犯罪前科
晚上林嵐把韓金玉相親的事兒跟韓青松說了。 韓青松聽說韓金玉去縣里相親卻也沒驚訝, 興許是她同學什么的介紹的, 他也就么多管。 接下來幾天林嵐發現韓青樺一直挺和氣, 每天笑呵呵的。早上韓青松帶著兒子們出cao的時候, 他也跟著跑, 說是在農場習慣, 回家不出cao還難受呢。 韓青松不拒絕他, 林嵐自然也不疑神疑鬼,畢竟韓青樺看起來很正常。 韓金玉那次相親以后,又來借過兩次自行車, 雖然還是老大不樂意的,但是也會叫嫂子。林嵐對她也就客客氣氣的,并不總是刺她。 等到孩子們放假這天, 早上吃過飯, 林嵐就宣布要去河里洗衣服。 三旺先跑去占位置,其他幾個抬筐子的, 端盆的, 拿著肥皂的, 還有拎著小板凳的, 聲勢浩大。 小旺給大家起了個頭, “我們是社會主義接班人~~預備起~”然后一家子就唱著少先隊歌往河邊進軍。 村里在常下河的幾個地方放了一些石板, 社員們可以在這里洗草洗衣服,天暖和以后這里就是緊俏地方,每天人來人往洗衣服的婦女不斷。 三旺占據了最好的一片位置, 留下娘和jiejie二哥在岸上洗的地方, 其他位置留給別的婦女。 林嵐和麥穗在石板上洗,打了肥皂就開始咔嚓咔嚓地搓,大被單太重,而且是土布的,洗起來很費力。 三旺二旺就站在石板上幫忙踩,三旺嘴里吆喝著自己編的號子,“一二三,洗衣服,打肥皂!嚓嚓嚓,用力踩!我讓你用力踩!” 二旺被他喊得不由自主地就越來越用力,“三旺,你別喊了,我腳都踩麻了?!?/br> 三旺就哈哈大笑。 小旺已經脫了衣服趴在水里,眼鏡綁了松緊帶固定在頭上,讓林嵐看他鳧水,“娘,你看我像不像一條小魚?!?/br> 林嵐看他手腳擺動,嘴巴還一張一閉,模擬魚兒吐泡泡,笑道:“好大一條魚呢?!?/br> 小旺就開始唱:“我是一條魚~~從東游到西~~我是一條魚~~從上沉到底~~你要看到我~~我就親親你~~我是一條魚~~ ~~愛你——我愛你~~~” 唱到這里,他就支起身子朝著林嵐嘟嘟小嘴巴。 林嵐傾身過去,在他腦門上吧唧親一下,模仿小旺的聲音,“我是小貓咪,我最愛小魚~~” 三旺和哈哈笑著過來要吃小魚,小旺哧溜一下子就游到遠處去了。 很快其他婦女也都跑過來,“快快快,沒地方了!” 她們自以為來的早,結果發現林嵐已經帶著孩子占了最好的地方,不禁有些懊惱。 有婦女就不樂意,嘟嘴嘟囔,“她家西邊不是有河,干嘛跑這里來?” 繞村而過的河,都是婦女們洗衣服洗草的地方,為了方便大隊會帶人放石板或者大石頭。一般人圖省事都在自家附近洗,不過有時候洗大件或者人多就會到鋪著大石板的地方。 林嵐家河堤下洗洗草還行,洗衣服石頭太小,不合適,所以她帶著孩子來這里洗的。 公共地方,并不是誰家獨有的。而且林嵐也只占了三人位,其他地方都空著呢。 只是那些婦女每天結伴來習慣了,下意識就覺得這里是她們所有,看到林嵐過來就有些抵觸。 林嵐并不知道她們那微妙的心思,還和她們打招呼,認識的就聊幾句,不認識的就笑笑。 很快婦女們在水邊一字擺開,大家一起咔嚓咔嚓,砰砰砰地洗衣服。她們不舍的買肥皂,洗衣服都是用堿水泡,然后用棒槌敲。 林嵐在旁邊這樣一看,那些婦女洗衣服真的跟干農活一樣,砰砰砰敲得十分賣力,也不知道那衣服頂不頂敲呢。 林嵐就默默地洗自己的,打肥皂的時候還仔細看看,不臟的地方少打,臟的地方多打,節省點用。 她和麥穗在石頭上洗,三旺二旺幫忙用腳踩,大旺在水里幫忙漂洗,小旺負責給大家唱歌娛樂。