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氣的同時，她心里隱隱也生出來一絲不安來。

    她的兒子現在已經在下狠心了，就連云月高考成績這么重要的事他都能說不管就不管。

    要是這次云月沒考上呢？

    考不上要么出去工作，要么復讀，可復讀是要花錢的，而且聽說現在復讀太多次了也不行，除非要借別人的戶籍資料，這些事情，他們很難做到！

    要是云成在，她根本不用cao心這些事，只要她說一聲，后面的事他都會愿意去去做。

    張桂芳心里的不安越來越強烈，她已經能感覺到，她的兒子跟以前非常不一樣了，因為楊嬌嬌這事。

    她立馬回了家，把剛才跟孩子的通話內容告訴賀建軍。

    一時間，賀建軍沒說話，他自己的兒子他了解，按剛才那些話，他就是生氣了，估計也真不想管了。

    “你們活該！”過了一會，他咬著牙道，“你別忘了，你兒子是管近兩千人的一團之長，你們一天到晚去要求他，威脅他，人家忍耐也是有限的?！?/br>
    “你們是恨不得全世界都聽你們的心里才高興，現在弄成這樣，你心里舒服了？”

    以前他怎么勸張桂芳她都不愿意接受兩人在一起的事實，現在好了，兒子真的要媳婦不要娘了她才來擔心。

    “我就是不喜歡楊嬌嬌怎么了！”張桂芳心頭酸酸的，“我不喜歡我還不能說了？”

    “你不喜歡挺屁用?！辟R建軍冷道，“人家以后又不跟你睡一個炕頭，人家跟你兒子過一輩子的，你兒子現在喜歡，懂嗎？”

    張桂芳心里有很多話要說，可是，她腦子亂的，也不知道該說些什么。

    “云月的事我看估計也沒戲了?！笨粗徽f話，賀建軍又道，“我今天去問了其他人，咱們公社就二十幾個人，只有一個收到通知書?！?/br>
    “云成的事你也別管了，你不反對他就高興了，這樣一來，他心里還會感激你?！?/br>
    張桂芳唇角蠕動半天，最后慢慢吐出一句話：“你讓我再想想?！?/br>
    “還想什么？”賀建軍道，“你閨女沒多久也要二十了，你該想的是要給你閨女找個婆家了！”

    第97章 097

    賀建軍這么說并不是因為要把賀云月趕走, 而是他覺得孩子已經到了年紀, 又一直沒考上大學, 是應該要找個工作，準備結婚了。

    而且高中畢業要在縣城里找個工作也并不是很難, 如果云成愿意幫忙的話，那根本不用cao心。

    到時候再相個親結婚，基本上也到二十歲了。

    “你該cao心的不cao心，不該cao心的你整天管來管去，你這是有??！”他看著張桂芳冷道，“你看看你閨女現在成什么樣子了，一天到晚瞎嚷嚷，已經有好幾個人問我最近她怎么了？你說我的臉往哪擱？”

    張桂芳坐在那, 聽著他這一番埋怨的話，心里一股怨氣涌上心頭。

    這次閨女考砸了，以前的窩囊氣也出了不了, 以后出去還得看別人臉色, 要是再跟兒子鬧, 這以后的日子可怎么過？

    她現在已經隱隱覺得, 要是跟兒子斷了關系，沒了兒子撐腰，在和豐大隊, 他們賀家什么都不是。

    “那現在云月不是在查成績嗎？”她悶悶道，“那現在云成又不愿意幫忙查，你說怎么整？”

    她說完頓了一會, 腦子一轉，看著他又道：“要不你去打電話跟他說說？”

    “我不去?！爆F在都已經鬧這樣了，賀建軍才不去找賀云成，“你把兒子惹到了，你自己去想辦法，我才不替你收拾爛攤子?！?/br>
    “還有，云月的事我剛才不是跟你說了嗎？”他又道，“咱們公社有二十幾個人過了初選，但就只有一個收到通知書，我看就是她沒考上，不是什么收不到錄取通知書?！?/br>
    “那也不一定是這樣的?！睆埞鸱夹睦镞€想抱著一點僥幸的心理，“萬一就是卡了通知書呢？”

    賀建軍皺了皺眉，不覺得是因為卡通知書，“我怎么不見別人這樣想，你閨女平時什么樣子你不知道？”

    “你怎么就這么不相信云月？”張桂芳生氣了，“你不找云成就算了，那咱們一起去想辦法問問總行的吧？”

