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圓滿_分節閱讀_40
看著遠去車屁股,袁一輕吁了一口氣,總算把這尊大佛給送走了。 回到家里,已是上午九點,客廳靜悄悄的空無一人,平時這個點兒袁清遠應該早就起床了。 袁一喊了幾聲“爸”,卻沒人回應,他看見茶幾上擺著一杯冷掉的隔夜茶,這才察覺出不對勁,連忙沖進主臥室,只見袁清遠恍恍惚惚地躺在床上,臉上泛著不正常的潮紅,看起來像是生病了的樣子。 他心頭一驚,兩步沖過去,伸手去摸袁清遠的額頭,只覺得手下的肌膚guntang得嚇人。 他試著叫了叫對方,依然得不到回應,躺在床上的人就像被燒糊涂了似的,皺著眉頭,嘴里不停地胡亂囈語。 怕他越燒越嚴重,袁一趕緊替他穿好外套,背著他走出了家門。 來到醫院檢查后,袁清遠只是感冒發燒,并沒有別的癥狀,因為他高燒不退,醫生建議打點滴,袁一立馬就答應下來,因為他發覺袁清遠真的病得不輕,嘰里呱啦地說了很多莫名其妙的話。有些話袁一沒聽懂,還有些話卻聽得真真切切的。 好比他反復念叨著陸越澤的名字,念了不下于五十次,然后又是情啊愛的,還有孩子什么的。 袁一知道他心里總惦記著陸越澤,只是不明白為什么又會和情情愛愛、孩子之類的扯上關系?袁一猜不透原因,權當他病了在說胡話。 住進病房之后,袁一把袁清遠安頓好了,接著給陸越澤打了一個電話,可是響了很久都沒人接,想到對方有可能再忙,袁一便收起手機,沒再繼續撥打下去。 …… 時間靜靜流逝,袁清遠醒來的時候,已是正午時分。 空氣中彌漫著濃郁的消毒水味道,讓他明白過來自己正躺在醫院的病床上,探頭朝下望去,左手背插著針頭,果然在掛吊水。 坐在一旁的袁一聽到動靜,連忙湊上前。 父子兩目光相對,袁一松了口氣說道:“咳,爸,你總算醒了!你都昏迷了好幾個小時了,差點把我急死了!最開始你不舒服的時候就應該給我打電話啊,怎么能一個人硬扛呢?” 有兒子的關心,袁清遠感到很欣慰,他張了張嘴,發覺喉嚨干澀得厲害,努力了半天才擠出一句話,“你的電話關機了?!?/br> 袁一猛拍腦袋,“啊啊,我差點忘了這一茬,瞧我這記性!你不要怪我??!我手機沒電了它自己關機的!” 看著自家兒子那副傻乎乎的模樣,袁清遠怎么可能會和孩子置氣,笑了笑說:“我怪你干什么?我就知道你手機沒電了,去給我倒點水喝?!?/br> “好?!?/br> 袁一很快端著一杯溫水走了回來,將他扶坐起來后,再把手里的水杯遞給了他,“爸,昨天我叫陸叔來找你,他在我們家玩到什么時候走的?” 冷不丁地提到陸越澤,袁清遠毫無防備地愣住了。 半晌,緩過神來,喝了口水,說:“送了東西就走了?!?/br> 袁一又問:“你怎么感冒了???” 袁一問的問題很跳躍,袁清遠有點跟不上他的思維,“大概是天氣太冷的原因吧?!?/br> 袁一“哦”了一聲,坐回到椅子上,掏出手機按了幾下,嘴里突然蹦出一句話。 “爸,你發燒昏迷的時候一直在叫陸叔的名字?!?/br> 袁清遠聞言渾身一顫,一不留神把杯子里的水給潑了出來,潑得手上、身上全是水。 “爸,你怎么這么不小心?”袁一從椅子上彈起來,抽了幾張紙巾給他擦手,“怎么一提到陸叔,你的反應就這么大???” 袁清遠沒吭聲,袁一說的沒錯,陸越澤這個名字現在成了他的禁區,一旦提起,心如針扎。 見他不回話,袁一也不在意,繼續喋喋不休,“我先前給陸叔打電話了,準備叫他來醫院看看你,可他沒有接電話,而且過了幾個小時了,也沒見他回一個過來?!?/br> “……”袁清遠的心里沉甸甸的,仿佛壓著什么重物似的,連呼吸也變得沉重起來,“也許他沒聽見吧,以后不要給他打電話了?!?/br> “為什么?”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生活,不要輕易打擾別人?!?