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重
盡管服過了姜汁紅糖水,白桃還專門為他按了xue位,慕容卻依然被折磨得失眠了一整夜,直到天色將明才迷迷糊糊地睡了過去。 往常的這幾天,白桃都不會來打擾她家小姐休息的??墒墙袢諏嵲跓o奈,隔壁慕公子不知道又發了什么瘋,一大早就進了將軍府,嚇得一眾下人們心驚膽戰的。 其實這位祖宗倒也沒有提什么過分的要求,也沒說要強行叫她家小姐起床。只是這位慕公子之前每次出現在將軍府里,必會帶來無盡的爭吵和肢體沖突,連帶著如今下人們一見到他都只能報以禮貌又尷尬的笑容,沒有誰敢主動上前伺候這位爺。 畢竟他們是將軍府的下人,跟著小姐的喜好走,總是不會錯的。 慕容被叫醒之后只感覺渾身酸疼,就連原本還算清醒的大腦此刻也是一片混沌。強忍著怒氣看了白桃一眼,小丫鬟正瞪著一雙大眼,滿臉無辜。 無奈地嘆了口氣,慕容起身,拖著滿身的疼痛與疲倦洗漱完畢,終于打算去見那個不速之客。 而這邊,一大早就跑來給慕容找不痛快的云姑娘,正在忍受著她親哥云大公子的折磨。 云重可以說是各方面都隨了他爹,在武學方面天賦異稟,對那些講兵法的書籍更是過目不忘,就連熱心腸愛多管閑事這特點也跟慕將軍極為相似。 只是可能也因為近幾年沒什么大的戰事,他的一身本事壓根沒有用武之地,只能平日里出去教訓一下京城里的地痞流氓練練身手。 如果說慕容在京城眾人眼里是一個如玉公子,謙恭有禮,出口成章,只可遠觀不可褻玩。那云重就要顯得更平易近人一些,平日里遇到什么看不過眼的事,都會主動出手相助,出去喝酒時興致好了還會當場包了大家伙的飯錢。 可是這禍事也就出在了喝酒上。 云家的家教向來輕松開放,只是天香樓一直都是個禁忌。云重雖然從小就被要求“去哪里都不能去天香樓”,可是卻從未有人告訴他是何原因,久而久之,心中便生出了一些好奇。 于是,當新結識的狐朋狗友們約著他去這“京城第一酒樓”吃酒時,云重只是稍稍猶豫了一下便答應了。 只是吃頓酒而已,應該不會有什么事……吧。 這天香樓的名頭果真是名不虛傳,不光店內的裝潢富麗堂皇盡顯華貴,小二的服務熱情周到,里面的菜色更是一絕。不僅注重菜品的外觀色澤,而且據說連每一個菜的營養搭配都是經過仔細研究的,絕對是宴請賓客朋友聚會的上上之選。 一群少年喝酒劃拳興致正濃時,包廂門被輕叩了兩下。敲門的人似乎壓根就視規矩為無物,沒待里面的人反應,便直接推門進來。 竟是這酒樓的老板娘。 說起這位金掌柜,在整個京城都算是一個傳奇。 據說她當年不過是邊關小城里一個米商的女兒,后來因為戰亂與家人失散,被云將軍在亂刀當中救下。本是要被就地安頓在當地,沒想到這女子竟非要說什么“以身相許”,被拒絕之后,又哭得那叫個梨花帶雨,央求著云將軍一定要將她留在身邊,哪怕為奴為婢都行??墒窃茖④娺@種一直呆在軍營里的人,哪里見過這種場面啊,一時間手足無措,更不能虧待了人家姑娘,因此也只能一路好吃好喝地把她帶回了京城。 云將軍這事沒有什么辦法,但云夫人可就不一樣了。作為當今皇后的親meimei,云夫人從小便是錦衣玉食,從來都沒有誰敢找她不痛快。這突然之間不知道從哪兒蹦出來一女的,上來就哭哭啼啼要霸占她未婚夫,氣得她當場就翻了臉。 也幸好這未婚夫妻二人從小青梅竹馬,感情相當深厚,不是一兩句話就能挑撥得了的。在連續幾日探訪未婚妻受阻之后,云將軍終于意識到了這次矛盾的根源所在,反正本身對那位金姑娘也沒什么感情,甚至還覺得煩不勝煩,既然已經阻礙到了他們夫妻之間的感情,那就也沒必要繼續留著了。于是便下了狠心,給了這姑娘一筆不多不少的銀子,就放她出去自生自滅了。 按說若是一般的女子,遇到這種狀況,即使不羞愧得遠走高飛再也不入京,至少也會找個地方隱姓埋名,免得受別人那些閑言碎語指指點點??墒钦l能想到,這金姑娘實在不是普通人,前腳剛拿到銀子,轉頭就在京城最繁華的地帶盤下了一間店鋪。短短兩個月的工夫,天香樓便在京城的一眾酒樓中異軍突起,盡管價格昂貴,但因其高貴富麗的裝修和極其美味的菜肴,很快就贏得了達官顯貴世家公子們的青睞。 