有孩子們幫襯,洗得輕松又快,惹得婦女們羨慕,“你們看人家孩子,還幫著洗衣服呢,真聽話?!?/br> “可不是咋的,俺們家那幾個,一得空就撒歡兒,驢似的?!?/br> 另外一個婦女受不了人家羨慕林嵐,就笑道:“這也是你們能干,不用使喚孩子。一般咱們誰舍得使喚這么小的孩子啊?!?/br> 好像鄉下孩子多金貴似的,不過別人都懂她的意思,變相譏諷林嵐懶,下地重活不干,聽說在家里做飯都是孩子做,早上人家能睡到十點多鐘呢! 幾個婦女彼此意會地哈哈笑起來。 林嵐也不管,你們隨便笑,反正我過日子有老公有孩子就行,我懶我也不吃你家飯。 這時候一個婦女看林嵐竟然拿著那么大塊肥皂,跟看到了不得的事物一樣,“娘哎,這是肥皂啊,這么大一塊呢?好用不?退灰嗎?” 不少婦女都過來圍觀,她們很少買這東西,偶爾買個一小條過年用用,裝門面的,平時可舍不得。 林嵐:“好用啊?!狈凑葻值膲A面退灰。 三旺看她們居然那么驚訝,就哈哈笑道:“我娘買了四大塊呢!”他比劃了一下,“磚頭似的?!?/br> 有婦女羨慕,有婦女撇嘴,顯擺個屁啊,要不是你男人當局長,你買得起嘛,哼!她們就不說話,使勁咔嚓咔嚓地搓自己的衣服,用木棒槌砰砰砰地敲。 三旺:……你們問的,說了又不理人,女人真是難懂。 他踩了一會兒,就去和大哥漂洗,在水里一邊游一邊把大被單子扯開,這樣能漂洗得更干凈。 有婦女就不樂意,“三旺,你這樣把水都攪和混了,我們還咋洗啊?!?/br> 其實三旺都已經游起來,水那么深,根本不會混,她就是不爽。 只要看見林嵐就覺得她時時刻刻都在顯擺。 大家都生過好幾個孩子,別人都一臉褶子一臉雀斑的,干嘛你就白白凈凈的?大家都身材走樣,腰粗胯大,怎么就你腰細腿長的?你顯擺個屁??? 大家都穿著水桶一樣的褂子和褂頭,你干么還得收腰?知道你胸大,干嘛還得托起來? 笑話她們垂得厲害? 鄉下婆娘都不注意,胸有的垂到肚子上,有人說笑話一個婦女背著孩子,喂奶的時候直接掀過去孩子就能吃著。 再者干嘛洗個衣服還把孩子都弄來,顯擺你孩子多,你孩子聽話唄。個個長得俊,一個個還穿著那什么滑溜溜的褲頭???一看就是稀罕物。 洗衣服也是,大家都用堿面洗,你干嘛用肥皂?顯擺你家有錢唄!顯擺你男人是局長唄! 林嵐太過異類,出現在她們面前就不對,就是顯擺,襯托她們又老又土又窮。 因為這些人平日里和林嵐走動不多,這會兒就孤立她,幾個婦女故意大聲地說笑,把林嵐晾在一邊。 林嵐:你們幼稚不幼稚???我又不在乎。 幾個婦女想孤立林嵐,結果發現人家兒子閨女的,自己聊得熱乎呢,根本不在乎她們搭理不搭理,不禁有些悻悻然。 還有人想趁機占占便宜,說要借林嵐的肥皂用用,“這個肥皂我家也有的,剛用完,還沒來得及買呢。我帶的堿面用完了,把肥皂給我使使,我看看好不好使,好使的話我也去買上幾塊?!?/br> 那口氣好像使肥皂就是給人臉似的。 三旺:“我娘買了好多啊,我們可以賣給你一塊,三毛二不用算路費,當幫忙帶的呢?!?/br> 那婦女原本已經伸手去拿肥皂了,被三旺這么一說,臉都垮下來,“哎呀,這都是投機倒把呢,我們可不敢,再被抓起來勞改?!?/br> 二旺道:“這就不對了,投機倒把是賤價進貨,高價出貨賺錢,我們供銷社買的,原價捎給你怎么算投機倒把?一般人誰有功夫幫人捎東西?”這些婦女一輩子就在山咀村附近,根本沒機會去縣里呢。 