    賀建軍被她逼得無語，想著她要是不達目的估計也不愿意，最后咬咬牙應下：“行，那我現在就問你，如果她考不上你告訴我你們想怎么樣？”

    “你是讓她結婚還是去念書？”他問，“再念已經是第三年了！”

    剛才云月一回來就不知道跑哪里去了，張桂芳也不知道要怎么問她，只道:“考不上再說?！?/br>
    賀建軍也不想打電話給賀云成，所以就應了下來。過了兩日，兩人又去了一趟學校，去找以前賀云月的班主任林義。

    林義今年沒有帶畢業班，所以賀云月不是他班上的學生了，但去年的時候賀云成經常打電話到他的辦公室問賀云月的成績，所以林義對賀云月非常有印象。

    現在一聽他們說要查成績，他想來想去，最終應了下來，“可能要幾天時間，到時候你們再來學校問我情況吧?！?/br>
    張桂芳心里總算踏實了，回去把消息告訴賀云月。

    馬上就進了九月了，賀云月一直等，等了好幾天，才得知了自己的總成績。

    她的總成績是一百五十三分，東江大學今年的錄取分數線比去年漲了十分，她這個成績，連最低的師專都考不上。

    之前一直沒有收到通知書，她也想過有可能考不上，可到了現在得知成績后，她也有些緩不過勁來，因為之前，她的信心非常的膨脹。

    “怎么可能才一百五十三分？”她看著張桂芳訥訥張口，“林老師是不是查錯了？你們問清楚了沒有？”

    “可他就是這樣說的啊?！睆埞鸱嫉?，“都是按你的準考證去查的，哪能會出錯呢？”

    賀云月緊緊咬牙，不肯相信這個分數，“那為什么才一百五十三分？我可是復讀了一年再考的，不可能只是這個分數?！?/br>
    “你自己考的成績，你問我們，我們去問誰？”賀建軍一聽這話就怒了，“你平時什么成績你自己心里沒數嗎？難道你的分數還被我們吃了不成？”

    他的聲音很大聲，臉色也因為生氣而漲紅，賀云月愣了一會，頓時委屈上心頭，“你那么大聲做什么，我只是問一下而已?！?/br>
    “你那是問嗎？”賀建軍被她折騰了大半個月了，心里那點耐心早就用完了，“從過了初選之后你哪天不折騰，先折騰你哥然后就到我們，你什么時候才能消停？”

    “我們不用干活嗎？一天到晚就盯著你的成績就有飯吃了是不是？”

    賀云月咬著唇，一瞬不瞬地盯著他。

    “現在成績給你查了，你又說這是錯的，你到底想怎么樣？”賀建軍怒斥著她，“咱們公社好幾個知青去年也考過了，怎么不見他們像你這樣說？”

    之前被賀云成一直拒絕著，賀云月的心情本來就不太好了，現在又考了這么低的分數，再被這么一罵，這幾日來的委屈全都涌上心頭，眼淚在眼里一下就憋不住了，她“哇”的一聲，直接哭著跑出了。

    張桂芳一看情況不對，也要跟著跑出去，賀建軍一下就把她抓回來，冷道：“你去干什么，她都十九歲了，你還跟在屁股后面哄著她？”

    張桂芳腳步一頓，也覺得最近云月有點太鬧了，但是當初過初選的時候她心情那么好，現在成績出來這么打擊人，她怕她想不開。

    “這萬一想不開可怎么整？”她沒好氣掙脫他的手道，“我去看看?！?/br>
    賀建軍就隨了她去，想想賀云月這次沒考上，總得要給她安排后面的路，然后有點兒想去給賀云成打電話。

    可是他覺得云成最近不會接家里的電話了，所以他找人幫忙提筆寫了封信過去，這封信在五天之后才到部隊。

    賀云成收到家里的來信本來沒打算打開看看的，但想想最近也一直沒接家里的電話，但他也有點擔心家里有事。

    打開信件看了之后，他輕輕皺眉。

    信是他爹寄來的，上面提了今年大隊參加高考的人，又寫的是賀云月的成績，以及問他是不是能給賀云月在縣城里找個工作。

    賀云成看到大隊高考的人沒看有秦秀雅的名字，輕輕挑著眉。

    那個女人發像最后一直在發瘋，云月知道他跟楊嬌嬌一起的事，多半都是她說出去的，他現在跟家里人關系十分僵，有一半是她的功勞。

    他的日子不安寧，不知道她的日子最近過得怎么樣？

    賀云成想了一會，決定做個壞人，然后打電話給了大隊長問她秦秀雅現在大隊里做什么工種。

    賀新源不知道為什么賀云成突然就問起秦秀雅的事，也如實道：“在大隊記分呢，不是什么重活?！?/br>
    賀云成聞言皺眉，想著自己最近有些糟心的生活，眸光眸光帶著冷漠，便把之前秦秀雅被關進派出所的原因都一五一十的告訴他。

