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清第一紈绔_分節閱讀_36
“既然他說是教子不嚴,那就教子不嚴吧?!笨滴醯溃骸皩P音布及其諸子打入天牢,令刑部查其不法?!?/br> 原在外面跪的直挺挺的凱音布,在聽到圣旨后整個人都癱了下來,面如死灰。 他原本想著,胤祚之事不能敞開來說,自個兒將小兒子推出來頂罪,再自請辭官,消了皇上的怒氣,便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至少可以保住一家子性命,運氣好連家產都不會有事。 誰想康熙的怒氣比他想象中要大的多,遠不是區區免官可以平息的,甚至,連他這一條命,都不夠…… 這道圣旨看起來輕描淡寫,但聽在他耳中,卻比直接將他推出五門斬首還要可怕——查其不法……這滿朝文武,有幾個是經得起查的? 他在九門提督之位上呆了近十年,掌京城守衛、稽查、門禁、巡夜、禁令、保甲、緝捕、審理案件、□□人犯、發信號炮等,雖只是正二品,但在京城權柄之大,幾乎無人能及。十年的大權在握,讓他早沒了先前的謹慎小心,若問他到底做了多少不法之事,他自己都記不清了。 先打入天牢,再查其不法……都打入天牢了,哪怕沒事,那些善于體察上意的同僚們,也會替他找出事來,更何況,他根本經不起查。 他現在最后悔的事,就是沒有在那個孽子剛生下來的時候,就將他一把掐死! 見梁九功收了圣旨,就要離去,凱音布忙撲上去拽住他的衣角:“公公,公公,您行行好,幫我在萬歲爺面前說句話……我要面見陛下!我要面見陛下!” 梁公公慢條斯理的將自己的衣角拽了出來,道:“大人,您可是能臣啊,將這諾大京城,經營的像自家的后園子一樣,好叫奴才佩服……萬歲爺捧在手心里養大的阿哥,自己連句重話都舍不得說,卻被大人您又打又殺的,嘖嘖……” 他揮揮手,示意左右將他拖下去。 凱音布如同死人般被侍衛拖了下去,連喊冤的力氣都沒有了。 昨兒,他還是京城中最炙手可熱的人物,連皇子對他都客客氣氣,刻意交好,可是現在,卻連想死都難…… 梁九功回到殿內,發現康熙雖手里捧著書,目光卻不知道落在了何處,眼神泛著空茫,悄悄嘆了口氣,安靜站到一旁。 胤褆、他放在胤祚身邊的暗衛的聲音在康熙不斷耳邊交替出現,讓他腦子亂成一團。 “……那戲園子還是兒子最先帶六弟去的,園主知道我們認識,見事情鬧大了,就趕緊來給兒子報信……也幸好如此,若是兒子晚去一步,兒子不敢想……以老六的脾氣,那是寧死也不愿受辱的……” “……林爺去戲園子不是為了聽戲,而是為了睡覺……林爺晚上睡的不好,每日點了安息香也沒多大用,倒是一聽戲就打盹兒。林爺每日到戲園子,就為了能趴在桌子上打幾個盹兒,后來旺財弄了個軟塌到廂房,林爺倒是睡了個好覺,可惜第二日就被人糟蹋了……” “……奇景山說由他代表林爺去衙門回話,那些人不依,又再三讓他們去叫上頭的人來說話,也不肯,非要拿了林爺回去……后來那些人聽說林爺的馬車上寫著林字,打量著京里沒有姓林的大戶,二話不說就動上了手??闪譅斶€是說,不許動刀子,不許傷人性命,否則奴才們也不會那么慘……” “……兒子去的時候,滿地都是鮮血,老六身邊的人,死了一個,殘了一個,其他人也個個帶傷,兒子差點以為又回了戰場——兒子實在想不到,京城重地,居然會發生這種事,但聽園主說,這種事,卻不是頭一次了……” “……就只說了一句自己不適合出門,以后還是乖乖呆在府里好了。兒子不放心,親自送他回去,一路上一個字都沒說,一進門就去沐浴,兒子走得時候,還沒出來……” “……林爺自從搬到了林府,就那日去了一次順天府,幾乎從不出府,除了四阿哥和十四阿哥,也從未有人來訪。旺財一直憂心忡忡,說林爺整日整日的不說話,纏著段太醫開方子……” “……” 康熙用手遮住眼。 何止是胤褆不敢想,他也不敢想,他的小六,差一點就沒了……差一點……就沒了…… 康熙這半生,歷經無數艱險,卻唯有這一次,知道了何為“怕”字……他嚇的手發抖,心發顫。 他的小六,在他看不到的地方,郁郁寡歡。 他的小六,在離開他的護佑之下,被人侮辱欺凌。 他的小六,差點,就沒了……沒了…… 凱音布!你該死!你該死! 朕的兒子,朕自己打得,罵得,你算什么東西,也敢動朕的兒子,也敢動朕的小六! “萬歲爺,四阿哥請見?!?/br> “不見?!?/br> 梁九功微頓了一下,還是道:“四阿哥好像是剛從六阿哥府上過來的?!?/br> “……宣?!?