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0049,圣誕節會下雪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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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恬心里的雀躍半點兒藏不住。 為了不被季楚宴察覺她的異樣,圣誕節的前一周,即便季楚宴多次來找她,她也只是以身體不適為由裝可憐,推脫著要休息,每回都不肯讓季楚宴在家里久留。 蘇恬自己也很難熬——看到季楚宴就心軟的毛病估計是改不掉的。 好不容易熬到圣誕節這天,恰好趕上周六,蘇恬舒舒服服地睡了一個懶覺。 早上十點半,落地窗外的天空是灰沉沉的,風刮得很大,江面上停泊的輪船仿佛冬眠似地安靜??吭诎哆?,跨江大橋如虹般橫亙于江上,如織的車流在凜冽的長風中緩慢移動。 不過,冬日的閑適就在于此,一切都可以像無聲電影那樣悠長醇靜。 廚房的烤箱里,白色面團被暖烘烘的烤燈照著,逐漸變得金黃酥脆,餅干的香味飄飄蕩蕩,一直鉆進客廳里。 傳統的圣誕布丁蛋糕工序復雜,蘇恬并不會做。但是姜餅是最簡單的圣誕點心,只要依照說明書把預拌粉混合黃油做成面團,用模具一個個壓好便可以送進烤箱。 不多時,“?!钡囊宦?,姜餅新鮮出爐。 蘇恬戴著厚實的隔熱手套去將烤盤取出,低頭一看——上面的姜餅小人有的歪歪扭扭,有的烤出了裂紋,有的連“胳膊腿兒”都斷了,總之一副慘狀,不甚理想。 她皺了皺眉。聞起來挺香的,再不濟也只是賣相不好吧。 于是,蘇恬小心地拈起一塊燙手的餅干,咬下一口品嘗—— 好難吃啊…… 蘇恬陷入了自我懷疑。她分明是按照說明書一步步有條不紊地進行著的,怎么做出來的成品與包裝盒上的展示圖相去甚遠 不過,好在她對自己的廚藝有著較清晰的認知,未卜先知地買了五大盒預拌粉。 失敗乃成功之母。 蘇恬的心思完全沉浸在一盤盤餅干之中,一直到下午四點多,她才做出來幾個模樣還算標志的姜餅人來。 季楚宴一連數日地給她發消息,今天也不例外。蘇恬放下手套,彎了彎嘴角,打開微信聊天框,季楚宴的未讀消息已經堆了幾條: 『抱歉?!?/br> 『今天的會議可能要開得比較晚?!?/br> 『晚上也許不能去陪你了。不過你這周一直身體不舒服,明天是不是該去看醫生』 蘇恬一行行地讀完,原本上揚的嘴角也一點點耷下來。 怎么可以這樣…… 她精心計劃了一周有余的表白,居然要被季楚宴的一場會議攪黃了 時鐘指向六點,季楚宴那邊仍無音訊,想來是在會議室里。 蘇恬在客廳里坐著糾結。餅干已經放涼了,再拖得久一些,恐怕口感便要發硬,像石頭一樣難以下咽。 糾結來糾結去,蘇恬終于起身,將打包好的姜餅拎在手里,抄上車鑰匙便出了門。 再次來到新城soho的樓下,蘇恬的心情卻與上次截然不同。 此刻,她就像踩在一朵棉花糖般的輕云上一樣,緊張又興奮。 她特意挑了一套溫婉的白色針織毛衣套裙,妝容也是坐在化妝臺前精心打造的,柔軟的黑發上戴一頂米咖色格紋的貝雷帽,直接把“年輕貌美”寫在臉上。 蘇恬本想在車內等他,但尋覓了很久都沒有在路旁找到車位。于是,她只能把車停進地下停車場,然后拎著她的姜餅們,走進了soho大廈里。 一樓大廳來來往往的都是身著商務服飾的白領們,只有蘇恬手里拎著一個粉藍色的甜點紙盒,打扮甜美地杵在那兒,頗有些格格不入。 四周投來的目光讓她有些窘迫。 猶豫片刻之后,蘇恬決定上樓去等。 華易文創的辦公用地占據了新城soho的八到十樓,一共三層。 蘇恬剛從電梯里邁出來,便看到前臺背景墻上掛著的“華易文創”四個大字。 