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節
齊英卻還是不服氣,道:“全上海都二十四過小年,你們就不能改?” 慧平道:“反正我家小姐說不改,就不改?!?nbsp;齊英服氣了。 但齊英還是忍不住擠兌水生:“我跟你說,你別被水生那副不溫不火的樣子給騙了,那小子悶壞?!?/br> 慧平聽了卻笑道:“你們不是好兄弟嗎?盡說人壞話?!?/br> “兄弟是好兄弟,但我不像他,鬼心思多,有一說一?!饼R英一副很正義的樣子,然后忍不住繼續說道:“當年他被引薦到爺跟前的時候,十五歲,連個子都沒長起來,只到我肩膀,那時候可不是現在,外邊兒想害我們的人多了去了,我跟爺天天都擔心他一晃神被人給做了?!?/br> 水生的事,在火車上慧平也聽了一些,也想著水生應該是比齊英晚不少時候跟著伍世青,聽著語氣,晚得不只是一點兒,慧平問道:“他多大了?” 齊英想了想,說道:“二十二吧,翻過年二十三?!闭f完又道:“他出生好,他家以前是開茶葉鋪子的,他出生的時候,鋪子里還有兩三個伙計,他算是少爺了,結果他三歲那年他爹去買茶的路上,被劫了,錢貨都沒了,還被打斷了一條腿,回來的時候命都快沒了,后面身體就一直不好,鋪子也盤出去了。不過還是供他讀了兩年書,讀到第三年實在是供不下去了,他還有個哥,說是只能再供一個,他又不愛讀書,就讓他哥繼續讀,他就不讀了?!?/br> 【這不是不愛讀書,這是孔融讓梨】 齊英又接著說:“后面他家又供他哥讀完初中,實在是一個都供不起了,拿最后的錢給他哥娶了個媳婦,后來日子就更不好了,他家賣了鎮上的房子,回了鄉下,他原本是準備去當兵的,當兵的有兵餉,不想還沒去,他哥被汽車給撞死了,他爹就剩他一個兒子,死活不讓他當兵了,就想讓他趕緊成親,但又沒錢,于是他就娶了他嫂子,成完親第二天他就跟著親戚來了上海,他那個親戚是爺下面一個聽差,剛巧那個時候爺在找識字的兄弟,他親戚就把他引薦給了爺?!?/br> “那他有太太的?!被燮降?。 齊英卻擺手道:“他有鬼的太太,他來第一天就找爺借了二十塊錢,讓他一個老鄉帶回去給他家里,想著二十塊錢在鄉下可以過半年了,結果那個老鄉壓根沒把錢給他爹,半年后他收到他爹托人給他帶話,說他一來上海就沒了音信,家里實在是揭不開鍋,他嫂子跟著一個貨郎跑了。后面一年,約莫是刺激受大了,他爹先沒了,接著他娘也沒了。那時候爺還安慰他說,咱三個總算都一樣了,沒家沒口,天王老子都不怕了?!?/br> “其實他比我和爺慘,雖然他有幾年好日子,但我跟爺家里人沒的時候都還不怎么記事,沒感覺,他是半大不大的年紀什么都沒了,這種其實挺難熬的?!闭f到這里,齊英道:“我們倆說話,說他干嘛?”說著話從懷里摸出一條金鏈子,道:“我手上有些金子,前幾日拿到金鋪讓人融了打的,說是如今最時興的款,送給你?!?/br> 齊英也不等慧平說話,直接就將那金鏈子塞慧平的手里面了。 第54章 懷瑾年后就要從伍公館搬到廖府去了, 這是廖太太決定的。 小腳的廖太太雖然確實不像雜志上所說的,對廖長柏日常嚴詞厲色, 但也不是那種唯唯諾諾的舊式太太,待她知道了總統府的荒唐事, 氣得恨不得立刻坐火車去北平找人算賬。但是也不能真的去北平找人算賬,伍世青能不管對錯, 站在那里讓她打,魏建雄和魏瑞霖可不會。 原本廖太太是覺得懷瑾年紀太小,可以再留兩年, 事情攤開了,廖太太也想著夜長夢多, 如今人沒找上門來, 若是找上門了, 真要將懷瑾帶走, 廖長柏這個老師的身份怕是把懷瑾留不住。