    他說完，用極為嚴肅的話對賀新源道：“她惡意污蔑我，這樣的人不適合做記分員，萬一她哪天看誰不順眼，惡意記分改分了，誰來承擔后果？”

    賀新源聽他說完，愣了好一會。

    秦秀雅最近運氣好像不太好，她去年過了初選，卻沒考上大學，今年又因為被關的原因錯過了高考，他原先一直好奇她為什么會錯過今年的高考，沒想到是這個原因。

    而且，秦秀雅怎么就跟遠在市區的賀云成扯上了關系呢？以前她還住在賀家呢。

    然后他又想到了以前賀云成回來后馬上就安排了知青宿舍，是不是表示著那時候起秦秀雅已經在糾纏賀云成了？

    “你說真的？”他再跟賀云成確定。

    “派出所都有記錄，我騙你做什么?！辟R云成淡淡道，“我覺得你應該有必要重新認識她?！?/br>
    “現在她估計不會鬧出什么事，但是以后的事誰也說不準是不是？”他又補道，“你是大隊長，有必要對隊里的成員負責?！?/br>
    賀新源現在對秦秀雅談不上特別滿意了，今年高考前期，她請了一個月的假說要沖刺高考，大隊已經有些人有意見了，結果今年她卻沒能高考。

    賀云成跟她的關系賀新源覺得跟自己沒什么關系，但他說秦秀雅惡意記分的事他要上心了，因為秦秀雅最近出錯好幾次了，做事也越來越恍惚，確實好像精神有點不太對勁的樣子。

    “這個，我得想想，我會好好考慮的?！辟R新源跟賀云成聊了一會后就掛了電話。

    他想來想去還沒能下決心，又觀察了秦秀雅好幾天，覺得她做事確定沒以前那么好了，猶豫了幾天后，最終把她給換了下來。

    秦秀雅突然被換了，懵了好久，跑過去問賀新源原因。

    賀新源也沒瞞著她，把她請假一個月，又做事不好事的話全盤托出，“你之前請假一個月，結果也沒去高考，隊里已經有人有意見了，你最近還老出錯，我看這份工不適合你了?！?/br>
    “你以后跟其他知青一樣，跟大伙下地去吧，現在做哪個工都一樣，都是在建設，是不是？”

    一想想以后就要在烈日下翻地，除草，種地，還收割，秦秀雅就一肚子火，她就不懂了，就前幾天那幾個數，后面不都是改過來了嗎，就因為出了兩三次錯就把她換了？

    她據理力爭，可是賀新源就是不給她機會，只叫她服從安排。

    之后，她被迫丟掉了那份工作，跟著隊員早出晚歸。

    現在已經九月下旬，收獲的季節，天氣也十分炎熱。

    秦秀雅來這邊三年了，一開始來的時候大隊很照顧他們這些知青，分配的任務也輕松，后來她做了記分員，工作就更加輕松了。

    但現在不一樣了，來了這么久，隊員也不再跟他們這些知青客氣，大家做什么都一視同仁，下了幾天地，她累脫了，黑了一圈，又生了一場病，整個人差點脫相。

    她苦不堪言，卻一直不知道為什么事情就變成這樣了。

    而這邊，賀云成還在猶豫著要怎么回信給賀建軍。

    他想在城里找份工作給賀云月也不難，但是，他不想管，他不想讓賀云月以為工作這么容易找，以為生活這么簡單，所以猶豫了幾天后，他提筆寫信委婉地拒絕了。

    寄完信后，他抽了個空去找楊嬌嬌，可是撲了個空，那邊宿舍的人說她已經去工廠了。

    賀云成知道是哪個工廠。

    前幾天楊嬌嬌打電話讓他幫忙找一下這邊工廠的聯系方式，說是要去工廠推貨，然后他給了，沒想到她速度這么快，馬上就行動了。

    他直接讓王明禮駕車去了工廠。

    現在已經過了九月開學，新生也軍訓完畢了，楊嬌嬌現在課也不多，店也已經開了，但是改革的政策也不知道什么時候下來，光靠著那點手工費賺錢，她已經不能滿足了。

    所以她帶著蘇艷珍跟樣板去了服裝工廠，打算在改革之前做幾筆買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