她松了一口氣,八樓的大部分員工似乎都在休息,很少有人注意到她的到來。 除了直勾勾盯著她看的前臺小jiejie。 蘇恬一走近,小jiejie便帶著職業性的良好微笑,開口道:“您好,這位女士,請問您有什么需要嗎” 蘇恬有些臉熱,猶豫了片刻,才說:“我想找你們季總?!?/br> 聞言,前臺小jiejie的神色微變,語氣帶上了一絲惋惜:“小季總” 蘇恬微頓,還是點頭:“嗯?!?/br> 小jiejie看她的目光瞬間變得同情起來:“他已經和女朋友出去吃飯了……” 剎那間,蘇恬聽見自己的腦海里嗡嗡作響。 女朋友所以……她算什么情婦小三 她驀地回想起了上一次看到的那位身材高挑的黑衣女子,與季楚宴并肩而行的她,看上去知性成熟,有著同他相仿的氣場。 他們的姿態親密至此,甚至連公司員工都知曉他們的關系么 也許,從始至終,只有她被耍得團團轉。 蘇恬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與前臺作別,又是如何渾渾噩噩地下了電梯的。 踏出新城soho的大門,凜冽的夜風撲了個滿懷,她忍不住打了個冷戰。 路旁的暖黃燈光已經點亮,轉角的烘焙坊里冒出新鮮蛋糕的香氣,童趣悠揚的圣誕歌曲一點點落入耳畔—— “rudolph the rednosed reindeer had a very shiny nose if you ever saw it you would even say it glows ……” 蘇恬有些失神,她不敢再去開車,只好拎著她親手做的那盒姜餅,沿著街道,向家的方向走去。 路過商業廣場,其中央坐落著一顆綴滿閃爍星星燈的巨大圣誕樹。 有對情侶在樹前拍照,女孩突然拉住她:“小jiejie,可以幫我們拍張照片嗎” 蘇恬愣了愣,看到女孩眼里的期冀,不忍心再拒絕,只好點頭應下。 女孩笑著和她道謝,隨即小跑著奔向樹下的男孩。兩人看起來不過二十出頭的年紀,青春洋溢,系著一對圣誕紅的情侶圍巾,笑得一口大白牙都藏不住。 蘇恬斂下眼眸里的黯淡,朝他們比手勢。 “三,二,一……” 閃光燈亮起的一瞬間,男孩把女孩摟進懷里,在她的發頂落下一吻。 此刻的熱鬧對于蘇恬來說,只是一種諷刺。 夜風越來越冷,裹著陣陣寒意,從她裸露在外的脖頸鉆進衣領里。 蘇恬亮起手機屏幕——顯示有三個季楚宴的未接來電。 她忍不住扯起嘴角輕笑。 勞他費心,她不過是一個情人。 她斂著眸,在路過一個垃圾桶時,將手里的一整盒姜餅扔了進去。 再抬頭時,便聽見行人激動的聲音—— “哇,下雪了!” “真的下雪了!” “今年冬天的初雪,趕上圣誕節了……” 蘇恬循聲微仰起頭,看向天空。 如天鵝絨般深藍色的夜幕之下,紛紛揚揚的白色雪花飄落而下,凝著水珠,細密得像一粒粒冰晶。 蘇恬伸出凍得微微泛紅的手,細細的雪花瞬間撲漱漱落在她的掌心,不過片刻便融化成了晶瑩的小水珠,濕潤了一小片肌膚。 她是很喜歡雪天的。 s市的雪總是下得濕漉漉的——所謂“雨的精魂”——頗有點浪漫情趣。尤其下在夜晚,紙醉金迷的城市蒙上雪色新裝,燈光連綴成一片,像在白茫茫原野上跳一支熱烈的弗拉明戈。 可是,此刻蘇恬非但沒有賞雪的興致,還覺得鼻子發酸。 分明是溫暖的節日,但她只能感受到鋪天蓋地的寒冷。 她心心念念鐘情的季楚宴,會讓她想要認真表白的季楚宴,會讓她心尖發顫的季楚宴,原來好像不屬于她。 蘇恬揉了揉眼角,冰冷的手背瞬間被熱燙的淚水打濕。 街道上多是成雙成對的人,有在雪中笑鬧的孩童,有依偎著取暖的男女,也有互相攙扶散步的老者。 只有她孤零零一個人。 蘇恬的眼前越來越模糊,一片水霧遮擋著視線,她用衣袖胡亂揩去淚水,腳步逐漸加快。 她幾乎忘記了風雪的拍打,步伐急促。 