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節
房東大媽頓時喜笑顏開:“哎呦,我平時沒白疼你,早就約了芳姐她們打麻將呢,那你就看著點,我下回來你這兒拿鑰匙啊?!?/br> 說完解了小蘇房門鑰匙塞給嚴遇,扭著腰樂顛顛的離開了。 那女鬼蟄伏的很深,這幾天嚴遇也曾上來探查過,卻沒有找到任何蛛絲馬跡,他把鑰匙放進口袋,拿出了一個探查鬼氣的羅盤,上面指針飛速晃動,不偏不倚正好指向自己身后。 嚴遇一默,收起羅盤走進內室,荀川不明所以,跟著飄了進去。 房內依舊彌漫著淺淺的腐臭味,蘇母把東西收拾好,又去廁所接了一桶水,把地面仔仔細細拖了一遍,面目蒼老,一雙手干枯粗糙,是做慣了粗活的。 見地面未干,嚴遇不由得收回了腳步,轉而靠在門口,目光一寸寸搜尋著里面的情況,蘇母看見他,愣了一下,然后把一縷花白的頭發挽至耳后,略顯局促,想說什么,又不知道該怎么說。 嚴遇開口解釋道:“我是小蘇的朋友,來看看有沒有什么要幫忙的?!?/br> 蘇母聞言臉上露出一抹笑來:“原來是小玉的朋友啊,沒啥要幫忙的,我都快弄完了,這孩子不懂事,沒給你添麻煩吧?!?/br> 嚴遇沉默一瞬,然后搖了搖頭。 蘇母繼續弓著身子拖地,緩慢的嘆了口氣:“小玉啊,命苦,當年跟她爸爸吵架,自己一個人跑到大城市來打工,多少年都沒回去了……” 她把拖把在桶里涮了涮,然后用手擰干,渾濁的眼中有淚珠打轉,最后又忍了回去,默不作聲的把地擦干凈,連帶著未凈的血跡和灰塵,都再無痕跡。 蘇母帶來的帆布包鼓鼓囊囊,裝滿了蘇玉的東西,她將東西往肩上一背,身形晃了晃,嚴遇想搭把手,又被她婉言謝絕。 “沒事沒事,我做慣了,沒事,謝謝你啊小伙子?!?/br> 蘇母背著東西下樓,走了兩步又返回來,詢問最近的火車站在哪兒,嚴遇指明了方向,她這才離開。 蘇玉的房間被打掃得很干凈,連垃圾都沒留下,一陣晨風拂過,窗邊的簾子動了動,荀川在嚴遇后頸吹了口涼氣,然后悄聲道:“她躲在衣柜里……” 嚴遇聞言看向衣柜,指尖飛速彈出一枚金銅錢,柜門應聲而開—— 一名紅裙女子氣息奄奄的躺在里面,頭顱中還插著一柄桃木劍,虛弱得連魂體都開始變得透明起來,一張臉腐爛大半,她像是在哭,卻又留不出淚來,肩膀顫動,發出細細的啜泣聲。 鬼也會有殘存的人性。 “……媽……是我不孝…………” 嚴遇腳步微動,走至她跟前,灑落大片陰影。 蘇玉雙手抱肩,瑟縮成一團,自知沒辦法和他斗,心中萬念俱灰:“你殺了我吧……我早就不想活了……” 嚴遇聞言垂眸,抬手捏訣,荀川見狀似乎想說些什么,但又什么都沒說,只是悄無聲息攥緊了手心。 一道金光閃過,悄無聲息沒入蘇玉體內,她頭顱那柄桃木劍竟是嗖一聲被拔了出來,當啷落地。 蘇玉眸中閃現一抹錯愕:“你……” 嚴遇攤開手,上面靜靜躺著一枚玉葫蘆:“進來,時候到了我會送你去投胎的?!?/br> 荀川瞇了瞇眼。 桃木劍拔出,蘇玉身上的魂體也凝實了幾分,她聞言愣愣抬頭,嘴唇動了動:“我……我可以去投胎……” 她一動,竟是對著嚴遇跪了下來:“我求你……你能不能幫我一個忙……” 嚴遇不喜歡多管閑事,聞言正欲拒絕,系統叮一聲響了。 【?!|發……觸發支線任務……請宿主答應女鬼訴求……獲取相應酬勞……早日自立自強……】 系統似乎怕的很厲害,話還沒說完就遁走了,嚴遇微微擰眉,詢問蘇玉:“什么事?” 蘇玉聞言面露喜色,半腐的手指向了床:“床板底下……有一點錢……一半給你……另一半……麻煩你幫我交給我mama可以嗎?” 蘇玉每天會接待許多形形色色的客人,有些是現金交易,她把錢攢到一定數量才會存進銀行,床板沉重,一般人不會把錢藏那里,警察可能沒有搜到里面遺落的現金。 