想占便宜的婦女也就訕訕地退回去,撇撇嘴,更不理睬林嵐,覺得她頂著潑婦、懶饞婆娘的名聲,除了長得好看點會耍嘴皮子哄干部也沒啥了不起的。 因為說到投機倒把,幾個婦女就打開話匣子,“我娘家大伯家,就偷摸賣點東西呢,聽說現在不行,管的嚴,被抓了兩次東西都抄去。說要是再倒賣,就去勞改呢?!?/br> “是啊,我也聽說,還說有槍斃的呢?!?/br> 這個投機倒把的事兒都是公社革委會管的,韓青松他們公安局不管,所以林嵐也沒聽他說過。 可如果真是這樣的話,林嵐覺得得提醒一下三姐。 物資緊張時期社員們搞點東西,林嵐覺得沒啥,但是政策還是要遵守的,畢竟普通人怎么跟政策對抗呢。 尤其韓青松是干部,她自然不會想干這個。 大被單洗得差不多了,幾個男孩子就全下水一遍遍地扯著漂洗。小旺則像條小魚一樣滑過去,也幫著把被單子扯起來,這樣玩幾下被單就漂洗的干干凈凈,比女人們自己在岸上洗得省事干凈。 然后大旺二旺拖回來,對折幾下幾個人合力擰,“一二三,擰,一二三擰!” 幾個原本孤立林嵐的婦女,這會兒看人家孩子還知道幫著娘干家務活,又羨慕得很,嘴上不說眼神卻擋不住的。 擰干了丟在筐子里,大旺又從那邊草垛上借了幾根桿子,把被單穿著放在太陽底下曬。接下來還有褥單、衣服,等全洗完以后,被單差不多就干了,這樣回家也不用怕沒地方曬。 “這些孩子,還真是會想招?!睅讉€婦女嘀咕著。 三旺看大被單子都洗完,剩下的都是小的褥單和棉襖棉褲的,他沒有用武之地,就喊道:“娘,我申請弄面筋去粘知了?!?/br> 林嵐:“讓你二哥幫你弄吧。你別折騰了?!?/br> 二旺就擦擦手,“先弄面筋,吃過飯再去粘吧?!?/br> 三旺躍躍欲試:“大哥吃過飯去,我這會兒去也行的,練練手?!彼钡煤苣?,就想和大哥那么厲害,一戳一個,例不虛發。 聽他們居然拿細面洗面筋粘知了,幾個婦女都要炸了,“咋的就這么浪費糧食呢?” 不知道誰恨恨地嘟囔一句:“也不怕老天爺打雷劈!” 天打雷劈是罵人的狠話,一般沒這么罵的,林嵐聽她們這樣說就生氣。之前她們擠兌她,她并不當回事,可我孩子洗面筋又沒用你家面,你當什么審判者?還老天爺打雷,你說打雷就打雷??? 她也語氣很沖道:“怎么會浪費糧食?粘回來的知了不是rou?” “能粘幾個???不夠浪費面和時間的呢,有那功夫,割草都掙工分了?!庇袐D女不樂意林嵐這么慣孩子。 “你們不會粘就說別人浪費糧食?以為都和你們一樣笨呢?”林嵐哼了一聲。 大旺原本不想去粘知了,現在聽人家擠兌林嵐他就把被單子都晾上,然后領著弟弟們去粘知了。 小旺立刻爬上岸,站在大石板上讓林嵐幫忙擦身上的水,套上背心背上口琴,“娘,我給知了吹琴,讓它們更樂意被大哥粘?!?/br> 旁邊婦女聽著都互相撇撇嘴竊笑。 林嵐就讓孩子們去吧,她自己洗就好,麥穗不想去就留下來幫她洗衣裳。 幾個孩子去粘知了的時候還給她倆送來餅子和咸菜,讓她們墊吧點,免得餓。 吃過餅子,林嵐和麥穗決定洗完再回家,免得還得來第二次。 那些婦女有洗完走了的,有吃過飯又來的,看林嵐還在洗,有人就笑道:“哎呀,今兒怎么這么能干啊,要洗一天呢?!?/br> 夸人的話還是擠兌人的話,當事人一聽就感覺得出,這是譏諷林嵐平日里懶,今天裝勤快呢。 林嵐笑了笑,“沒辦法啊,被子衣服太多,可不得洗一天么?!?/br> 幾個婦女聽了她的話,臉色不大好,家里就一條被子,一年就洗一次的,保管不用這么麻煩。 而且她們家的棉衣都是穿多半年才洗,真的是又臟又破,用堿水一泡再用棒槌一敲,那黑水嘩嘩的。 