 鐘晚媽激動得握著紀瀾父母的手,一個勁道謝,那洪亮的嗓門,搞得紀瀾在電話那頭聽著也有點不好意思。 那天傍晚,山上倦鳥投林,夕陽照亮扛著鋤頭回家的農民。 鐘晚還在和玩伴們一起,在田地里捉青蛙,被他媽一個大嗓門吼回家,接著拿熱帕子給他洗臉,換新服,在他耳邊絮叨叨說,去了城市里,要好好讀書,聽紀瀾表哥的話。 鐘晚一頭霧水。 他媽得意地說他去城市里上學的事辦妥了,以后他就能在城市里上學了,還和紀瀾一個學校。 把準備好的幾只大蛇皮袋搬到拖拉機上,送鐘晚上了拖拉機??茨禽v“轟隆轟隆”的拖拉機在土泥地上揚塵遠去,最后消失在視線,鐘晚媽才忍不住抹了眼淚。 紀瀾媽在旁安慰,說去了城市讀書,以后就有出息了。 “是咧.......是咧.......” 拖拉機把鐘晚送到火車站,他就這樣,孤身一人,帶著幾只蛇皮袋,帶著全家的希望,來到陌生又繁華的s市。 到了s市,鐘晚接到他表哥紀瀾打來的電話,紀瀾說他突然被叫去做事,暫時走不開,不過他已經讓他的朋友過來接他,讓他不要怕。 出了車站,他正迷失在人群中不知所措,忽然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一個長得很是精致漂亮的少年站在身后,笑著說他叫姜玉橙,是紀瀾的朋友。 那少年很熱情,主動幫他拎行李,鐘晚不敢麻煩別人,忙說不用了,他一個人拎得動。少年露出笑容,說:“客氣什么,你是紀瀾的表弟就是我的表弟?!?/br> 鐘晚想他和紀瀾表哥的關系真好,便不再推辭,朝他道了謝。 快要出車站時,那少年突然回過頭,貓一樣的圓眼亮亮地盯著自己,說:“你愿不愿意當我的小弟?!?/br> ........... 他暫時住在了姜玉橙家里,本來他還很羞澀住在陌生人家里,怕給人家添麻煩。不過那個叫姜玉橙的少年人真的很好,又熱情又仗義,自從自己說愿意做他的小弟后,他便一直處于興奮狀態,一會給他遞牛奶,一會要給他點披薩吃。 鐘晚從沒有受過陌生人這樣熱情的款待,很是受寵若驚,跟在他后面一口一個,真心得叫“老大”,那少年心花怒放,晚上和他的另一個小弟一起,放電影給他看。 不過老大的另一個小弟,那名叫“陸漠欽”的少年似乎不怎么友好,他和老大小聲說電影情節時,便察覺到一旁冰冷的視線落在他身上。 中途去衛生間,他小聲問老大,他的朋友是不是討厭自己。 老大臉上似乎閃過一抹尷尬的神色,然后笑著拍自己的肩膀,說:“沒事,他就是這樣生人勿近,不討人喜歡?!?/br> 鐘晚被他描述的“噗嗤”笑了一聲,放下心來。 在陌生城市的第一晚,少年姜玉橙的熱情和積極,沖淡了他對未來的迷茫,孤身一人的畏懼。 那天晚上,躺在從未體會過的,柔軟舒適的床上,想到明天就可以去城市里的學校上學,他心里第一次有了期待和歡喜。 他期待著,成為像老大那樣精致體面的,城市學生。 現實卻是,他在開學第一天便遭到了班上同學的排擠。 他要去的學校叫銀櫻井,聽說是所私立貴族學校,在里面讀書的學生,非富即貴。 那時候的他還不知道這世上有種傲慢叫“階層”,天真得以為只要他用真心去交朋友,一定能得到大家的認可。 到了新教室,他把從家鄉帶來的土特產,一包一包分給教室里的同學,和每一個人打招呼。 有人笑著接過,有人直接拒絕,身后有女生竊竊私語,“銀櫻井什么時候成了貧民窟,連那種土鱉都收?!?/br> 他臉漲得通紅,身后小聲的嘲笑聲和落在他身上毫不遮掩的鄙夷,讓他無地自容。他從教室里跑出來,一個人躲在男廁所,等上課了才敢回去。 經過衛生間瓷磚上貼著的玻璃鏡,鏡子上的人穿著棗紅色外套,起了球的土黃色毛衣,和班上那些穿著好看制服的同學比起來,好像是很土了。 不過沒關系,至少不是所有人都看不起他,還是有幾個男生接受了他的好意,還和他說謝謝。 至于衣服.........他的制服很快就能發下來,到時候他就和大家一樣了。 他從衛生間回來,那幾個拿了他土特產的男生在前面嬉笑著說些什么,他很高興得追上去,想和他們一起吃飯,追了幾步,聽見他們說:“這土鱉送的土特產怎么辦?” “扔了唄,你還真打算吃啊?!?