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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這件事的處理,游嶼本以為舒少媛少則哭鬧多則崩潰,但目前看來她比自己要利落的多,甚至看不出她對多少年都閉口不言的陰影有半分抵觸。 “您可以稍微告訴我一點?!庇螏Z對舒少媛比了一個小拇指,又用拇指掐著小指指尖說,“一點點?!?/br> “我為什么姓游?!?/br> 舒少媛愣了下,而后笑道,“只有一次機會?!?/br> 游嶼點頭。 “我上大學的時候,得知我懷孕,第一個幫助我的是個姓游的老師?!笔嫔冁抡f,“他告訴過你,鼓勵我畫畫的第一位老師嗎?!?/br> 游嶼點頭,這他知道。 “那位老師姓游?!?/br> 姓游的人很少,方遠得知游嶼的名字不可能沒做聯想,他刻意抹去老師的姓名,大概只想讓游嶼知道他所認為的主觀故事。 看到游嶼驚訝,舒少媛笑了笑,用一副我就知道方遠會對你隱瞞的表情說,“懷孕不能住學校宿舍?!?/br> 被困境纏身的舒少媛,忽然有一天接到陌生電話,對方自稱是她的老師,想見她一面。 “她回過村子,得知我現在一個人上大學,聯系之前的同學找到我,得知我懷孕后提出一起合租?!?/br> 家境殷實的人,說房租太貴自己一個人負擔不起,稍微動腦想想就知道這位老師在委婉地表達自己對學生的善意。 舒少媛走投無路,心懷感激地接受了老師的幫助,生產時也是這位老師與自己的老公在產房外等待。 游嶼是這位老師一路小心翼翼保護著陪伴出生,舒少媛說:“如果你永遠都不知道自己的出身,你可以一直認為自己的父親姓游,死于一場車禍?!?/br> 但現在,我想讓你明白自己名字的含義。 “游嶼,我和你能活到現在,如果沒有那位老師的幫助,我們根本走不到今天?!?/br> “那位老師呢?”游嶼問。 “死了?!?/br> 因為車禍。 她對于舒少媛的意義,不光是指引她的老師,也是雖沒有任何血緣關系,但待她如同親人的jiejie。 游嶼正想說什么,手機嗡嗡振動,他接起。 “你是薄醫生的家屬嗎!” 電話那頭吵吵鬧鬧,還伴隨著刺啦刺啦的信號不佳,“薄醫生的家屬!” “什么?”游嶼皺眉,“請問您是……” 他看了舒少媛一眼,邊問邊起身往出走。 “我聽不清,您慢一點講?!?/br> 通話質量仍然不好,時有時無,后來對方實在是沒法,只得掛了電話重新打來。 “您好,您是薄醫生的家屬嗎?” “是這樣的,我們救災小隊帶病人去鎮子的時候遇到泥石流,薄醫生為了搶救器材現在……” “您在聽嗎?” “薄醫生的家屬?家屬能不能現在……” 刺啦—— “嘟嘟嘟……” 信號徹底中斷。 第五十五章 再回撥,一次、兩次、三次、四次……仍舊無法接聽。 游嶼站在烈日下,無端覺得后背涌上來一股難以言喻的涼意,他收起手機往回走。舒少媛見他回來,問他誰打來的電話,游嶼笑了下:“其他學校招生辦的?!?/br> 高考放榜后的一段日子,各大高校都會向成績優異的學生打來電話詢問是否報考本校,游嶼糊弄過去后,低頭看著熄滅的手機屏幕發愣。 出銀行,他與舒少媛在第一個路口告別,幫舒少媛攔好的士目送離開,游嶼想了想,又將薄邵意的電話號碼從通訊錄里找出來。 “邵意,薄醫生在嗎?”接通后游嶼沒待薄邵意說話。 薄邵意:“我爸最近出差,怎么了?” “哪里?!庇螏Z皺眉。 “W城水災,他跟著醫院的搶險救災小組……哎,你問這個干什么?”薄邵意忽然沒繼續解釋,反而問游嶼,“你的身體怎么了?是之前留下后遺癥了嗎?!?/br> 薄邵意上半句問得游嶼心驚rou跳,后半句又讓他覺得不愧是薄邵意,腦回路發揮穩定,一如往常波瀾不驚。 游嶼沉默片刻,道:“我接到一個陌生電話,薄醫生可能……不太好?!?/br> “可?!北∩垡庵徽f了一個字突然沉默,直到游嶼以為他已經不在通話中,薄邵意才低聲說:“小嶼,有個陌生號碼?!?/br> “接?!庇螏Z掛斷電話。 后來,后來薄邵意的電話也沒法撥通了。 游嶼半夜坐在床邊捧著手機出神,自他下午回家后他便一直保持這個動作,從未動過,他給薄邵意一共撥打了九次,全是正在通話中。 他沒敢再打,或者說他根本沒有立場再追問。 未知與莫名而來的心慌交纏,擰成一股繩,順著他的思緒轉著圈的纏繞而上,逐漸將他所有的恐懼與寒意從心底最深處吊上來。游嶼拿著空調板緩緩向后挪,直到他的背貼在冰涼的墻壁上。室內溫度是十五度,他習慣調的低,現在卻不得不開暖風讓房間暖和一些。其實關掉空調,室內的溫度很快能與室外持平。 可這不夠,游嶼覺得冷極了。 整個空間都安靜的要命,游嶼又去開窗。床頭靠著窗臺,他半跪在枕頭邊便能看到小區外的馬路。他整個人恍惚片刻,瞳孔有些微的失焦,他有一瞬能看到馬路邊??恐奶撚?。長得像某輛他經常見到的車,黑色的,開車的人習慣在空無一人的郊區公路上,左臂隨意搭在車窗邊,另一只手去掌握方向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