她們就不和林嵐說話了,林嵐也懶得計較,洗個衣服而已,怎么那么多戲啊。 結果等她和麥穗快洗好的時候,孩子們粘知了又繞到這里來。 三旺喊著:“娘,你看!” 幾個婦女都扭頭去看,一個個眼睛都直了,這是假的吧?誰家粘知了能粘那么多? 看那孩子拎著一大串知了,那些知了還一邊叫著想要飛呢,可惜有好多翅膀都被揪掉飛不起來。 林嵐笑道:“哎呀,一塊面筋,換來這么多知了,這可都是rou啊,比豬rou還香呢?!?/br> 幾個婦女也不洗衣服,都扭頭看大旺粘知了呢。只見他舉著長長的桿子,末端綁著細荊條,荊條上纏著面筋。他靜靜地站在一片白楊樹下,一動不動,只拿眼睛瞅,看準以后一下就把個知了粘下來。 大旺粘到以后就把桿子放下來,二旺立刻跑過去把知了拿下來,再把面筋的雜質拿掉,檢查一下面筋,要是不夠就添一圈。 而大旺粘知了的時候,動作小,所以驚動的知了也少,就算飛起來也非不遠還是落在附近樹上。 幾個婦女看的那么一會兒工夫,大旺就粘了五六個。 這是什么速度??! 她們發現那個小的更了不得,還拿著個口琴在輕輕地吹呢,難不成你能給知了吹暈?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不傻了。 能不能吹暈不知道,但小旺是懷著虔誠的心情在吹的。因為小三哥說知了們一個月就瘋了,應該把它們粘下來吃掉,為他們的肚子發光發熱貢獻力量。 小旺就覺得知了太可憐,就活一個月,還不能吃rou,只能喝風吃樹汁,所以他要給它們吹口琴! …… 洗完衣服回家,林嵐就點了火給孩子們燒知了。 如果是知了龜用油煎最好吃,中間胸脯都是蛋白質,肚子也是飽滿的汁水,美味又營養??芍说亩亲涌樟?,皮也比較柴,油煎咬著口感不大好,只有胸脯里面的rou還不錯。用火燒著吃就比油煎更好,肚子脆香,胸脯還有rou,味道口感都不錯。 大旺粘得多,燒了一小盆出來,三旺還意猶未盡,讓大哥繼續去粘。 這時候韓青樺、韓金玉陪著一個人從外面進來,看三旺在院子里吃燒知了,笑道:“粘知了咋不叫我呢,我和你大哥一起粘,更多呢?!?/br> 林嵐聽見韓青樺的聲音就起身出去,看竟然是柳浩哲和姐弟倆過來,她笑道:“柳浩哲來啦,正好過來吃知了?!?/br> 柳浩哲笑道:“三嫂好?!?/br> 孩子們問了好,就把小盆捧起來放在堂屋的桌上。 韓金玉嫌棄道:“臟不臟啊,你們吃這個?!?/br> 韓青樺:“姐,你這就不知道,這知了燒著最好吃?!彼昧艘粋€放在嘴里,又對柳浩哲道:“浩哲哥,你嘗嘗,你們在縣里肯定吃不到這個?!?/br> 柳浩哲笑道:“小時候吃的,那時候縣里好多樹呢,我們就去粘,也能粘不少呢?!彼軕涯畹乜粗玫臈U子,“小同學,給我試試唄?” 三旺看了大哥一眼,大旺點點頭,他就交給了柳浩哲。 韓青樺看了韓金玉一眼,戳戳她,韓金玉不情不愿地把一包糖放在桌上,“嫂子,柳浩哲買給你的?!?/br> 柳浩哲聽見笑道:“第一次來也想不起買點啥,就圖省事買包糖?!?/br> 林嵐跟他道謝,讓孩子們分糖吃,孩子們就謝謝柳叔叔。 韓青樺張羅著去外面小樹林粘知了,柳浩哲也很意動,帶著一幫男孩子走了。 韓金玉嫌曬,而且也不咋高興,嘟著嘴拉著臉,沒跟著去,一屁股坐在桌前吃糖塊。 林嵐笑道:“別拉著臉,不樂意就拿回去,孩子們吃塊就承你情了?!?/br> 韓金玉撇撇嘴,扭頭瞅林嵐,很認真很用力地瞅,眼神看起來有點奇怪。 