雖然伍世青這個流氓確實不是廖太太心里理想的丈夫人選,但他對懷瑾沒有什么不周全的地方,難得懷瑾自己愿意,也沒什么不好。 所以廖太太做主將婚期定在了三月十六,那天是懷瑾十七歲的生日,廖長柏做證婚人,直接讓懷瑾從廖府出門,就當是廖長柏做主嫁出去的,按照廖太太的說的就是“你們老師這輩子稀里糊涂的,不著五|六, 也就是學生多,混了點兒好名聲,到時候若是他敢不認,讓你們老師專門寫文章罵他,非得罵到他抬不起頭來?!?/br> 廖太太原本是想讓懷瑾馬上就搬到廖府去,但懷瑾與她道:“他府上就他一個人,又沒別的人,過年一個人怪可憐的?!庇值溃骸拔夷飫倹]了的時候,我也是一個人過過年的,也是覺得難過得很,所以才去總統府,想著熱鬧些,不想……” 這樣一說,廖太太倒是也不好反駁,想著反正懷瑾在伍公館也住幾個月了,也不差這半個月,便定了過完年,元宵節的時候搬廖府來。 伍世青肯定是不愿意懷瑾搬走的,但廖太太這個決定顯而易見是好的,廖長柏愿意冒著名聲受損的風險,擔著責任為他和懷瑾做主,他感激不盡,自然不能有二話,好在他家大小姐心疼他,也拖了些日子,也算稍有安慰。 按照伍世青想的,總歸過年這小半個月還可以與懷瑾溫存一番,不想自打從廖府回來,懷瑾便再也不與他在小廳夜會了。 伍世青在小廳里左等右等等不來人,回房打電話,便聽懷瑾道:“師娘與我說,還沒成婚,不能與你再胡鬧了?!?/br> “我能怎么胡鬧?!”不用懷瑾說,伍世青也猜到是這個由頭,只是說道:“她總歸不知道,不跟她說就行了?!?/br> 然而,懷瑾又道:“可是慧平知道了也會罵我的?!?/br> “她不是回房了嗎?” “那萬一她出來了呢?” “到底你是她主子,還是她是你主子?你還怕她?” “倒不是怕她,但我娘臨終交代了,說我不如她聰明,讓我聽她的話?!?/br> 說到這個,懷瑾道:“當初在鄉下,我說去總統府,慧平就是不同意的,我沒聽她的,結果鬧出那許多事來,還累得她跟著我受了委屈,我便跟自己說,以后她說什么我都聽?!?/br> 這般一說,伍世青無法反駁,也不好再糾纏。只是回頭再見齊英,看他怎么都不爽,畢竟若是齊英能拿住慧平,那懷瑾又何必擔心慧平不準他倆相會。 齊英倒是委屈,道:“哎喲,我那位姑奶奶,我真是沒辦法,身手厲害得很,我也不好動真格的,連個指甲尖都碰不著?!闭f完竟然還反過來埋怨伍世青:“我看是非得她家小姐進了門,還差不多。說到底還是您下手慢,耽誤我了?!?/br> 毫無疑問的,這話一出,伍世青又將齊英揍了一頓。 臘月二十八,呂沛薇的太爺爺過九十大壽,給懷瑾下了帖子。 呂沛薇的父親是開洋行的,大伯是如今的上海警察廳的副廳長,也算是上海有錢有臉的人家,何況人到六十古來稀,呂老太爺九十歲了,是大喜事,要大辦,但凡在上海有些聲望的人家,哪怕有那么一 丁點兒交情,帖子也不能漏了,不然那是不讓人沾喜氣,得罪人。 伍世青也收到帖子了,他是流氓頭子,呂沛薇的大伯呂天軼是警察廳副廳長,自然是相熟的。 所以伍世青和懷瑾都得去赴宴。 吳媽道:“人家上一份禮恨不得去八個人,咱們府上可好,一家去倆,得上兩份禮?!痹捯徽f完,卻見慧平也穿戴好了,下樓,才想起慧平也是呂沛薇的同學,也是一張貼子,頓時拍了個巴掌,仿佛打牌輸了千把塊,道:“哎喲,這一晚上得送出去千把塊?!?/br> 慧平見了吳媽的樣子也是笑,說道:“要不了那許多,爺是走禮給呂廳長,是人情往來,自然給得重一些,我與小姐是重孫輩兒的帖子 ,輩分低,純粹是過去磕頭湊熱鬧的,意思給一些便好了?!?