荀川聞言指尖彈出一縷怨氣,那床板應聲而起,發出咯吱的沉悶聲響,正中央果然有一摞錢,八九千左右,分一半也有三四千,這可比擺攤算命掙的多。 嚴遇微微點頭:“可以?!?/br> 蘇玉聞言扯了扯嘴角,眼中情緒復雜萬千,但最后都歸于釋然,身形化作一縷黑煙被收進了玉葫蘆里。 荀川坐在床邊,歪頭看著他:“怎么,你缺錢?” 嚴遇把桃木劍收起來,反問道:“我有不缺錢的時候嗎?!?/br> 嚴遇總是很窮,而且攢不下什么錢,年頭窮到年尾,年年復年年。 荀川不知想起什么,譏諷的勾了勾嘴角,又見嚴遇開始鎖門,跟著飄了出去。 蘇玉比想象中要弱的多,嚴遇為了以防萬一,身上揣了不少家伙什,回家之后就開始卸裝備,左兜有兩沓黃符,右兜有幾枚銅錢,袖子還藏了把一柄金錢劍。 荀川就在一旁,見他把東西收入抽屜,靠過去看了看,抬眼道:“里面裝的什么?” 嚴遇不著痕跡把抽屜合上:“驅鬼的東西?!?/br> 第96章 你曾是,唯一的依靠 荀川活著的時候, 從來不知道嚴遇會捉鬼, 這人每天都活的醉生夢死, 打架,酗酒, 抽煙, 地痞做的事他做,地痞不做的事他也做。 很多人都覺得荀川瞎了眼, 嚴遇有什么值得他喜歡的呢。 有什么值得他喜歡的呢…… 門鎖傳來咔嚓一聲輕響, 荀川跟著看去, 發現嚴遇肩膀上搭著一件襯衫外套,正在低頭系鞋帶,看樣子是準備出門。 荀川面無表情吹了一口氣, 系好的結瞬間散落,嚴遇抬頭睨了他一眼,彎腰重新系好,不惱不怒,脾氣好的不像話,荀川飄了過去, 皮笑rou不笑道:“真不像你?!?/br> 嚴遇反問道:“那怎么樣才像我?” 他無名指與中指一并, 忽然抬手定住了荀川的魂體,指尖一彈,荀川上衣扣立刻崩開了幾顆, 露出些許過于蒼白的皮膚來, 襯著黑色的衣服, 怪誕又艷麗。 荀川冷眼看著他,衣扣悄無聲息恢復成原樣。 嚴遇一副流氓作態,點了根煙,睨著他:“這樣像我嗎?” 荀川揭過不提:“你出去做什么?” 嚴遇把包一背,反手關上門:“出去嫖?!?/br> 荀川魂體穿門而過,心知他是要去辦蘇玉交代的事。 老一輩的農村人還是重男輕女的觀念,蘇玉家里還有一個弟弟,所以從小就不受待見,警方通知家屬來認尸時,死因難免瞞不住,蘇父自覺顏面無光,遺物都不想拿,直接甩下蘇母一個人坐車回老家了。 嚴遇平常擺攤的天橋就在火車站旁,他原本只意思意思找了一圈,實在不行把錢寄回蘇玉老家也可以,結果沒成想真的發現了蘇母身影。 最近天氣有所回暖,時至中午,烈陽當空,火車站門口一圈都是席地而坐乘涼的農民工,蘇母背著包,坐在一個偏僻的角落,手里還拿著兩個饅頭在啃。 荀川站在太陽底下,魂體時隱時現,他似乎極為難受,軀體隱隱冒出了青煙,不由得狠狠擰眉,抬手擋住照向臉上的陽光。 高階厲鬼縱然不懼陽光,卻也不會厲害到能在陽氣最盛的時候行走無虞。 嚴遇靜靜看著他,發現荀川小半邊臉已經顯現出骷髏模樣,猙獰可怖,他自己卻毫無所覺,攆也攆不走的跟在嚴遇身后。 真真正正的陰魂不散。 見嚴遇盯著自己,荀川仿佛察覺到什么,眼睛一瞇,猛的抬手捂住了右半邊臉,陰惻惻的道:“眼睛不想要了嗎,有什么好看的?!” 確實沒什么好看的。 嚴遇收回視線,走下天橋,從包里抽出一柄純黑色的傘,在空中悠悠撐開,隔絕了頭頂刺目的陽光,荀川猶豫一瞬,飄到了他身旁,和他并肩走在一起。 街上也有許多行人撐傘遮陽,不過大多數都是女性,像嚴遇這樣的男人倒是不多,他穿過車流,走到了蘇母跟前,然后傾身蹲下。 蘇母顯然認出他了,吃饅頭的動作微微一頓,正準備從地上起身,卻被嚴遇按住肩膀,緊接著手中被塞進一沓厚厚的錢。 