麥穗看她那樣,立刻道:“小姑,你干嘛呢?” 韓金玉輕哼,撇著嘴角,陰陽怪氣道:“三嫂,我今天才發現原來你長得還挺好看的?!?/br> 喲,稀罕! 林嵐看她那酸溜溜的樣子,笑道:“可惜年紀大了哈,生過孩子的跟你們小姑娘不能比?!?/br> 韓金玉又去看麥穗,“麥穗,你現在了不得啊,又能上學,還那么臭美?!?/br> 麥穗:“小姑,你有話就說吧,別這么陰陽怪氣的。今天不是你相親嘛,你這樣讓未來姑父看見不得跟你黃了啊?!?/br> “你!”韓金玉氣得拍桌子,“這么點個小丫頭,恁惡毒?!?/br> 麥穗笑了笑,“小姑你別生氣哈,你要是別陰陽怪氣不就沒事了?” 她還拿燒知了給韓金玉吃。 韓金玉嫌棄地扒拉一下,拿出一個看起來粗滾滾的,“這是啥?” “那是個大豆蟲,綠色的那種,三旺拿的?!?/br> 韓金玉頓時覺得渾身發麻,嫌惡地扔在一邊,才不吃呢。 “俺三哥什么時候回來???”韓金玉問。 “六點來鐘吧?!绷謲箍此?,“干嘛?” “沒啥,就是想我三哥了?!表n金玉從兜里掏出一把瓜子來磕,磕的時候不知道為什么狠叨叨的。 林嵐覺得她現在有點奇怪,不像以前那么刁蠻自以為是,但是變得有點陰陽怪氣的。 林嵐就不理她,自己準備晚飯,讓麥穗看會書去。 麥穗:“娘,我先幫你去跑鞋墊吧?!?/br> 現在人穿布鞋,為了保護鞋底,喜歡縫鞋墊。 韓青松走路多,林嵐給他做了幾雙,她可不會繡花,就做簡單的絎縫就行,好在有縫紉機,方便。 林嵐笑道:“也行,小心手啊?!?/br> 韓金玉就坐在那里嘎巴嘎巴嗑瓜子,也不說話。 林嵐悄悄看她,感覺她表情有些陰郁甚至還透著點悲傷、憤怒?也不知道這感覺是怎么來的。 五點多的時候韓青松從外面回來,看韓金玉坐在堂屋桌前磕了一地的瓜子皮。 他蹙眉,嗑瓜子不用東西接著皮,扔得滿地都是,他就拿起笤帚來掃掃。 林嵐:“你放著吧,一會兒我掃?!彼岉n青松洗手洗臉,“縣里來人了?!?/br> 韓青松看她,不解。 林嵐指了指韓金玉,小聲道:“上次相親那個,柳浩哲?!?/br> 韓青松哦了一聲,就沒再問。 他不問韓金玉反而生氣了,“三哥,你咋也不問問,不關心關心我?” 韓青松擦著臉,“工作,年齡,家庭成分?” 韓金玉:“他是紡織廠的會計,今年27歲,家庭是工人?!?/br> 韓青松點點頭,“不錯?!?/br> 韓金玉卻覺得憋屈,怎么自己哥哥就這么不關心自己?什么叫不錯?難道就不問問如果自己嫁給柳浩哲,戶口怎么辦?工作怎么辦?以后能不能進城? 她又開始嘎巴嘎巴嗑瓜子。 等林嵐把飯做好,韓青樺和柳浩哲也領著孩子們回來,收獲頗豐。 柳浩哲笑道:“大旺小小年紀好厲害,還是你贏了呢?!?/br> 他們幾個比賽粘知了,大旺贏了他們倆。 韓青樺道:“我侄子就是了不起?!?/br> 進了屋里,韓青樺又給韓青松介紹柳浩哲。韓青松就和他握握手,然后請他坐。 柳浩哲卻道:“時候不早就不叨擾三哥和嫂子,我也得回去了?!?/br> 林嵐客氣道:“留下吃個飯吧?!?/br> 柳浩哲朝她笑笑,“有機會吧,今天不好再打擾?!?/br> 見他堅持韓青樺就示意韓金玉走了,韓青松和林嵐送他們到門口,看著他們離開。 林嵐問:“三哥,誰給小姑介紹的對象???” 韓青松搖頭:“我也不知道?!?/br> 大家吃完飯的時候,韓青樺和韓金玉又過來。 韓金玉看林嵐已經在收拾飯桌,不高興道:“這么快就吃完啦?” 