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濕潤溫和的海洋性季風從大開的吉普車窗獵獵而過,風聲洶涌。 他的心臟像是被什么東西狠狠地撞了一下,他意味深長地看著對方,瞇了瞇眼,眼底蘊藏著一片溫柔的海洋。 他和陸斯揚都太了解彼此了。 他絕不會讓陸斯揚吃硬邦邦的法棍,想必陸斯揚也深知這一點,所以他連提都沒提要換過來。 不是要直接換過來,他只是說“我想讓你也嘗一嘗?!?/br> 好吃,所以我想讓你也嘗一嘗,這樣,段淵就能得到半個楓漿焦糖味的三明治。 段淵忽然意識到,陸斯揚看起來滿身是刺,尖銳又刻薄,但他的細膩和溫柔,從來都是別扭的。 你一旦剝開它的外衣,觸摸到內核,才知道那里面會源源不斷流出濃稠的糖漿,一直甜到人身上、心里的每一條紋絡。 他當然無法拒絕這份千回百轉的心思,接過那一半三明治,像安撫分享糖果遭到拒絕的小朋友一樣,輕聲道:“好,我試一試?!?/br> 天色漸漸降下來,四野空曠,萬物生靈已歲日落歸去,星河浩瀚,夜空里滑過幾道流光的折痕,空氣中帶著濕潤的水汽和麥草的氣息。 長長的澄黃色光線里有細小的浮游和吱蟲,牧草浮動,吉普狹小的空間。 段淵和陸斯揚一人拿著一半冷掉的三明治,像兩只在夜里相互取暖的困獸棲息于天地間的一隅。 曠野晚幕,寂靜無聲,天地間只剩下他們。 陸斯揚唇邊偶爾沾上星點蛋黃屑,澄黃的蛋屑襯著嫣紅的唇色顯得格外鮮明。 他粉嫩的舌尖緩緩伸出來微微一卷,段淵眼睫一顫,眸色一寸寸沉了下去。 “羊羊,”風太大了,光線不明,男人聲音是喑啞的:“過來?!?/br> 腮幫還鼓著的陸斯揚懵然抬頭:“?” 段淵伸手掰過他的肩膀,緩緩俯下、身去,在陸斯揚一寸寸放大的瞳孔中,停在了兩人相距不到不到一公分的地方,呼吸相聞,陸斯揚沒來由地緊張。 即便是吉普車也不大,空間對于兩個成年男人剛剛夠而已。 那種沉甸甸的、如有實質的壓力讓他不能自如地換氣、呼吸,緊張到身體上的每一個細胞都在叫囂,手也不自覺地抓緊座椅的布藝墊子。 直到段淵溫涼干燥的指腹由輕到重地擦過他那泛著水光的唇角。 末了,還微微用力地,按了按。 陸斯揚瞳心重重一顫,眼睫如振翅欲飛的蝴蝶。 但那電流般的觸覺,只一秒,就毫不留戀地離開。 段淵直起身子,捻了捻食指,面色沉定:“沾了一點面包屑?!?/br> 陸斯揚眼睛也不再眨,一動不動地看著他,音箱里飄出的音符停止了,那首抒情又蕩漾的普魯士輕藍調唱到最后變成了一縷輕煙消散在黛青色的夜色中。 只有夜風拂過牧草簌簌的聲音和村莊里吱吱的鳥鳴,更襯得車里靜謐。 陸斯揚不置可否地“嗯”了一聲,仿佛是沒打算在自己嘴角邊是否真的沾了蛋黃這件事上質疑他。 卻在段淵的手將要徹底抽離他唇邊之際,也不知道哪來的勇氣,“啪”地一聲扣住了對方的手腕,動作敏捷利落。 段淵不解。 陸斯揚垂著眼,不看他,輕聲道:“還有嗎?” “你再看看?!?/br> 第22章 來電 段淵倏然側過臉,眉峰一攏,眼神意味不明,那絕不是平日里隨意的一瞥,眼神中直勾勾地帶著一種審視的味道。 陸斯揚撐不過三秒就敗下陣來,他訕懦松開段淵的手,目視前方掩飾自己腰背的僵直:“沒、沒有就算了?!?/br> 人總是在清醒過來后才發覺自己當時那一刻怎么有膽量說某些話,做某些事,然后再在心里默默悔恨一萬遍。 段淵卻沒打算就這么放過他,他的影子、身上淡淡的沉木氣息又重新一寸寸地壓下來,存在感極強。 然后用手指輕輕挑起陸斯揚的下巴,手撫上他的側臉,緩緩轉動他的面頰,聲音比剛才還要低沉:“我再看看?!?/br> 如果聽得夠仔細,短短四個字里竟還有一種纏綿的……沙啞。 一定是我聽錯了,陸斯揚乖乖仰著臉想道。 段淵的目光在他血色飽滿的嘴唇上來來回回掃了幾遍,直到他覺得自己臉上的燥熱快要燒起來的時候,對方才施施然收回手,一本正經評價道:“都擦干凈了?!?/br> 陸斯揚:“哦?!?/br> 磨磨蹭蹭吃完簡單的晚餐繼續趕路,吃飽喝足的陸斯揚雖然有些犯困但也強迫自己睜著眼睛陪段淵聊天。 他的注意力隨著眼睛停在了段淵那雙握著方向的盤節骨分明的手。 再緩緩往上移動,削直的肩骨,寬肩窄腰,突出的性感的喉結,俊朗眉宇間的專注在黑暗中也不容認錯。 “我沒事?!倍螠Y在朦朧的黑暗中感知到他不再掩飾的視線,一手定著方向盤,一手不知道從哪兒抽出一條毯子扔給他:“困了就再睡一會兒?!?/br> 陸斯揚搖搖頭,按下開關打開了一點天窗,夜風灌進來令人清醒:“不困?!?/br> 夜路這么黑,人煙荒蕪,連羊都回家了,他再睡過去,段淵一個人開在這條看不見盡頭的路,太寂寞了。 “還有多久才到?” “最少也要四個小時,”段淵飛速掃了一眼導航,“無聊了就看一會兒電影?!?/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