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他們分開的第六年。

    顧知遠留校搞科研。

    他的導師姓楊，看起來跟余順差不多大，楊輝很喜歡拉著他去參加飯局，顯擺顯擺自己的得意門生。

    這天，顧知遠站在實驗室里，楊輝風風火火地跑進來：“先停一下，你這實驗都連續做幾周了，我給你放個假?！?/br>
    顧小朋友一臉懵逼。

    然后被拽著拖出實驗室。

    楊輝：“你快回去換一件衣服再過來?！?/br>
    顧知遠：“怎么了嘛？”

    楊輝笑容滿面：“我有個朋友回國了，說是想來看看我的學生，跟他那學生切磋切磋?！?/br>
    他又想了想：“不過沒什么好切磋的，那位是物理系的?！?/br>
    顧知遠特別無語，試圖掙扎：“那我不去了，實驗還沒……”

    楊輝打斷他：“不行！這是命令，快點，麻溜的，回去換衣服！”

    顧知遠深知這位導師的脾氣，于是放下手里的試管，回去換衣服了。

    他換了一件黑色外套，被楊輝拉著招了輛出租車。

    “去花朝飯店?！睏钶x看了一眼正在玩手機的顧知遠，揚起爪子，拍他腦袋，顧知遠等著他。

    “你干嘛？”

    楊輝冷哼一聲：“也不知道是哪個小兔崽子上次答應我不做低頭族來著?！?/br>
    顧知遠手搭在他肩上，笑嘻嘻的：“不是我，一定不是我?！?/br>
    街上有萬盞燈火，顧知遠戴上了耳機，看起來昏昏欲睡。

    “你要想睡就睡吧，我等會兒叫你?！睏钶x知道，他這幾天做研究，幾乎就沒睡過幾個小時。

    幾十分鐘后，楊輝把人叫醒：“到了?！?/br>
    顧知遠下了車，看著這家飯店門前大大的兩個字“花朝”，也許是霓虹燈晃了眼，也許是晚風有點擾人思緒。

    當時孤鴻飯店的門牌設計，好像也是這樣的。

    “你幫我找找，11號包廂?！睏钶x拿著手機，東張西望。

    顧知遠站在偌大飯店中央，隨手擒住一位服務員：“您好，請問能告訴我11號包廂在哪邊么？”

    服務員是個女孩子，估計是高中生，寒假出來打工的，被一大帥哥這么一抓，差點沒跪下去，然后給他指了個方向。

    今個兒顧小少爺心情好：“謝謝，你很漂亮?！蹦敲諉T才慌慌張張紅著臉去端菜。

    他們一邊往11號包廂走，楊輝一邊跟他打趣兒：“怎的？看上人家了？從來沒見你夸過人?！?/br>
    顧知遠不以為然：“沒，出于禮貌，這是應該的?！?/br>
    楊輝看著這個小古板，推開包廂門。

    嚴新忙從椅子上站起來，把他迎進來：“楊老教授啊，好久不見，我太想你了！”

    然后張開雙臂，一個大大的擁抱。

    顧知遠站在楊輝身后，默默地看著。

    嚴新拍了拍楊輝的肩膀：“這位就是你那學生吧，生物系博士，搞科研的，年少有為，年少有為啊?！?/br>
    顧知遠跟他握了下手：“謝謝嚴教授?！?/br>
    嚴新招呼著他倆坐下，楊輝問：“你學生呢？不是說帶過來了嗎？怎么沒看見？”

    嚴新一邊倒酒一邊說：“那小子昨天感冒了，一直咳，我讓他去買藥了?！?/br>
    一邊說著，包廂門又被推開，許衍塵手里提著藥，把門打開：“嚴老師我剛在門口看到……”他看清對面的人，聲音止住。

    顧知遠正在倒酒，聽到聲音，抬頭一看，手里的酒差點灑出去。

    “小兔崽子你小心點，”楊輝遞給他一張紙，“欸？嚴老，你學生回來了?！?/br>
    他起身，走到許衍塵旁邊，跟許衍塵握了手：“顧知遠，你過來，這是……”

