寄長風(五)
兩人在山腳下找到一條小道, 蜿蜒曲折,不知盡頭。 晏良為了預防龐瑾在有路的情況下還走錯, 充當了領路的角色。這讓他幾乎以為掃墓的是他, 而不是龐瑾。 山林中氤氳著未散開的霧氣,陽光從新木交疊的枝椏中傾瀉而下, 晏良垂首看著身上的陽光與陰影,想起當初他和龐昱為了曇花村而上譚華山,并在那之后被白玉堂逮住。 如今他仍走在山間小道上, 恍若舊日重現,只是身后跟著的少年卻不是故人,前方也不會有白衣俠客砍了樹出現在他面前。 等到了晏爺爺墓前, 龐瑾拍了拍衣服, 隨后把那壇女兒紅和展昭與白玉堂的刀劍擺在墓前。 晏良在一旁看著墓碑上的字,恣意瀟灑, 正是白玉堂的字。 龐瑾道當年展昭辭官后, 曾與白玉堂一同抵御西夏李元昊,后來戰事平息, 西夏向宋稱臣, 展昭和白玉堂就此在江湖上隱去蹤跡。 ——他們是朋友。 龐瑾如是說。 也是他的朋友。 晏良想。 祭拜自己是件十分微妙的事情, 晏良見龐瑾在拔除雜草, 也跟著一塊拔草,并在清掃完畢后上了一炷香。 “你爺爺每年都會來嗎?” 晏良問。 “以前是?!饼嬭肓讼? “只是后來身體不大好, 便沒怎么來了?!?/br> 晏良眼角微彎, 看著裊裊的煙霧,靜靜地微笑。 等上墳結束后,兩人收拾好東西下山,經過茶棚時兩人因上下山一趟有些口渴,便又拐進茶棚喝了碗茶。 茶棚中那位年輕人已經離開,連同與他坐在一桌的兩個漢子也不見了人影。 “你們沒有碰見大蟲吧?” 茶博士還記得他們,見兩人平安無事地歸來,便關心似的問了一句。 “沒有,大概是因為運氣好吧?!?/br> 龐瑾樂呵呵地回應。 等在茶棚喝完了茶,兩人繼續往城中走,穿過城門時已是傍晚,晏良望著漫天紅霞,道:“我餓了,你呢?” “我也餓了?!?/br> 兩人對視一眼,勾肩搭背地去了一家酒樓。 這個時候他們的運氣便不太好了。 江湖有言,“六成雷,四萬蘇”,意即天下豪雄有四萬人歸于蘇夢枕門下,但按比例來說,卻有六成以上歸附于雷損堂下。 蘇夢枕便是金風細雨樓的樓主,雷損則是六分半堂堂主。前者與朝廷官衙交好,后者則于武林和綠林中穩扎根基,分庭抗禮,各有千秋。 金風細雨樓與六分半堂的總部都在汴京,因掙地盤而起的爭斗多不勝數。 龐瑾和晏良便好巧不巧地趕上了一場雙方為爭奪盤口時起的爭斗。 晏良問:“想吃什么?” 龐瑾思考了一下:“吃魚吧?!?/br> 晏良道:“你請客?” 龐瑾拒絕道:“沒錢了,你請?!?/br> 兩個為口腹之欲而認真思考對話的家伙闖進了六分半堂與金風細雨樓對峙的現場。 晏良正伸手掏著錢袋,嘴上還在嘀咕:“那家酒樓很貴啊,我家很窮的?!?/br> 龐瑾不信:“你要是真窮還會每天跑過來找我玩?” 晏良緊接著拿出了錢袋,抬頭道:“窮和找你玩又不矛盾……” 兩人轉彎,便聽得破空之聲響起,一把劍直直地朝他們飛來。晏良反應迅疾,拔刀將劍攔了下來,氣勢凜冽。 飛劍被劈成兩截,落在地上發出幾聲叮當的脆響。 晏良沒急著看前方發生了什么,而是先看了眼手里握著的刀,若有所思。刀刃的反光映在他眼中,更襯出他一雙亮如繁星的雙眼。 他再抬眼,卻發現龐瑾已經拔劍沖進了混戰的人之中,古劍巨闕發出錚鳴聲,它自展昭逝后已沉寂許久,如今是頭一回被龐瑾用于實戰之中。 