/br> 胤禛不是空著手來的,他手里提著一個蓋著黑布的籠子,大禮參拜之后,道:“兒子怕皇阿瑪無聊,特意送了這個玩意兒來給皇阿瑪解悶?!?/br> 梁九功過來,掀開黑布看了眼,欲言又止的看了胤禛一眼,到底沒敢說話,弓著腰將籠子呈了上去。 籠子里是一只幼犬,似乎是頗為名貴的品種,模樣生的不錯,但渾身卻臟的厲害。原本雪白的毛變成了黑白二色,還沾著泥水,一團一團的糾結在一起,臉上有很重的淚痕。幼犬努力縮著身子,一雙惶恐的大眼睛不安的看著眼前的陌生人,嘴里發出類似于嗚咽的叫聲,卻毫無威勢可言,反而顯得越發可憐。 康熙從幼犬身上移開目光,冷冷看著胤禛,看他的兒子帶這樣一條狗來,到底想同他說什么。 胤禛那張臉上很少會有表情,此刻也是一樣,平靜道:“這條狗是兒子和六弟逛街的時候,在一家大門外看到的。那個時候,它身上還沒這么臟,它看起來很餓,但旺財將正吃的包子扔給它,它卻只嗅了嗅一口不吃。旺財說,這狗應該是大戶人家遺棄的,平日里山珍海味吃慣了,看不上他的包子。只不知為何會被人遺棄?!?/br> “于是六弟就說:寵之,因其無害,棄之,因其無用?!?/br> “兒子看六弟看著它發呆,就勸他領回去養,六弟笑著說,沒關系,它很快就能學會怎么做一條流浪狗?!?/br> “但兒子今天路過的時候,它還守在原來的地方。原來卻是六弟錯了,它沒有學會怎么做一只流浪狗,它選擇守在主人家的大門口,懷著一絲回家的妄想,靠主人家偶爾扔過來的一點rou骨頭為生?!?/br> “兒子想,這樣的寵物,大約就是皇阿瑪想要的,所以帶了來,給皇阿瑪解悶?!?/br> 康熙目光陰冷的看著他,淡淡道:“胤禛,你進宮見朕,就想說這個?!?/br> 胤禛看著康熙,道:“六弟現在沒有資格面圣,所以兒子想來替他問一聲:皇阿瑪,胤祚在您心中,是不是也是如它一般——寵之,因其無害,棄之,因其無用?” “您寵愛他,是不是因為他的心疾,可以讓您放心寵愛?太子,大哥,兒子和六弟中,您選擇放棄他,是不是因為只有他對您最為無用?” 太子動不得,胤褆要留下制衡太子,自己這個刻薄皇子,若舍了還有誰會為他得罪朝臣? 發生了這么大的事,一個人都不處置是不能的,所以胤祚就成了犧牲品? 康熙一拍龍案:“胤禛!你放肆!” 胤禛聲音平靜依舊:“兒子的弟弟差點死了,兒子怕若是再不放肆一點,下次就真的要為他收尸了?!?/br> 康熙冷笑:“所以你是來替他喊冤的?” “是?!?/br> “他有什么冤可喊?難道他犯的錯不該罰?朕已經百般容情,他眼里卻只看得到自己的委屈,將朕一次次好意都踩進泥里!” 是朕的錯? 笑話,分明是他倔強任性,是他不肯領會他的苦心。 朕分明是為了他好,朕分明一次次表示善意!是他不領情!是他將他的好意棄如敝履。 朕心疼他,一次次容忍他的任性,難道到頭來還是朕的錯? “皇阿瑪難道不是也一樣嗎?不是也只看得到自己的委屈,覺得六弟不識好歹,覺得六弟任性妄為……”胤禛道:“皇阿瑪何嘗為六弟想過?” “那一日,皇阿瑪您對他說,沒有您的憐惜,他胤祚,什么都不是,您對他說,您可以疼他寵他,也可以當做從來沒有他這個兒子……等他病發醒來,看到的就是一張廢去身份的圣旨,您要他怎么想?您要他怎么做?” “皇阿瑪說六弟犯的錯該罰,難道太子的錯,就不該罰?難道六弟的錯比太子還大?” 康熙怒笑道:“難道朕就沒罰太子?” 胤禛嗤笑一聲,道:“若皇阿瑪肯為兒子延請名師,日日親自指導兒子學問,兒子怕是要欣喜如狂;若皇阿瑪肯重用兒子的兄長弟弟為國分憂,兒子也只有欣慰……皇阿瑪認為延請名師、重用兄弟,就是對太子的懲罰,是不是因為皇阿瑪也覺得太子殿下毫無好學向上之心,覺得太子殿下心胸狹窄,連自己的兄弟都容不下!” “胤禛,你給朕閉嘴!” 胤禛恍如未聞,道:“兒子不是太子殿下,兒子的弟弟,兒子寶貝的很!六弟都差點死了,兒子若再不站出來為他說句公道話,兒子就不配做他的兄長!” “山西剿匪的事,因皇阿瑪盛怒,誰都不敢替他說句公道話,陛下耳中聽到的,都是陛下圣明,陛下仁慈,陛下一片拳拳愛子之心,皇阿瑪便也以為,自己公正無私,認為自己對胤祚已經仁至義盡……” “可是又有什么人替他想想?太子要取他性命,疼了自己十幾年的父親卻無動于衷;他奮力反抗,卻被您斥責他不忠不孝不仁不悌,說當做沒有這個兒子;他激憤之下,將太子害人之心昭于圣前,結果您將他廢去皇子身份,貶為庶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