韓青樺笑道:“我們也吃了的?!?/br> 韓青松道:“有事就坐下說吧?!?/br> 韓金玉看看桌上有雞蛋醬燉蘑菇,想吃但是林嵐已經把筷子收走,便拉著臉不樂意。 林嵐沒理她,看姐弟倆的架勢估計是要和韓青松說話,有些話也不適合小孩子聽,她就讓大旺領著弟弟meimei去找知了龜。 大旺見他爹在家也就放心,拿著酒瓶領著弟弟meimei走了。 等孩子們走了,韓青松道:“有事說吧?!彼皇莻€喜歡閑聊的,看這架勢應該是有事來的。 韓金玉拉著臉,去一邊水臺上拿了個西紅柿開始啃。 韓青樺笑道:“哥,是這樣的,柳浩哲呢是我在農場認識的一個大叔介紹的,說這個人不錯,我就想讓我姐接觸一下。見了面以后,我發現哎,還真是緣分,以前在縣里運動的時候,我好像還見過他呢,他是工宣隊的。不過他和趙建設應該不熟的?,F在看這樣,他對我姐似乎挺滿意的?!?/br> 韓青松點點頭:“不錯?!?/br> “就是……三哥,你說他一個城里人,咋就樂意找個鄉下的呢?我又覺得是不是……你給查查?” 聽他這么說韓金玉不樂意,“金寶你啥意思,難道我還配不上他?” 韓青樺:“你干嘛又激動,我這不是就事論事嗎。要是他年紀老點,丑點,或者成分不好,我還覺得正常??伤坏?0也不是二婚,工作不錯,長得也不差,成分也好,怎么就要找個鄉下的?就算鄉下的仙女,那也解決不了戶口問題吧?!?/br> 解決不了戶口問題,那韓金玉以后口糧配額就不在城里,就算孩子是跟著父親走的,但是韓金玉的工作不解決,戶口不解決,那吃飯就有問題的。 韓青松看他們:“你們相親的時候沒想清楚?” 韓青樺撓撓頭,不好意思道:“我這不是尋思著反正是個機會就碰碰運氣,誰知道柳浩哲就對我姐有意思呢?!?/br> 韓青松:“你讓我查什么?” “就是,查查他是不是有什么隱疾?”韓青樺笑起來,“這萬一不能生育或者有啥嗜好的,咱知道也好有個準備?!?/br> 韓青松道:“他有沒有這方面問題且不說,先說戶口糧油關系你們怎么解決?” 韓金玉這才說實話,“他說可以把我的戶口遷到他家城郊公社?!?/br> 林嵐聽著這倒是一個辦法,以后進城也方便,看來這柳浩哲也挺有誠意,是真的看上韓金玉。 韓青松:“我們只能查犯罪前科,不查隱私?!?/br> 這時候的犯罪前科,其實多半就是成分問題,有人隱瞞成分,這就是最大的犯罪,其他的反而還好說。而且人家柳浩哲能不能懷孕,他哪里知道,也沒結過婚。不過類似賭博或者什么的倒是可以提前看看,有不良嗜好的最好不成。 韓青樺就說那也查查,要是沒問題,這樣結婚也放心。 林嵐看韓金玉不是那么樂意,倒像是不咋滿意一樣,心道還這么年輕倒是急著嫁人,不滿意也不多看看,她自然也懶得管。 韓青松就答應了。 他自然不會自己去打聽柳浩哲,而是托劉劍云幫忙。劉劍云動作很快,幾天就給韓青松捎了封信。 他查過柳浩哲,小時候也是個頑劣小子,14歲的時候因為耍流氓被關過倆月。出來以后就改了,好好讀書一直念完高中也沒再犯什么事兒。如今在紡織廠做會計,工作也可圈可點,拿過幾次先進個人稱號,前兩年鬧事,他還是工宣隊的骨干分子呢。 至于為什么這么大還沒結婚,也是城市現在開始提倡晚婚,加上他之前相過幾次親,不是人家看不上他,就是他看不上人家,一來二去就拖到現在。 劉劍云辦事靠譜,打聽信息自然也全面,他重點查了一下柳浩哲14歲耍流氓的事兒。不過那時候檔案有些混亂,保管不善,很多信息都遺失。 