/br> 這么一說,吳媽方才心里舒坦一些的樣子,又咬牙道:“這么些年只各種紅白喜事送的禮數萬塊是有的,一年上頭各種禮金比全府上下開銷還多出數倍,回頭下個月全讓他們還回來?!比缓笥纸又f道:“后邊咱們三年抱倆,百天加周歲,每年辦幾回,那些人得了我們府上便宜的一個都跑不掉!” 這話一出,懷瑾頓時臉紅透了,伍世青卻是笑著道:“行,就按吳媽你說的安排?!睉谚犃穗S手拿了一個本子便往他砸,嗔罵:“滾!” 然而,說是一個府上送出去三份禮也不對,按照事先約定好的,伍世青將懷瑾先送到廖府,他再自己單獨一個車去呂府,懷瑾與慧平上廖長柏夫婦的車,跟著廖長柏一同去。 雖然廖長柏早前不想大肆渲染他收了弟子,但顯然今時不同往日,廖長柏為呂老太爺做了一首祝壽詩,讓懷瑾寫下來,裱好了,給壽星磕頭的時候,呂沛薇捧上去當壽禮。 呂老太爺雖然九十歲了,但除了耳朵稍微有點兒背,腿腳還好,眼睛一點兒都沒花,早前廖長柏已然親自寫了一個壽字送過去了,如今再看詩上落款是廖長柏,邊上一行小字“金懷瑾書”,連連道:“廖先生抬舉,太客氣了,已經送了一幅字了,竟然再送一副大作!”又往懷瑾看,問道:“這位金小姐是廖先生家什么人?” 呂沛薇笑著道:“懷瑾是廖先生的入門弟子,也是我同班同學,在學校里與我最好了,接著我的帖子來的,廖先生的字是廖先生給您的,這幅字是懷瑾孝敬您的,她怕自己作的詩不好,便請她老師作了詩,她執筆,還一直說怕寫得不好?!?/br> 這話一出,呂老太爺自然道:“哪里寫得不好,廖先生的弟子,名師出高徒,寫得好得很?!边@么一說,在場的賓客都是連連附和,祝賀廖長柏收了高徒,如此正是廖長柏與伍世青所愿。 早前懷瑾雖然在伍公館住了幾個月,但深入簡出,并未在外邊兒多走動,如今讓她以廖長柏弟子的身份走到人前,雖有些掩耳盜鈴,但總歸也是為避免往后伍世青被按上拐帶之名。 賓客實在太多,排隊等著給壽星磕頭,廖長柏夫婦與懷瑾也未在呂老太爺那邊呆得太久,說了幾句話,便告退了,出來后,招待引著廖長柏去尋他文化圈的朋友,廖太太去看堂會,呂沛薇拉著懷瑾和慧平去找同學一起玩。 呂沛薇領著懷瑾和慧平走過一個回廊,穿過一個假山池塘的大花園,又走過一所皆是男賓的大客廳,掀了兩道簾子,方才到了一個六米見方的小偏廳,里面皆是他們同班的同學,人頭簇簇,歡聲笑語,熱鬧非凡。 柳述安與姚若茗都已經到了,見懷瑾與慧平到了,柳述安連連道怎么來得這么晚,過會兒酒席上了定然要罰酒。 按照柳述安想的,通常這種時候,人自然都是站在他這邊兒一起起哄的,沒想到他這話一出,卻聽呂沛薇指著他笑著說道:“柳述安,我跟你說,今日你們誰都不準為難懷瑾和慧平,今日懷瑾可是給我長了大臉面了?!眳渭胰丝诒姸?,她爺爺那輩兒不算嫁出去的姑奶奶,還有兩個叔爺爺,然后各種伯伯叔叔,堂伯,堂叔,堂兄弟姐妹,還有侄兒侄女,雖然有一些搬出去住了,但總歸沒有分家,呂沛薇在同輩里排行第八,不大不小,實在是不起眼,今日懷瑾作為她的同學送了一首廖長柏的詩,呂沛薇可不是長了臉面?! 待呂沛薇將懷瑾拜了廖長柏為師的事一說,眾同學頓時大呼小叫。少年們說了一會兒話,便有招待來說要開席了,此前與廖長柏夫婦分開時說好了,開席時懷瑾要與廖太太坐一起,懷瑾便留下慧平,辭了同學,去戲臺尋廖太太一同入席。原本呂沛薇是要親自為她領路,只是懷瑾見賓客實在是多,呂沛薇忙得氣都粗了,問清楚了路,也就自己去了。 呂家的是經年的中式老宅子,地方大,所幸戲臺子的聲音也大,懷瑾尋著聲音往前院走,穿過月亮門,沒兩步卻聽一人喊道:“懷瑾!” 懷瑾回頭一看,只見那人一身西式的羊絨大衣,帶著一個圓框的金邊眼鏡,細細的眼睛鏈子落下來,再斯文不過的打扮了,懷瑾咋一看竟沒認出來,又仔細瞧了一眼,才認出這人竟然是司徒嘯風。 