劍意如人,展昭的劍意凜冽如冬日的霧凇,龐瑾的劍意卻溫和如春日消融的雪。 晏良站在原地沒動,他想了想當年龐昱的慫勁,恍然大悟——龐昱是慫,龐瑾是猛。 祖孫倆在這點上完全相反啊。 這場勝負參半的混戰結束后,龐瑾心滿意足地將劍收入劍鞘,為自己路見不平拔劍相助而隱隱自豪——這大概就是所謂的江湖吧? 他能看出這是兩撥人,并選擇了幫處于弱勢的那方。處于弱勢的那方中有他們之前在茶棚中碰見的三個人中的兩人,而那位披著皮裘的年輕人卻不在其中。 掛彩的兩人向龐瑾道謝,他們也還記得這兩位在茶棚中有過一面之緣的少年。 龐瑾謙虛地擺手,然而心中卻嘚瑟不已。 那群人離開后晏良抱著刀問龐瑾:“你知道他們是誰嗎?” 龐瑾道:“不知道。但我幫他們與他們是誰無關,路見不平,理應出手相助?!?/br> “你,給自己惹了個□□煩?!标塘汲镣吹嘏牧伺乃募?。 龐瑾一頭霧水:“……?” 他很快就知道晏良口中的□□煩是何意了。 金風細雨樓的樓主坐在他們要去的那家酒樓里,兩人進了酒樓便被人邀請至二樓雅間,蘇夢枕正坐在椅子上等著他們。 蘇夢枕已聽了回來的兩人對此事的稟報——這起爭斗并沒有他的授意,他本人對此事并不知情,那只可能是六分半堂引起了那場爭斗。 他對將兩位少年牽連進來感到些許歉意,在樓上望見兩位少年往酒樓里走,便想請他們進來坐坐。 “在下蘇夢枕?!?/br> 年輕人如是說,他此時顯得冷淡極了,不像之前在茶棚輕笑時那般平易近人。 他向來是一個少笑的人,之前卻在茶棚里被晏良和龐瑾的對話逗笑了。 龐瑾先是茫然,隨后驚訝——夢枕紅袖第一刀,蘇紅袖名動天下,他自然是聽過的。 晏良則是微微笑著,絲毫不感到驚訝。 蘇夢枕的視線在晏良抱著的刀上停留了片刻,他用刀,自然能看出這把刀材質普通,一般而已。 龐瑾此時還未意識到他參與了六分半堂與金風細雨樓的爭斗之中,只是對能見到傳說中的人物而開心,高高興興地介紹了自己,晏良跟著也道出自己的名字。 蘇夢枕道他們吃的這頓飯會被記在他賬上,算作謝禮,并以表歉意。 短暫的交談幾句后,蘇紅袖便離開了,他與人有約,那人稍后便會來,蘇紅袖是尋了空才來與他們相見。 房門被合上,龐瑾在椅子,坐下,他高興過后聽到蘇夢枕提起六分半堂,便明白了晏良之前那話的意思,嘆道:“這就是你說的□□煩?” “是,大不大?” 晏良朝他眨了眨眼。 “大?!饼嬭樦脑捇卮鹬?,笑了起來,“但我不后悔?!?/br> 既然有人愿意請他們吃飯,兩人點起菜來毫不客氣,一連點了數個菜,在等待上菜的途中龐瑾看見白玉堂的刀一直放在晏良手邊,想起對方之前拔劍時的迅疾,問道:“你用刀嗎?” 晏良挑眉:“不,我使棍?!?/br> 他說著,從廣袖里掏出來一個玄鐵短棍。 龐瑾正奇怪為何對方袖子里放了個短棍而他卻沒發現,就見短棍眨眼間伸長了。 晏良迎著龐瑾的視線,笑道:“要看嗎?” 龐瑾狂點頭,接過玄鐵長棍,驚奇不已地研究,中間的機關十分精妙,他研究了半天也沒研究出究竟是什么原理。 “這棍子可有名字?” 龐瑾問了一句。 “有?!标塘及c在椅子上懶洋洋地回答他,臉上帶著笑,“神棍?!?