這人多了是非也就多了,酒樓里天天進進出出那么多人,總有一兩個好事者會調侃起老板娘之前的那些事??墒沁@老板娘不僅沒有對此事閉口不提,反而似乎還將這段經歷當做了自己的一段傳奇,時常與別人侃侃而談,弄得漸漸地整個京城都知道了云將軍雖然愛妻如命,但當年可還是有這么一段桃色往事的。 這么多年過去,云將軍與夫人早已兒女雙全,生活和美,天香樓里的達官顯貴也已經換了好幾批??蛇@金掌柜卻始終都沒有成親,一直都孤身一人守著這個偌大的酒樓,仿佛還等著云將軍哪天能回心轉意似的。 也正是因此,云夫人與她雖然壓根就沒有見過面,但是在這些年里始終都是勢不兩立。 有了這層關系,如今看她明明知道包廂里是云將軍家的大公子,還要厚著一張臉皮推門而入,實在是激發了在場眾人看好戲的興趣。 只見老板娘臉上帶著和藹可親又不失精明的笑意,身后帶著兩個店小二,搖曳生姿地緩緩走向桌前,揚手示意他們將酒菜放下,笑著開口:“方才聽說云公子今日來了,真是稀客啊。這樣,我與云將軍也算是舊相識了,將軍當年那可是馳騁疆場所向披靡,是個真英雄。如今看到云公子,仿佛就看到了當年的云將軍,果真是虎父無犬子,云公子假以時日必將是一位虎將啊?!?/br> 云重臉上的笑容早在她推門進來時便已消失殆盡,此刻聽見她堂而皇之地提起往事,雖然并不像他爹娘那樣親身經歷過,但心中到底還是覺得有些別扭,只感覺越來越煩躁,甚至連表面上的場子都不愿意撐著了。 然而沒待他開口,老板娘便已帶著盈盈笑意將他的話堵在了喉嚨里。 “既是故人之子來了,我這不表示一下也說不過去,今日這酒菜就算是我請了。剛剛我還親自下廚,做了兩個小菜,煩請各位嘗嘗我的手藝,若是喜歡,以后就常來啊?!?/br> 俗話說“伸手不打笑臉人”,縱使云重心里再別扭,在這種情況下也很難再說出什么破壞氣氛的話來。冷著臉點了點頭,也沒了跟兄弟們玩鬧的興致,又喝了兩口酒后便起身告辭。 回到將軍府時已經將近傍晚,一家四口圍坐在桌前,談天說地,其樂融融,好一派和諧景象。 等等……一、一家四口? 云重定睛一看,啊,果然,又是慕容那個家伙。 說來也真是有意思,云家這兄妹倆,天生就跟慕容不太對盤。云輕就不用說了,這倆冤家是見一次打一次。而云重跟慕容的關系就有些特殊,兩人同年同月同日生,打小就以兄弟相稱,云重稍大了兩個時辰,自然是自稱兄長。 可是慕容遺傳了他爹的聰明才智,小時候沒少坑他這哥哥。而那時天真無知的云公子真是被賣了還替別人數錢,壓根就沒意識到他這個弟弟就是個披著羊皮的小狐貍。 等到長大了些,知道了世道艱難人心險惡,云公子與他的好兄弟就逐漸發展成了見一次互懟一次。然而畢竟還有小時候的情分在,終究還是沒有像云輕那樣隨時隨地都能打起來。 云重對慕容那種在長輩面前乖巧懂禮知進退的做派簡直是嗤之以鼻,這小子就是能裝會裝,憑著一張舌燦蓮花的嘴將他爹娘哄得心花怒放的,估計都忘了自己親兒子是誰??墒钦l知道這小子肚子里都憋著些什么壞水呢,指不定什么時候就陰你一把。 見兒子這么晚了才匆匆回來,云夫人眉頭一皺,想開口訓斥兩句,卻又礙于還有慕容在場,覺得還是要給自家小子留點面子。深吸一口氣,壓了壓怒火,狀似溫柔地詢問:“去哪兒了?這么晚?!?/br> 云重猶豫了一下,到底還是沒敢開口。然而就在這個間隙,慕容喝了口湯,瞥了云重一眼,忍不住揚起了一個看熱鬧不嫌事大的笑容。卻又很快斂起了眉目,聲音依然如往常一般乖巧懂事,可說出來的話卻讓云重瞬間變了臉色。 “聽說……是去了天香閣吧?” 別人或許不是很了解這段往事,可是作為當事人的云將軍可是一清二楚。當下立刻看向了他家夫人,很想為云重說上兩句求饒的話,可是想了想,還是選擇了閉嘴。 云夫人在短暫的愣神過后,立刻燃起了熊熊怒火,眼神表情都憤怒得仿佛是遭到了背叛。顧不得還有慕容在場,將筷子重重地往桌上一摔,伸手指向門口。 “云重,趁我還沒有動家法之前,滾出去?!?/br> 云重聽到“家法”二字是心里一顫,可是這后半句的威脅明顯更加嚴重一些。心里暗叫一聲不好,哭喪著一張俊臉,就差給他娘跪下磕頭了。 “娘!您還是動家法吧!別趕我走啊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