/br> “爸,就你這種思想,難怪陸叔說你交不到朋友?!?/br> 袁清遠:“……” “爸,我覺得陸叔這人很不錯啊,別看他外表很冷漠,其實他心腸挺好的。你們失聯了這么久還能再次遇到彼此,這就證明你們的緣分還沒斷啊,為什么要說‘不打擾’這樣的話?陸叔過完年就會走的,下次回來也不知道是什么時候的事了,難道非要等他走了,你再來后悔嗎?” …… “爸,你經常抱著你和陸叔的合照一看就是一下午,生病了嘴里喊的也是他的名字,你明明就很在乎他啊,為什么又表現出一副無所謂的樣子?” …… 袁一的話就像把刀子似的,字字戳在袁清遠的心窩上,戳得他心里一陣刺痛。 當陸越澤武斷地指責他腳踩兩只船的時候,對方那篤定的語氣,讓他深深的感覺到他們之間隔閡太大,這二十年多來的誤會已經隨著怨恨深入骨髓,根本無法化解。 即使他把真相說出來,陸越澤心里也會有個疙瘩,因為他當時選擇的是逃避,而不是留下來與對方共同度過這個難關。他這么做,即使有不能言說的苦衷,也會讓人產生不被信任的感覺。大概從他懷著孩子走掉的那一刻開始,他們就再也回不到過去了。 **** 袁清遠打了兩天吊針,感冒好得差不多了,這場病來得快去得也快。病來時,他的心情正沉在谷底,各種不適的癥狀才來得那么兇猛。病走時,他突然看開了許多,沒什么非他不可,沒什么不可失去,前二十年已經挺過來了,后面的日子還是可以照舊或悲傷或者快樂地過下去。 袁清遠的身體好起來的時候,新年正式來臨。 雖然每年過年只有他和袁一兩個人,但他仍然會精心地準備一頓豐盛的團圓飯。從早上起床忙活到下午兩三點,然后就等著晚上正式開飯了。 大過年的街上的店鋪都關著門,外面也冷冷清清的,袁一閑著沒事一直在和鐘滿發短信。 袁一是個心里藏不住事的人,前些天袁清遠病了,他轉個身就把這件事告訴了鐘滿,接著又撒了個小謊。他說因為袁清遠身體還沒有完全康復,經不住旅途的奔波,所以他們不回老家了。 不過這幾天他和鐘滿倒也沒時間見面,他要陪著袁清遠置辦年貨,鐘滿要陪父母到處走親戚,他們平時只能靠手機聯系。 閑下來時,袁一的腦子里總是浮現出他和鐘滿在一起時的畫面。 兩人一起上班,一起吃飯,一起玩耍,天天都膩在一起,幾乎秤不離砣。 他忽然發現,鐘滿居然占據了他生活中的絕大部分時間,而他早已習慣了對方的存在,一日不見,慎是想念,時不時的還會翻看手機,希望對方能打個電話或者發條短信過來。 他也說不清楚,這樣的轉變究竟是好是壞,心中總洋溢著一種從未有過的感覺,好像有點小糾結,又有點小甜蜜…… 一晃就到了吃年夜飯的時間,袁一幫著袁清遠把菜挨個端上桌。 在這個喜慶的日子,父子倆為了應節,喝了點小酒。兩人都是一沾酒就上臉的體質,皆頂著一張紅臉蛋開開心心地飽吃了一頓。 大概是喝了酒的緣故,飯后袁清遠感到胃里燒得慌,臉上的熱度也遲遲不見消散,他走到陽臺上,準備吹吹涼風透透氣,視線不經意地向樓下掃去,整個人不由得一怔,在一個花壇的轉角處,停著一輛熟悉的黑色轎車,好像是陸越澤的車! 他正欲仔細看個清楚,客廳里突然傳來一陣手機鈴聲。 鈴聲持久而響亮,半天沒人接,袁一的叫喊聲緊接著響起。 “爸幫我接一下電話,我在上廁所?!?/br> 袁清遠走過去拿起手機一看,來電提示顯示著“老板”二字。 他按下接聽鍵,手機那邊的人興奮地說道:“你猜我現在在哪里?” “……”袁清遠輕咳一下,說,“我是袁一的爸爸,你找他有什么事嗎?” 另一端的人似乎愣怔了一下,然后客氣道:“原來是伯父啊,新年快樂??!” “嗯,新年快樂?!痹暹h舉著手機走回到陽臺,目光再次朝那個花壇看去,哪里還有黑色轎車的影子! 他略感失落地收回視線,心里想著,也許是看錯了吧,上次陸越澤走的那么果斷,他怎么可能會在大年三十的晚上守在自己家的樓下? 電話那邊好像說了些什么,袁清遠沒有聽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