    說不出什么感覺吧，就是有點難受，不知道該說什么。

    “不用介紹，我認識?！鳖欀h把酒杯放下，垂眸。

    嚴新嗅到一絲不對的味道：“來來來你們也別站著了，過來吃飯吧?！?/br>
    許衍塵被嚴新強迫著坐到顧知遠旁邊。

    “你們倆認識？怎么認識的？”楊輝喝了一口酒。

    接下來顧知遠說的話差點讓他把嘴里的酒噴出來：“前男友?！?/br>
    嚴新筷子里的牛rou滑了出去：“什……什么？”

    許衍塵：“前男友?！?/br>
    信息量巨大，兩位教授想當場裝暈。

    嚴新平復了一下心情：“我去趟洗手間?！?/br>
    楊輝想逃離：“我也要去，一起吧?！?/br>
    兩位教授走了后。

    好安靜。

    真的好安靜。

    一個坐在沙發的這頭玩手機，一個坐在那頭玩手機。

    許衍塵低著頭，漫無目的地，劃拉著屏幕，前幾年他手機掉水里了，然后換了一個，微信也換了。

    他咳了幾聲，隨便從口袋里拿出一顆薄荷糖，撕了包裝，扔進嘴里。

    熟悉的薄荷味散開，顧知遠收到信息，他家導師跟別人家導師開車出去嗨了，讓他自己回家。

    顧知遠：？

    與此同時，嚴新給許衍塵發了條短信。

    —你把人送回家吧，我跟楊老出去散步了。

    顧知遠打了個電話過去：“喂，楊老師，我這……怎么回去？”

    楊輝：“你自己打車?！?/br>
    顧知遠還想說點什么，楊輝直接把電話掛斷了。

    顧知遠：第一，老子沒現金；第二，老子手機沒電了；第三，我也不會走回去。

    人類迷惑行為。

    許衍塵本來就感冒了，被屋里的暖氣熏得有點頭暈，手插在口袋里，靠著沙發睡著了。

    顧知遠見那邊沒了動靜，悄悄走過去，看著許衍塵睡著了。

    他就這么看著，他已經六年沒見過他了，眉眼還是那么鋒冷，睡覺都皺著眉頭，一副“生人勿近”的樣子。

    暖光照在他臉上，他的呼吸很均勻。

    這一刻，時空好像又交錯重疊，仿佛他們還是十七歲少年，許衍塵抓著他的手腕，讓他倒一杯水。

    一陣鈴聲把他拉回現實，他連忙捂著手機把鬧鐘關掉。

    平常這個時候，晚上十一點，他都準時去外面某個小攤隨便買點夜宵吃。

    許衍塵睜開眼睛，看到站在自己面前的顧知遠，他的眼里好像缺了點星光。

    顧知遠就這么看著他，鼻尖縈繞著薄荷的清香，這是那年盛夏的氣味，只不過好像有點苦澀。

    許衍塵晃了晃神，夢？

    兩人對視了差不多幾十秒，許衍塵大腦才開始轉動，跟他說了第一句話：“你要回學校？還是回家？”

    顧知遠低頭，攥著手機的手指關節泛白，隨隨便便敷衍地回了一句：“嗯?！?/br>
    許衍塵一臉懵：“嗯？”

    顧知遠回過神：“回……回學校?！?/br>
    許衍塵從沙發上起來，往門外走去，像是隨口問：“這么晚了你去學校干嘛？”

    顧知遠跟在他后面：“實驗還沒做完?！?/br>
    沒了后話。

    街上霓虹燈閃爍著耀眼的光芒，記得那天醫院外的街市也是這樣。

    他們攔了輛出租車。

    司機問他們去哪。

    “去……a路那個寵物店?！鳖欀h臨時改了主意，幾天后有個長假，他想把橘子先領回來。

    不過把橘子帶去實驗室……他有點大膽……

    許衍塵有點驚訝，他剛好也要去那家寵物店領貓。

    一路上誰也沒說話，到寵物店后，顧知遠跟店員說：“您好，領一只貓，名字是橘子?！比缓笃沉艘谎墼S衍塵。

    許衍塵在跟另一位店員說話。

    “您好，領貓，名字是橙汁?！?/br>
    顧知遠猛地轉頭。

    許衍塵沒看他，眼里是快溢出來的歡喜。

    都說時間會沖淡一切，其實時間沖淡的是回憶，而不是感情。

    更不是他們之間交錯著的，對對方永恒不變的愛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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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都說時間會沖淡一切

    其實時間沖淡的回憶

    而不是感情

    更不是他們之間交錯著的，對對方永恒不變的愛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