/br> 于是幾個人走到垃圾桶旁,將幾袋厚厚的土特產,瀟灑地扔進垃圾桶里。 他紅著眼睛站在原地的樣子被前來找他的姜玉橙看見,姜玉橙立刻問是不是有人欺負他,邊說邊擼袖子。 他忙攔住他,說:“老大,你誤會了,同學們.......對我都很好........” 似乎是為了緩和他的心情,他被姜玉橙拉去參加校園歌唱大賽。 鐘晚有些為難,“老大.......我不會唱歌.......” 姜玉橙到是很興奮,“沒事啦,重在參與?!?/br> 臺上正有個漂亮少女唱完歌,在熱情的掌聲中走下臺,她似乎是和姜玉橙認識,還走過來和他打了個招呼。 又一個男生唱完后,姜玉橙便興奮地上臺了。 只是他的水平實在不怎么樣,唱得臺下哀嚎聲一片,大呼“求你別唱了?。?!” 姜玉橙灰溜溜下臺,樣子有些挫敗。 “老大!你唱得很好聽!” 這回輪到鐘晚努力讓姜玉橙開心。 “好聽到要人命?!?/br> 一道冷淡的嗓音插進來,正是姜玉橙的第一個小弟,陸漠欽。 姜玉橙幾乎炸毛。 輪到鐘晚的時候,鐘晚有些害怕,還是姜玉橙跳出來鼓勵他,說大不了一起丟臉。 鐘晚笑了一下,這才上臺。 他不熟悉城市里的流行音樂,便挑了家鄉的鄉謠來唱,他也不知道自己唱得好不好,只看見鬧哄哄的觀眾臺一下子安靜下來,幾乎所有人都拿驚訝的目光看著他。 他被眾人矚目,便更緊張了,好在這首鄉謠他已經唱過很多次,再緊張也不會出錯,這才沒有在眾人面前出丑。 姜玉橙在臺下瘋狂給他打call,“鐘晚,你唱的真好聽?。?!” 他在臺上對那個精致漂亮的少年投去感激的目光。 此時的鐘晚還不知道,從麥克風傳出去的空靈嗓音,吸引了正在高級餐廳二樓用餐的少年注意。 那少年穿著銀櫻井特制的高三年級銀色制服,一頭茶色微卷的頭發在陽光下散發光澤,身前是一桌完整的高級西式料理。 少年半只手掌懶洋洋撐在額,微瞇起狐貍眼,慵懶地看著外面臺下唱歌的鐘晚。 那時陽光落在鐘晚身上,讓他在舞臺上認真歌唱的模樣,有種掩不住的光芒。 那人微勾了勾優美的薄唇,笑說:“似乎,來了一個有趣的孩子?!?/br> .......... 所有人都唱完后,主持人公布獲獎名單,第二、三名獲獎者依次公布,姜玉橙非常自信地對鐘晚說:“放心,你一定是第一名!” 然而第一名的獲獎者是之前和姜玉橙打過招呼的那名漂亮少女,鐘晚后來才知道,她就是銀櫻井的?;?,林雨芬。 鐘晚自己倒覺得沒什么,雖然有一點失望,但看著林雨芬大方得體地捧起獎杯,心里也覺得這種亮閃閃的人,才有資格獲獎。 姜玉橙卻很為他“抱打不平”,直接去找了評委,后來不知怎的,跑到舞臺上找林雨芬。也不知道他和林雨芬說了些什么,只看見臺上的少女笑容有些尷尬,但很快恢復自然,得體地說她愿意臺下觀眾進行投票,讓她的獎杯來得更令人信服。 姜玉橙的要求自然是獲得了一眾人的噓聲,盡管大家心里知道那個叫“鐘晚”的,是要比林雨芬唱得好,甚至是好得多。但有什么用,幾個學生會的評委都是林雨芬的裙下之臣,唱歌比賽的 冠軍早就被他們內定好,拿來討美人歡心。 至于他們這些人,犯不著為了一個鄉下土包子得罪?;?。 投票結果出來,除了姜玉橙和陸漠欽兩票,其余人都投給了林雨芬。 姜玉橙有些喪氣,到是鐘晚努力笑著安慰他。 就是在這種時候,一道春風悅耳的嗓音從人群外傳進來。 鐘晚沒聽見那人說了什么,只看見頓時人群沸騰,人們自動退讓出一條道路,然后一個穿銀色制服的少年微笑著走過來,雙腿修長,制服修身裁體,渾身散發迷人的氣質。 離得近,才發現那少年的五官更是俊朗優雅。 周圍的人全都在尖叫,“明學長”三個字被激動和崇拜地提起,有人驚呼沒想到明予禮竟然會出現。 明予禮這個名字他是熟悉的,就像沒吃過豬rou也見過豬跑,他來銀櫻井之后,才知道這里的人喜歡給人分階層,他這種的自然是金字塔最下面一層。而在金字塔頂尖的,是杜,明兩家豪門。 其中的“明”,指得便是明予禮。 他幾乎每天都能在教室聽見犯花癡的小女生激動澎湃地說起明予禮,今天說明學長真是優雅溫柔,明天說明學長家世好,功課好,脾氣好,真是哪哪都好。 