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終極世界(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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狂風呼嘯, 一時間漫天遍野飛沙走石, 天地間黃茫茫一片,視野能見度極低。沙子打得人眼睛睜不開, 風也吹得人站立不穩。 顧晚鳶與周灼祁互相攙扶著,艱難地挪到一旁廢墟的避風處,抓緊了那些深陷黃沙中的斷裂木板,遮擋這股夾雜著飛沙的狂風。 漸漸地, 在風聲中, 顧晚鳶隱約聽到了另外一種聲音,或者說, 是另外一些聲音。 那些聲音逐漸變大,像是無數嘈雜的聲音同時響起,扭成一股,趁著風勢沖擊而來, 又各說各的,互不相讓。 凝神細聽,她似乎聽見了自己的尖叫聲, 也隱約聽見了周灼祁急促地叫了她一聲“晚晚”。 那些聲音雖說嘈雜繁冗,卻似乎好像都是她與周灼祁兩個人的聲音, 其他人的聲音都被過濾掉了。 接著,在漫天席卷的黃沙中, 開始出現模糊的影像。 那些幻象只在正前方出現, 一幅接著一幅, 趁著風勢向二人撲來。那一幅里多重幻象相互摻雜, 景與景重疊,要細細辨認了才隱約能看明白。 可看著看著,顧晚鳶忽然就有些吃驚,只因她認出來了,眼前幻象皆是舊時影像,都是他們這些年來在蜉蝣界經歷過的畫面。 正向她撲來的那一幅影像,正是沉睡幾年后她與周灼祁重逢的畫面,而一旁阿晨的身影則被模糊掉了。 看來這幻象中也只會出現她與周灼祁兩個人。 顧晚鳶愈發覺得驚駭。 這個世界的離奇之處超出她的想象,可更離奇的是,無論是幻象還是幻聽,都沒有要了他們性命的意思,就好像走馬燈一般,只是在帶領他們回顧過去走過的路。 對于這個逃生世界而言,他們不再是參與者,而只是旁觀者。 漸漸的,那些嘈雜繁冗的幻聽歸于單一,那些重疊模糊的幻象也開始清晰,顧晚鳶明白,只怕這場莫名其妙的變故即將到達尾聲了。 終于,狂風停,飛沙落,音與影驟然消失,在世界重歸于死寂的那一剎那,顧晚鳶失去了意識。 而在倒下的前一秒,她隱約覺得有人護住了她。 這一覺漫長而疲累,四肢酸痛難忍,夢境光怪陸離。 醒來時,望著床邊懸掛的吊瓶,顧晚鳶有一瞬間的茫然。 倒是身旁一位五十多歲的女人見她醒來,話未出口,淚倒先忍不住了。 顧晚鳶盯著她看了會兒,眨了眨眼,叫了聲:“媽?!?/br> 頭暈目眩,眼冒金星,嘴唇干裂,聲音啞得厲害,身體也虛弱得很。 她這才意識到,自己似乎是在醫院,這里是一間單間病房,眼前喜極而泣又驚又怕的女人是她母親。而她自己,則躺在病床上,身體插著各種管子,手背血管中還扎著針頭。 不再是蜉蝣界的臥房,而是現實世界。 她竟然真的回來了。 顧晚鳶在蜉蝣界打拼八年,在現實世界昏迷八天,還真是八天八年,蜉蝣一夢。 她也曾嘗試過要將自己在蜉蝣界的經歷告訴父母與朋友,卻發現話到了嘴邊,怎么也說不出口。這大概是蜉蝣界的忌諱吧,后來便也作罷了。 又在醫院住了一個月,才被允許出院。 她先是去找了蜉蝣界里認識的朋友在現實世界中的住址,卻驚訝地發現,無論是已經在蜉蝣界中死亡的朋友,還是還活著的裴子昉與陳語晨,他們好似從未出現在這個世界上一般——他們的存在都被另外一個毫不相干的人所替代,他們生活的痕跡都被這個世界徹底抹去了。 只怕在她自己從蜉蝣界出來之前,也是與他們同樣的狀況,被現實世界盡數抹去。 那周灼祁呢?周灼祁到底出來了嗎? 顧晚鳶開始有些慌了,她幾乎是立即定了去a城的機票。 按照記憶中的地址,她找到了周灼祁的家。正要按響門鈴,大門被人從里推開了。 一個年輕男人走了出來。 頭上纏著一圈繃帶,繃帶下的頭發梳得一絲不茍,鼻梁上架著一副金色金屬邊框的眼鏡,穿著用料考究裁剪得體的白色襯衣、黑色馬甲、黑色西褲與黑色皮鞋,打著一條深藍色調的領帶,雙臂上還戴了金色的金屬袖箍,五官精雕細琢,身形挺拔如松,氣質清冷疏離。 正是周灼祁。 他果然也出來了。 顧晚鳶一直緊繃著的弦松了下來,長吁一口氣,如釋重負。 周灼祁手里提著幾個垃圾袋,似乎是要出門扔垃圾,看見門外的顧晚鳶,臉上閃過淡淡的驚訝,而后又是一絲迷茫,只覺得眼前的姑娘熟悉得很,卻竟一時想不起何時遇見過她。 良久,才皺了眉問:“請問你是?” 顧晚鳶先是一愣,而后又有些泄氣,心道,他不認識我了。 周灼祁見顧晚鳶的神情,便知自己想得果然沒錯,他們二人多半是認識的,便思忖道:“我們是在哪里見過嗎?”又指了指纏在頭上的繃帶,抱歉道,“我前些天受了些傷,記憶有些受損,可能……” “阿祁,”顧晚鳶將房門拉開,徑直繞過周灼祁,走進了房間,“那你還記得我叫什么嘛?” 她想起離開蜉蝣界前,有人將她護在了懷里,那人必定就是周灼祁。當時他們身后多得是殘垣斷壁,想必周灼祁就是磕在了那些東西上,才會摔壞了腦袋、丟失了記憶。搞不好他連蜉蝣界的記憶都一起丟失了。 不過沒關系,看起來他對她似乎還有印象?,F實世界太平安穩,他們的生命還很漫長,她有的是辦法叫他記起她。 周灼祁將垃圾袋暫放在門邊,他素來清冷,不與陌生人過多接觸,可眼前這位陌生人直接不請自來,進了他家,他卻發現自己也沒什么抵觸,反倒是隱約生出些歡喜來。 這種感覺真是奇怪。 “啊,”顧晚鳶懊惱地嘆了口氣,“你不會是連我的名字都忘記了吧?” 周灼祁明知她不過是故作憂愁,卻不知為何,還是有點莫名其妙的心疼,便試探回她:“晚晚……顧晚鳶?” “bingo!”顧晚鳶笑瞇瞇地湊近了他,“回答正確!” 周灼祁望著眼前明眸善睞的人,忽然就笑了。 雖然還是想不起自己何時何地遇見過她,可心里忽然就被溫柔與安穩的情緒充斥。 今天天氣甚好,心情甚好,想必未來漫長,也將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