他查了學校、公社、村、公安局幾個地方,大概拼湊了一下。有的記著他猥褻鄰居小姑娘,有的則說他想強j鄰居嫂子,有的兩者記了又劃掉一個,信息有點混亂。反正就是對鄰居的誰,圖謀不軌,然后被抓,關了倆月。出來以后他家人托關系給他送縣城讀書去,然后一直就在縣里,再也沒有不良記錄。 劉劍云也沒下斷論這人人品如何,只是把查到的告訴韓青松。 因為不是工作內容,韓青松就拿回家跟林嵐一起看。 林嵐以前世文字工作的敏銳嗅覺仔仔細細一個字一個字地研究過,覺得沒問題。她前世在文化公司工作,也做過記者、主編,一直和文字打交道,對信息處理很敏感。 “就是這里到底是小meimei還是嫂子?還是兩者都有?” 韓青松看了看,“那時候正好大y進,人民公社取代政府,很多資料都不正規,估計記混了?!边@個不是問題,畢竟才十幾年的事兒,去柳浩哲老家打聽一下就知道了。只是貿然打聽不好,自然要找一個了解他們家事兒的本地人問問才好。 這點難不倒韓青松,讓羅海成去辦,他各個公社都經常跑,人頭熟,找當地的民兵隊長連長的打聽一下,很快就能打探回來。 幾日后,羅海成給韓青松匯報。 因為韓金玉的事兒,羅海成還覺得有點對不住韓青松,不過韓青松沒放在心上,他也就不當回事。 如果不是韓金玉性格太歪,他覺得為了韓青松,模樣差點他都可以接受的。 “韓局,按照他們附近知情人交代,柳浩哲是被他鄰居的嫂子勾引,事情沒成,嫂子就誣賴他想強j她閨女,結果他被抓起來打一頓關了倆月?!?/br> 具體細節別人自然不知道,不過后來那嫂子偶然說露嘴,有人聽了去,加上小閨女大點懂事以后,也有人問她柳浩哲到底弄沒弄過她。她大了有主見,就說沒的,但是后來可能被她娘叮囑過又說有。大家傾向于沒的。 韓青松:“辛苦你?!?/br> 羅海成笑道:“不辛苦,這也是應該的嘛?!彼朗墙o韓金玉打聽的,畢竟之前自己和韓金玉也有點過節,這也算將功補過,和解,互不相欠。 “不過這柳浩哲被關的那倆月也吃了不少苦頭,據說出來以后換了個人似的。小時候明明挺調皮的小子,出來就變得老老實實的?!?/br> 不過大家都覺得小時候調皮頑劣,長大了穩重,也沒什么特別的。他們這些人,尤其是男孩子,小時候沒幾個乖巧聽話的,大部分都頑劣不堪,長大以后還不是規規矩矩的結婚生子上工糊口? 韓青松又讓羅海成打聽一下山水農場和韓青樺關系不錯的那個大叔,姓名、出身、勞改原因等等,羅海成表示過幾天匯報。 韓青松拿到這些消息給林嵐看看,林嵐卻和他們有不同的觀點,“三哥,你說柳浩哲被關的那倆月,是不是遭受過什么虐待,會不會有什么陰影?” 要是有心理陰影,那就可能留下性格缺憾。 她說這個對當下人還是很超前的,韓青松并不能完全理解。林嵐就給他解釋,比如三旺下水抽筋那次,如果處理不好可能會有陰影,以后不敢下水,或者不想和人打交道,或者性格大變等等。 韓青松想想自己和自己知道的人,雖然小時候都受到一些不公正的對待,但是似乎也沒如何,畢竟大家都是這樣的。 總體來看并沒有問題。 林嵐自然也不想壞人家韓金玉的好事,她笑道:“沒有敵我矛盾就行啦,剩下的他們自己解決?!?/br> 韓青松就去找了韓青樺和韓金玉,把柳浩哲的情況告訴他們。 韓青樺驚訝道:“三哥,你太厲害了,這都打聽清楚了。哈哈,姐,你不用擔心了,可以放心嫁給他?!?/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