直到踏進花苑居的大門,路燈重新變得昏暗,她才慢下腳步,肩膀一垮,捂著下半張臉,小聲地哭泣起來。 她一路上憋了很久的眼淚瞬間涌出眼眶,偏偏仍不敢放聲大哭,只能任淚珠滾落,把聲音壓進喉嚨里,幾乎快要喘不上氣來。 她哭得難受,只能顫巍巍地挪動腳步。 她想趕快回家,撲到床里大哭一場。 然而,走到公寓樓下,蘇恬頓住了腳步。 臺階前,季楚宴撐著一把傘,站在昏黃的路燈下。 他一身黑色的大衣,身形頎長,握傘的手凍得通紅,皮鞋的鞋面上還濕答答地閃著雪融化后留下的水光。 他看起來等了很久,面色蒼白,顯得有些頹然。 蘇恬渾身一僵,下意識地用衣袖遮住臉,好讓他不要發現自己臉上的淚痕。 她竭力穩住身形,冷下臉,試圖繞過他往樓里走。 “你去哪兒了為什么一直不接電話” 季楚宴將她一把攔住,用力地拉近自己,語氣顫抖中透著沙啞。 從冰天雪地中走來的蘇恬已經無力掙扎,只是抬眼看他,沉默。 她的眼眶紅通通的,輕顫的睫毛上還掛著淚,黑色發梢上細碎地鋪著白色的小雪花,貝雷帽也有些歪了,松松垮垮地罩在腦后。 季楚宴聽見自己心底的呼嘯,他好害怕她馬上就會在他眼前碎掉、融化,然后徹底消失。 幾乎是毫不猶豫的,他用力地將她揉進懷里。 “下雪了,怎么不多穿些……” 他斂著眸,在她頭頂輕輕吻著。摟在她腰上的手臂情不自禁箍得更緊,仿佛唯有這樣,他才能獲知她存在的實感。 蘇恬感到巨大的無力感。 她既惡心,又貪戀他的懷抱。于是,她只能虛弱地在他胸口推搡:“你別碰我……” 季楚宴渾身一僵,將她松開。 他這才看到,蘇恬早已是淚流滿面。 季楚宴顫抖著手撫上她的臉,慌張地為她拭去淚水,聲音放得極輕柔:“怎么了為什么哭” 蘇恬死死地咬著下唇,用力地推開他的手,哭喊道:“渣男……被你騙……嗚嗚……好慘啊……明明有女朋友……還……嗚嗚……招惹我……” 聞言,季楚宴忍不住皺眉:“什么女朋友” 蘇恬不想再和他爭辯,抽噎著轉身欲走,卻被季楚宴一把拉住,重新跌進他懷里。 “誰跟你說,我有女朋友的” 季楚宴輕輕撫順她的長發,聲音似嘆般無奈。 蘇恬閉了閉眼,哽咽道:“你們……公司前臺……都說了……季總和女朋友……出去吃飯了……” 季楚宴手上的動作微頓,蹙著眉思索片刻,隨即,眉間的郁結逐漸化開,聲音里甚至帶著一絲笑意:“你知不知道,我們公司有兩位‘季’總?!?/br> 蘇恬愣了,瞪大眼睛看向季楚宴。 他耐心解釋:“華易的另一位合伙人,也是我的大學同學,紀云城?!?/br> 蘇恬更懵圈了。 紀云城紀總……小紀總 季楚宴輕輕擦去她臉上的水痕,眼里寫著笑意:“我姓季,紀云城也姓紀,為了區分,公司員工叫我季總,叫紀云城小紀總。前臺可能誤以為你是他眾多桃花中的一個,所以才把他和伊芙的關系告訴你?!?/br> 他又語氣曖昧地補充一句:“沒想到某人誤會了,還哭得像個小花貓?!?/br> 蘇恬終于反應過來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丟人,太特么丟人了。 她滿臉通紅,想用力推開他,季楚宴卻箍緊了手臂,不肯放開,還笑著問她:“剛才哭什么” “我……雪下得太大,我凍哭了,不行嗎”蘇恬紅著臉,給出無力的辯解。 季楚宴笑笑,手指掠過她垂在鬢邊的碎發,啞聲道:“我還以為你是為了我哭的?!?/br> 蘇恬咬著唇,抬頭看向季楚宴,看見他眼里凝著的光芒,仿佛盛得下一整個宇宙的浩渺與宏大,如今那里面只有小小的一個她。 “恬恬?!?/br> 她感覺到他灼熱的呼吸,聽見他暗啞的聲線—— “做我女朋友,好嗎” 這一瞬間,她聽見心底萬物復蘇,十里春花盛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