蘇母見狀驚的瞪大了眼睛:“小伙子你……” “我之前找小蘇借了點錢,忘記還了,給你也是一樣的,火車站人多,記得藏好?!?/br> 嚴遇塞錢的動作很隱蔽,并沒有人看見,蘇母信以為真,聞言忙把錢塞進了貼身的夾襖口袋,正想感謝感謝他,一抬頭人卻不見了蹤影。 嚴遇回到之前擺攤的天橋,把明黃色的八卦圖往地上一鋪,擺好小板凳,長腿一伸,背靠著欄桿開始等生意,一把黑色的傘斜靠在肩膀上,莫名多了些閑適的意味。 荀川就在傘下,避免了陽光直射,臉其實已經沒有剛才那么嚇人,但他還是不肯把手拿下來,沒來由的,自顧自生著悶氣,一句話也不和嚴遇說。 對面也有一個算命攤,還是上次那個老大爺,他穿著一件舊皮襖,雙手揣在袖子里,目光渾濁,下巴有一顆大黑痣,生意比嚴遇要好的多。 荀川不改毒舌本性,見狀似譏似諷的道:“靠算命把自己養活這么老,真不容易?!?/br> 說完又看向嚴遇:“你就不一樣了,靠算命能把自己餓死?!?/br> “……” 嚴遇就知道他沒好話,聞言習慣性抬頭看了那老大爺一眼,卻與對方視線撞了個正著,不由得瞇了瞇眼。 老大爺手里夾著一根煙,吞吐間露出一嘴歪斜的黃牙,滿面皺紋,渾濁的眼睛一直看向嚴遇這邊……不,確切的說是看向嚴遇身旁的位置。 嚴遇身旁空蕩蕩,只有一只厲鬼。 荀川被那老頭子盯的渾身不痛快,仿佛被看穿了似的,轉而看向嚴遇,他蒼白修長的指尖也夾著一根煙,精美的像是藝術品,裊裊煙霧讓他俊美的面容多了一絲生人勿進的壓迫感,與對面是兩種截然不同的畫風。 荀川看了看那老頭子,又看了看嚴遇,終于開口說話:“你老的那天,會不會跟他一樣丑?” 嚴遇聞言抬眼看向他,指尖最后一點星火燃盡,彈了彈煙灰道:“丑不丑的不要緊,反正你也看不見?!?/br> 荀川以為他在說投胎的事,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不做聲了,心里打的什么算盤卻無人知道。 紅日西斜,轉眼就到了下午,嚴遇終于等來一個生意,還是之前的老顧客。 “哎呦喂大師,你算的太靈了太靈了,那天你說我家里有白事,我還不信來著,結果晚上回家接到電話,鄉下的親戚說我姥姥去世了,您可真是太靈了!” 一名黃毛男子拉著嚴遇的手絮絮叨叨,完全把他當成了活神仙,荀川看的刺眼睛,彈出一縷怨氣直接打掉了他的手。 “哎呦!” 黃毛男只感覺自己手一陣刺痛,下意識縮了回去,嚴遇睨了荀川一眼,后者則回了一個挑釁的冷笑。 嚴遇道:“可能是靜電吧?!?/br> 黃毛男沒有在意,轉而跟嚴遇說起了另外一件事:“大師啊,我找你來可是有要緊事想求你的,我前幾天跟人家賭了兩把,輸不少錢,車子房子都賣了,臭娘們天天在家哭,您算的這么靈,幫我算算下一期的彩票號碼唄,頭獎一千萬啊,我分你一半怎么樣?!” 嚴遇和荀川在心里不約而同罵了句傻逼。 黃毛男腦子缺根筋,嚴遇上次算命的時候就發現了,聞言嘴角一勾,似笑非笑的道:“我算出來自己去領一千萬多好,干嘛要告訴你???” 說完不等黃毛男反應,又瞇著眼道:“我他媽能算出來彩票號碼,還用在這里擺攤嗎?!” 嚴遇生氣冷臉的樣子極能唬人,迎著他冷厲的視線,那黃毛男也沒敢吭聲,一臉茫然的撓撓頭走開了,此時荀川清楚看見,他后背扒著一個人形鬼影,正躲在黃毛男的影子里,咬著他的頭發拼命吸食精氣。 嚴遇跟著看去,漫不經心的道:“過不了幾天就成智障了?!?/br> 天橋底下車流滾滾,一輛黑色的豪車因為速度太快,不小心刮擦到了名年輕女孩,女孩氣憤攔車想要個說法,結果和開車的司機吵了起來,引得行人駐足圍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