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我等著你
雨勢漸消,工人們都走了,戰士們也回去休息,偌大的倉庫,只剩下嚴臻還站在那里。 他一直凝視著雨中的長安,看著她與張杰、李四性等人盤點物資,看著她打著手電去工地上查險,又看著她步履蹣跚的返回,這次,她是一個人,而且,直沖他走了過來。 他精神一振,挺直腰板,主動搭訕:“忙完了?!?/br> 淋過雨的長安看起來很是狼狽,衣角尚在滴水,褲腿半挽,兩腳糊著一層厚厚的黃泥,尤其是她身上的軍用雨衣,像是小孩兒偷穿了大人的衣服,一走一晃,愈發顯得身形單薄。只有那雙眼睛依舊清澈,看著他的時候,寒凜凜的,冰泉似的,不帶一絲溫度。 他的喉嚨卻倏地燃起一團火,頓覺口干舌燥,壓力倍增。 她漆黑的眼睛閃閃爍爍,“今天……謝謝你?!?/br> 他張了張嘴,表情有些驚訝,他以為,她不會說什么好話,沒想到,她竟開口向他道謝。 愕然片刻,他囁嚅著回應說:“你要謝的,應該是戰士們。我沒做什么……” “你放心,明天我就去部隊送錦旗,不會辜負了大家的辛苦付出?!彼Z氣冷靜地說。 他一聽,心里沉了沉。 送什么錦旗!難道他帶著戰士們過來幫忙,就是為了贏得那些虛名利益嗎? 她說這些話,究竟是在跟他裝糊涂,還是想刺激他泄憤。 他默然地看著她,心里因她態度改觀而燃起的那點小火花頃刻間被冷雨澆了個透濕。 “長安?!彼兴?。 她垂下頭,盯著自己黑乎乎的鞋子,語氣冰冷地說:“你還有什么事?” 他小心翼翼地問:“你還在生我的氣嗎?” 她不說話,也不抬頭。 凝滯而又充斥著機油味兒的空氣使他的嗓子更干燥了,怎么潤都不管用,他似乎被凍住了,那種無力的感覺讓他不安而又懼怕。 可他沒有退路,他深深知道,假如他錯過了這次談話的機會,他們的關系將萬劫不復。 他天生帶有這種能力,越是危難險重的關鍵時刻,越是能激發他的斗志和耐性。 他輕輕地吸了口氣,竭力克制著自己的情緒和語氣,鎮定開口:“長安,無論你信與不信,你都是我嚴臻這二十幾年來唯一喜歡、唯一動心的人,我們之間沒有其他,也不存在任何過去。你是如此聰慧靈性的一個女子,擁有比常人強大百倍的頭腦和自信,我,嚴臻,是什么樣的人,值不值得你托付終身,你心中其實早有決斷。你生氣,是因為你覺得我應該主動告訴你,而不是從別人的口中聽到。你覺得,我說的對嗎?” 她猛地抬起頭,嘴唇翕合輕顫,想說什么,卻沒能說出一個字來。她神情怔然地看著暖光下的嚴臻,耳邊,不住地回響著他剛才說過的每一個字,每一句話。 你是我嚴臻這二十幾年來唯一喜歡、唯一動心的人,我們之間沒有其他,也不存在任何過去。 我是你的唯一。 是這樣嗎? 我可以相信你嗎,嚴臻? 看到她眼底閃爍的探究和猶豫,他卻暗暗吁了口氣,對于長安,還是這種直來直往,剖心析肝的談話方式對路。 她最在意什么,他就說什么,澄清什么,誤會就怕憋著不說,越是躲避,越是忌諱,反而會造成不可挽回的惡果。 “廖荇翊的meimei,我一直把她當成自己的親meimei看待。我對她從無非分之想,也從無逾距言行,你若覺得心里不舒服,那我立刻跟她說清楚,今后不要再給我打電話或是單獨見面?!彼袂樘故幍卣f道。 長安的視線落在他的臉上,迎著那雙灼熱的眼睛,沉默兩秒,說:“我何曾答應過你什么?你這么做,是要我背上惡名嗎?” 惡名? 嚴臻愣了愣,還沒反應過來,就看她抬手解雨衣的扣子,指尖紛飛,三兩下就解開要去脫掉,嚴臻眼睛微瞇,仿佛可以預見到她下一句會說,衣服還你,我走了。 長安的確想走,她怕再這樣談下去,她會被他的言辭和誠意打動,輕易地就允了他什么。 目前,還不是時候,她做不到對他敞開心扉,因為她自己也不清楚,自己對他的感情究竟到了何種程度,值不值得她這樣去冒險。 雨衣剛解開,一股寒意就鉆進濕衣服里面,刺激得她打了個寒噤。 還想再脫,眼前一黑,他已經邁步過來,抓住雨衣兩邊重新給她穿上。 兩人離得太近,額頭上熱烘烘的,泛著潮氣,她聞到他身上的氣息。 她抬眼看他。 他眼睛里亮光閃閃,嘴角一撇,沖她笑得無奈又憐惜。 “我走,我走還不成嗎?!?/br> 隔著雨衣,他握住她的肩膊,輕輕壓了壓,“長安,快點好起來,我等著你的答案,多晚……我都會等下去?!?/br> 說完,他沖她笑了笑,轉身,大步離開了。 長安黝黑的眸子映出他的背影,從清晰到模糊,再到消失,不過短短數秒種的時間。 房檐兒上的雨水滴滴答答落下來,眼看著就要停了。 她沉默半晌,擁緊身上的衣服鎖門離開。 第二天。 太陽準時從東方升起。 工人陸續起床,李四性正在院子里刷牙,看到從臺階上走下來的人影兒,不禁驚訝地瞪大眼睛。 “長經理,你……病好了?” 可不是嗎。 眼前那個沖他笑得明媚的女子,臉上哪里還能找到一絲病容。反而是他,由于昨夜體力嚴重透支,導致眼圈下一片青黑。 “好了?!遍L安點點頭,指著濕漉漉的雜草叢里鮮嫩欲滴的鐵線蓮,說:“你看,這些野花一夜間就長起來了?!?/br> 李四性回頭看了看,笑著說:“可不是嘛,雨水純天然不說,還富含各種礦物質,比那些人工肥料可強多了?!?/br> 長安笑笑,說:“昨天多虧戰士們幫忙,我們才避免遭受損失,你待會兒去公司的時候,順道兒去做一面錦旗,再買一些慰問品,我們去部隊那邊表示一下感謝?!?/br> 李四性點頭,感激地說:“是啊,昨天要不是嚴排長去叫我,又準備了防雨棚布,這些水泥啊,可就全部報廢了?!?/br> “你是……說嚴臻最先發現倉庫外的水泥?不是你先趕過去……”長安驚訝極了,她一直以為是李四性先向嚴臻求救。 “我當時在宿舍啊,下暴雨前,嚴排長跑來讓我轉移水泥,我這才想起這茬兒事。事發緊急,我沒顧上去通知工友,到了倉庫,發現戰士們已經把防雨棚搭好了……”李四性解釋說。 原來是他。 是他。 長安神情復雜地望向遠處的營房樓,過了半晌,她輕輕嘆了口氣,低聲說:“我知道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