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海闊天空
當天傍晚,長安就和嚴臻坐上去往蘇州的火車。 因為趕得急,只買到兩張普通硬座票。嚴臻為此特別內疚,一上車就去找列車員看能不能補兩張臥鋪,可是江浙滬的線路常年熱銷,根本沒法換票調劑,嚴臻回車廂前,特意到餐車買了兩瓶冰鎮飲料,帶回去給長安解暑。 鑲著金邊的夕陽,遠遠的墜在天邊,火紅的晚霞像一簇簇燃燒的焰火,預示著明天又是一個風和日麗的好天氣。 長安托著腮幫子,望著車窗外的美景,神情愜意地眨了眨眼睛。 狹窄的過道傳來一陣熟悉的腳步聲,她轉過頭,看到器宇軒昂的嚴臻正沖著她露出歉意的微笑。 “對不起啊,沒有調到票,這一路要讓你受苦了?!眹勒橐贿呑?,一邊擰開掛著水珠的冰鎮飲料,遞過去,“還冰著呢,你喝點,省得熱?!?/br> 長安卻把飲料推給他,“我不熱,你喝吧?!?/br> 說完,她從背包里掏出一包紙巾,從里面抽了一張軟紙,傾過身子,幫他擦拭額頭上的汗珠。 嚴臻目光溫柔地看著她,輕輕捏了捏她擱在腿上的小手。 長安臉頰微紅,迅速脧了他一眼,然后轉頭,看著窗外的風景。 火車咣當咣當駛離朔陽下轄的東華縣界,看著那白色的水泥站牌越來越遠,長安的目光卻飄向遠方連綿不絕的大山。 在那寂靜曠遠的大山里,留下了她和易鍵璋以及無數建設者的足跡,那里,也曾留下了父母的音容笑貌。 想起父母,她不禁想起臨行前徐建國和常mama像真正的父母一樣為她和嚴臻準備的那兩大包土特產,還有那些她可以倒背如流重復了無數遍的不舍的叮嚀。 臨行前,她交給徐叔五千塊錢,請徐叔幫忙把長知恩送去戒毒。她不是圣母心發作,連長知恩那樣的敗類也要管。她只是替過世的爺爺奶奶,父親母親最后再盡一次心,日后山長水闊,他們再無牽連。 長寧對長安離開朔陽去蘇州的事,表現得不冷也不熱,長安知道心急吃不了熱豆腐,讓他當下便接受嚴臻也不現實,于是,叮囑他在朔陽期間孝順徐叔一家,不要給常mama添亂,這才和嚴臻離開。 天色漸漸暗下來。 長安想起朔陽的長寧,此刻,他是在徐家吃晚飯呢,還是同溫子墨,宋大江一起在外面聚會。 正想的入神,耳朵感覺一涼,緊接著,一道沙啞卻獨特的嗓音正在娓娓歌唱:“今天我,寒夜里看雪飄過,懷著冷卻了的心窩漂遠方。風雨里追趕,霧里分不清影蹤,天空海闊你與我,可會變……多少次,迎著冷眼與嘲笑,從沒有放棄過心中的理想,一剎那恍惚,若有所失的感覺……仍然自由自我,永遠高唱我歌,走遍千里……” 短短的幾句歌詞,前半部透露出一種悲愴的宿命感,而后卻又在永遠高唱我歌走遍千里的音樂里,帶給人們一種積極向上,澎湃熱血的感覺。 這首歌,她很熟悉。 beyond的《海闊天空》。 beyond樂隊是少年長寧的偶像,那個時期,家里有一臺卡帶式收錄機,里面天天播放著《海闊天空》、《光輝歲月》。 她摘下耳機,沖他微笑,“你喜歡beyond?” “非?!浅O矚g?!北灰魳犯腥镜膰勒?,眼睛里溢滿亮晶晶的神采,他手指虛握,佯裝拿著麥克風,輕聲哼唱起來:“原諒我這一生不羈放縱愛自由,也會怕有一天會跌倒……背棄了理想,誰人都可以,哪會怕有一天只你共我……” 長安一眨不眨地盯著他,眼里閃過驚訝的光芒,她愣了愣,忍不住輕聲鼓起掌來,“喂!你要不要唱這么好!” 簡直就是原聲。 不,比黃家駒唱得還要好聽,他的聲音里多了一種磁帶里沒有的味道,這可能與他的經歷有關,總之,要想唱出這種味道,沒有一定的人生閱歷是不可能做到的。 嚴臻拔掉耳塞,看著孩子般興奮的長安,不禁笑著調侃說:“謝謝,趕明兒我退伍了,直奔歌壇發展去?!?/br> “我看行?!遍L安笑彎了眉眼。 嚴臻愉悅地大笑,他指著mp3上面顯示的歌名,“其實,我最喜歡的歌不是《光輝歲月》,也不是這首膾炙人口的《海闊天空》,而是……” 他說到一半,口袋里的手機卻響了,手機是長安的,他掏出來一看,臉色微微一變。 長安斂起笑容,看著他起身,朝車廂連接處走了過去。 過了一會兒,他神色如常地回來,“沒事,是我爸,讓我不要著急,路上注意安全?!?/br> “那阿姨……”長安問。 “我媽沒大事,就是血壓高,吃著藥呢?!眹勒榘参康嘏呐乃?,轉移話題說:“我們去餐車吃飯?還是等會兒到前面的大站,我下車買點?!?/br> 站臺上一般都會有人推著小車賣零食和飯菜,車廂里也有人在之前的小站下車買吃的,不過嚴臻怕那些食物來路不明,不干凈,所以,才想著到前面的大站再下車去買晚餐。 “到黃陽吧,我陪你下去,正好下去透透氣?!遍L安說。 嚴臻點點頭。 火車又向前行駛了大約四十分鐘,在黃陽車站停下。 黃陽是個大站,南來北往的火車都要在此稍作停留,因為在站停車時間長,所以很多旅客都會到站臺上走一走,緩解長途旅行帶來的疲勞感。 站臺上燈火通明,每隔十幾米設有一個買餐點的零食車,很多旅客圍著車子買東西,嚴臻牽著長安的手,靜靜的站在一邊等待。 等人群散了,他們才走上前。 “聆聽國內大事,縱覽天下新聞,關注經濟發展,聚焦民生熱點!聽眾朋友們,現在是黃陽新聞時間……” 嚴臻和長安互相看了看,同時揚起嘴角。 “老板,你的生意這么好還有空聽廣播啊?!眹勒橹噶酥覆蛙嚱锹淅镆粋€半舊的黑色收音機。 餐車商販是位四十多歲的中年婦女,她扯下肩頭的毛巾,一邊擦汗,一邊無奈地解釋說:“還不是打發個時間,后半夜車少,不聽這個,早就睡過去了?!?/br> 嚴臻知道這些商販工作起來非常辛苦,有時候一熬就是一整夜。 “你怎么不讓家里人來幫你?!边@么繁重的工作量,別說是女人了,就是個壯小伙兒也吃不消。 女老板搖搖頭,一臉無奈地說:“我兒子病了,看病一年要花十幾萬。做飯這活計也只有俺能干得了,俺那口子不行啊。他在人民廣場擺小攤,家里除了我,沒有其他勞力了?!?/br> 原來如此。 幸福的家庭多是相似的,可不幸福的家庭卻各有各的不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