想著司徒嘯風慣來去哪兒都是一身軍裝,今日竟打扮得跟個書生一樣,懷瑾忍不住笑道:“你怎么穿成這個樣子?” 司徒嘯風走過來卻是一笑,道:“我就不能松快松快嗎?” 這話說得仿佛他穿軍裝又多迫不得已一般,不得不說,懷瑾過去還真沒看出來,她倒是覺得司徒嘯風向來很是喜歡看著別人被他一身軍裝嚇得退避三舍的模樣。 懷瑾笑著沒再說什么,便聽司徒嘯風問道:“你是去尋老五嗎?他這會兒應該不在戲臺了,馮蘭香那邊兒唱完了,他們應該一起走了?!?/br> “這樣?我還以為他在里面跟人抽煙說話呢?!睉谚χf道:“快開席了,他自然是跟你們這些男人同席,我找他做什么,我尋我師娘一起入席。 第55章 當年關弘霖找上伍世青, 要幫伍世青上位,讓伍世青幫他禁煙的時候, 伍世青答應之前是與司徒嘯風商量過的。 司徒嘯風雖然向來利益至上,但對伍世青還是有一些情誼, 所以,哪怕他心里是萬分希望伍世青能成東幫老大, 但他也不想伍世青因此丟了性命,于是他私下里約關弘霖聊了聊,想摸清關弘霖到底是個什么考慮。 讓伍世青扳倒嚴大鵬后, 幫關弘霖禁煙,這一招太妙了, 妙得實在不像是關弘霖這個蠢貨能想出來的。 當然, 司徒嘯風沒說得這樣直接, 只是先將關弘霖奉承了一番, 然后問關弘霖是如何想到這個辦法的。關弘霖當時說道:“不瞞司徒參謀長說,當時我接到這個差事也是頭疼,臨出發前,我太太去總統府里參加一個花會,回來與我說,太太小姐們說笑,說我要讓一群抽大煙的自己斷了口糧,實在是異想天開,倒是總統府的孫小姐年紀小,不懂事, 還為我說了句話,道便是幫派的人也不是人人抽大煙,抽大煙的不聽話,就換下來讓不抽大煙的做老大,說我總歸能找到人幫我做事?!?/br> 當時司徒嘯風聽了也覺得約莫就是宅院里的千金小姐不懂事,看問題簡單,隨口一說卻歪打正著,也沒將這事轉告伍世青,只說關弘霖應該是真的就想辦好差事,沒有別的算計。 然而,待到司徒嘯風查清原來金懷瑾便是總統府的孫小姐魏朝佩,心里不得不感慨,伍世青真他娘的命好。 就那么個半大的小姑娘,剛有桌子高,就救了伍世青的命,回頭還像是怕他過得不好,幫他做了東幫的老大。 他司徒嘯風這輩子怎么就沒遇到個這樣的小姑娘呢?! 伍世青有一個司徒嘯風一直很不以為然的觀點,伍世青認為危急時刻,幫助過你的人,比接受過你幫助的人更為可靠。 首先,樂意施與的人多數比坐享其成的人人品要更好一些,其次,假如這個人曾經幫助你,那么至少說明他對你是有些情誼的,而接受你幫助的人內心怎么看你,這就說不好了。 舉例說明,多數人對待曾經撫養自己長大的年邁爹娘,都不如自己含辛茹苦養大的孩子。 如今曾經對此不以為然的司徒嘯風發現伍世青可能是對的,金懷瑾這個小姑娘意外救了他一命不算,還偷摸的助他得勢,最后發現他娶不上太太,決定自己嫁給他了,這哪里是恩人,這簡直就是伍世青人生里的活菩薩。 伍世青出手幫過不少人,但假如伍世青往后不再遇到一個大菩薩,這輩子給伍世青最大助力的應該就是金懷瑾沒錯了。 司徒嘯風原本就覺得像金懷瑾這樣一個一看就受過良好教育,有教養,又長得還不錯的小姑娘,即便是落魄了,配伍世青這樣一個大字不識幾個的臭流氓實在是可惜,如今得知金懷瑾身家豐厚,更是覺得這小姑娘真是沒有長輩了就胡鬧,瘋了嗎? 不過有些事鬧明白了,司徒嘯風也就知道為什么小姑娘看他總是沒鼻子沒眼的了,約莫是他總是一身和梅駿奇一樣的軍裝,讓小姑娘看不順眼了。 同樣是大軍閥的兒子,司徒嘯風與梅駿奇素來不對付,如今被梅駿奇連累得壞了眼緣,司徒嘯風覺得自己真是冤枉至極。 