小女生就算了,連班上那些趾高氣揚的男生在談到明予禮的時候,也成為眼里會冒星星的迷弟,擠破頭想擠進學生會,做明會長身后的小跟班。 就是這樣一個光芒萬丈的明學長,此刻站在舞臺上,微笑著對臉頰發燙的?;钟攴艺f,“這一票我要投給鐘晚?!?/br> 所有人都驚呆了。 鐘晚更是驚詫從他口中聽見自己的名字。 顯然,明予禮公開支持鐘晚,等于宣布了冠軍的歸屬。 鐘晚捧到純金打造的獎杯,拿到第一名的獎金五千塊,整個人還是蒙的。 不過他的老大姜玉橙似乎很討厭明予禮,攔住走來的明予禮,不讓他接近鐘晚,面無表情地說:“學長,不用湊太近?!?/br> 鐘晚察覺到那人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臉紅了紅,小聲說:“謝謝你........” 明予禮微笑說,“鐘學弟,我們改日再見?!?/br> 不用等到改日,放學的時候他便再見到了明予禮。 那時,鐘晚正彎腰在垃圾箱里撿之前被人扔掉的土特產。好在銀櫻井的垃圾分類做得很好,干濕分離,可回收和不可回收分離,銀櫻井的學生雖然傲慢,個人素質還是有的。 突然,一片陰影覆蓋住他,悅耳優磁的嗓音從上方傳來,“你在做什么?!?/br> 鐘晚一驚,撈起那幾包土特產,回頭看見那個優雅的少年微笑著站在身后。 被明予禮看見自己在垃圾箱里撿東西,鐘晚臉燒了起來,“我的東西不小心掉進垃圾桶里了.......” 這種蹩腳的謊話,連他自己都覺得心虛。 明予禮卻仿佛真信了,目光掃了眼他抱在懷中的袋子,微笑道:“很好的核桃?!?/br> 鐘晚第一次被人夸他的土特產好,眼睛亮了起來,“都是我媽自己種的,個個殼薄rou厚!你喜歡我可以送給你!” 說完他就后悔了,他怎么能把別人扔進垃圾桶里的東西拿去送人,那個人還是這樣的尊貴。 “不......其實也沒什么........都是一些小東西?!?/br> 明予禮似看穿他的難堪般,笑了起來,“可以送給我嗎,我很喜歡核桃?!?/br> “真的嗎!” 鐘晚再三擦了擦包裝袋,確定上面沒有一點臟東西后,才小心地遞給他。 明予禮似乎真的毫不介意,很自然得接過,一點嫌棄的樣子都沒有。 他看著眼前局促的少年,看著他小鹿般清澈明亮的眼睛,以及白皙透紅的臉,輕笑道:“學弟,有興趣一起吃飯嗎?!?/br> 鐘晚忙說:“我請你吃!” 看見他微愣,不好意思道:“剛剛投票.......你幫我,按理也是我請你吃飯?!?/br> 明予禮便笑了一聲,“你很可愛?!?/br> 鐘晚以前在農村,村里人都說他長得不結實,細皮嫩rou的,以后怎么下田種地。被夸可愛,還是頭一次。 他的臉又紅了一下。 就在這時,一個黑發少年怒吼著從樹林里竄出來,如臨大敵似的,趕緊將鐘晚拽過來藏在自己身后,瞪著杏仁眼對眼前俊朗慵懶的男生說,“明予禮,你離鐘晚遠一點!” 明予禮被姜玉橙這副樣子搞得有些頭疼,“姜同學,我是哪里得罪你了?!?/br> 姜玉橙“哼”了一聲,“不要以為沒人知道你的真面目,我是不會讓鐘晚落入你的魔爪?。?!” 明予禮有些啼笑皆非,目光來到鐘晚,說:“那就這樣約好了?!?/br> 鐘晚紅著臉點頭。 明予禮離開后,姜玉橙“質問”鐘晚,“約好?你和他約什么了?” 鐘晚一五一十地將打算請明予禮吃飯的事情說出來,未了,加上一句:“老大,其實我覺得明學長是個好人?!?/br> 姜玉橙驚恐得看著他,聲音一下子提高了八分貝,“明予禮,不可信?。?!” ※※※※※※※※※※※※※※※※※※※※ 姜玉橙:我簡直為小弟cao碎了心....... 明予禮:........ 感謝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20473141 1個;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 未時 50瓶;知交半零落 2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