/br> “神什么?” 龐瑾懷疑自己耳朵大概出了問題。 晏良很有耐心地重復:“神棍——就是你想的那個神棍?!?/br> 龐瑾嘴角一抽:“你取名字怎么這么隨便?” 晏良不置可否:“我要是真隨便的話連名字也不會起?!?/br> 飯菜上來后晏良噌得坐直,和龐瑾同時握住了筷子,開始大朵快頤。 與他們相隔四個房間的雅間之中,蘇夢枕等來了他要等的人。 “蘇樓主?!?/br> 諸葛神侯向他頷首。 蘇夢枕站起來向他行了一禮,不僅是出于江湖后輩對前輩的禮節,更是出于對諸葛正我的尊重。 在庸者滿座的朝堂之中,諸葛正我是少見的明白人。 金風細雨樓與朝廷官衙交好,即便如此也不代表蘇夢枕對朝堂上的人抱有好感,他見不得那些明明身處高位卻從從不為大宋分憂之人。大宋飄零,前景堪憂,可身處高位之人恍若不覺,仍是歌舞升平。 諸葛正我與蘇夢枕此次相見正是為了談邊境金人作亂,可大宋的軍隊卻一退再退之事??v然明面上金國未曾發動戰爭,但一直若有若無地試探著大宋的底線。本該護衛邊境的軍隊隱忍不發,怒而反抗的卻是些江湖人。 “連云寨大當家戚少商前些日子帶人擊退了金兵?!碧K夢枕面色肅然,“但邊境的官兵卻給金人賠禮道歉?!?/br> 他未曾見過戚少商,但彼此之間惺惺相惜,得知此事后更為欣賞對方,也對大宋的官兵更為失望。 諸葛正我眉頭微皺,一時竟不知該說些什么,唯有低嘆。 吃著大宋百姓種出的糧食,卻干著討好敵人的事……這實在是令人失望,并且無奈。 沉默片刻,蘇夢枕道:“不知神侯認為太子殿下如何?” 諸葛正我道:“太子殿下自上朝以來……他與陛下父子情深,今日在朝中被陛下夸贊了他的書法?!?/br> 說出這話后諸葛正我的心一抽一抽的疼,本以為看中了個好苗子,誰料這苗子還是個歪的。 蘇夢枕之前已從多方渠道了解了太子的表現,今日向諸葛正我問這個問題只是為了得到更加確切的答案,對方的回應落實了他的猜想: ——太子殿下并無治國之才,和皇帝是一個德性。 ※※※※※※※※※※※※※※※※※※※※ 話說這章寫蘇樓主時不知腦子怎么想的,碼成“蘇紅袖”,問題是我一開始還沒反應過來,后來才驚覺“啊,是蘇夢枕不是蘇紅袖啊”hhhhhhhh 蘇樓主,是寡人對不住你(。 還有關于張智霖,在陸小鳳傳奇里面沒 有get到他的帥點,在逆水寒里面被戳到了 他的戚少商那種頹廢感真的太蘇了///所謂的頹廢美 是我所知的最早的美強慘(。 顧惜朝和他都是手握美強慘劇本的大美人(bushi) 這樣一想,蘇樓主也符合美強慘 #美強慘天團?# 我看看能不能寫到三人見面組團出個道(。 今天話這么多是因為有節課單雙周上,今天一整天都沒課hhhh 感謝在20200312 13:28:03~20200313 12:14:34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小k 1個;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跪求高考滿分 10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