這回呂老太爺過壽,司徒嘯風知道懷瑾要來,特地的沒有穿軍裝,果然見懷瑾看他的時候比前幾次要和氣多了。 因是來祝壽,懷瑾又是小輩要到呂老太爺跟前磕頭的,打扮自然是喜慶一些,緗色的緞面長衫,頭上簪了一支紅玉簪子,紅玉原本不算什么貴重玩意兒,但懷瑾頭上這支顯然不同,便是白日里,日頭下看著也是別樣的透亮,似是泛著珠光,便是司徒嘯風也從未見過這種品相的。 從里面小偏廳到戲臺也不遠,懷瑾也未披上披風,只是抱了個手爐,便聽司徒嘯風道:“這臘月里的在外邊兒行走,你也不多穿一些嗎?只顧著好看,也不怕凍病了?!比缓笥终f道:“方才見你師娘往主屋那邊兒去了,我引你去找她?” 今日的司徒嘯風顯然比前幾次見的要和氣許多,雖然司徒嘯風過去也未曾對懷瑾惡語相向過,但總是擺著高高在上的架子,今日沒穿軍裝,也少了一些架子。 懷瑾估摸著,司徒嘯風應是知道她是誰了。 這世間的人多是如此,見你有錢有勢,便和顏悅色,見你落魄可欺,便傲慢無禮。懷瑾倒是只遇到一個伍世青,在她最落魄之時,倒是最和氣的樣子,反倒是如今知道她境遇不算太差,竟敢指著她道黃毛丫頭了。 懷瑾對司徒嘯風倒是并不特別的厭惡,在她看來勢利算是一種性情,多數人都有,只是程度輕重而已,不算是一種特別惡劣的品性,何況司徒嘯風不算是一個特別勢利之人,他若是勢利至極,不會早年便與伍世青相交,這么些年,他對伍世青的助益不可謂不多,雖然多數對于他來說不過是舉手之勞,但也是難得。 而且眾所周知的,伍世青與司徒嘯風交好,若是過去,懷瑾之于伍世青勉強算是晚輩,后輩,倒是可以使性子,司徒嘯風也不好與她較真,如今懷瑾要嫁給伍世青,與司徒嘯風算是平輩了,就不宜太不給司徒嘯風面子。 懷瑾低頭應聲,跟著司徒嘯風去了主屋。 最緊要的席面都擺在主屋里,主桌是呂老太爺和呂家長輩坐著,廖長柏與幾位高官作陪,懷瑾進門的時候,伍世青剛推脫了呂家請他入主桌的請求。 伍世青不算是呂家的至親好友,雖然在上海,即便是上座的幾位高官見了他也不得不喊一聲爺,但若是在九十歲老人的壽宴上擺譜,實在是有些不識趣。 原本伍世青是怎么都推脫不掉的,但廖長柏按住欲親自起身相請的呂老太爺,說道:“您抬舉他,他心里知道,但他一個小輩,您的禮他實在是受不起,您請他來,讓他有機會給您作揖鞠躬,他就極感激了。他才多大歲數?您的長重孫都比他大,我們說話他也聽不懂,就讓他到一邊兒跟年輕人一起玩去?!?/br> 這話說得就極親近了,仿佛伍世青是廖長柏家里的晚輩一般,一桌子的人難免都有些疑惑,便見伍世青上前給呂老太爺作揖鞠躬,完了又回邊桌上去了。 此時,懷瑾與司徒嘯風一起進門,司徒嘯風將懷瑾送到廖太太的身邊,倒也不用廖太太出聲詢問,懷瑾道:“我過來的時候有些迷了路,遇到司徒參謀長,好心給我引路?!?/br> 廖太太聞言自然是連聲向司徒嘯風道謝,待到司徒嘯風回頭去了自己席面,便與懷瑾介紹同桌的人。 與廖太太同桌的都是今日賓客里緊要人物的家眷,廖太太先拉著懷瑾的手與在座的介紹道:“這是我家先生的弟子,姓金,你們不見外便直接叫她名字,這孩子叫懷瑾?!闭f完便讓懷瑾見禮。 懷瑾挨個兒的點頭見禮,如此一桌子的太太小姐自然要奉承的連聲道“女公子好標致,能入廖先生門下,定然文采不凡,如此才貌雙全的孩子,廖太太你好福氣?!敝惖脑?。 而另外一邊兒,司徒嘯風在伍世青的旁邊入座,剛坐下便聽同桌的警務督察處處長賀森問道:“與司徒參謀長一同進來的小姐是廖先生家的?怎么從未見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