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怕是活不成了_分節閱讀_112
“方才我探知這小孩體內的真元, 可把老頭子我吃了一驚啊?!辫^子頭發并胡須齊飛,立于一棵參天古木斜生出的枝椏上,垂眸望了一眼倚靠在樹干上, 席地打坐的凌九微, “怕是與你不分伯仲?!?/br> “他尚且不能運用自如?!绷杈盼⒎泡p了聲音, 竹隱就睡在他腿邊。 “這股真元暴戾非常,不是他這副小身板能夠駕馭得了的,隨時都有走火入魔的風險, 我自作主張暫時先將其封了一半于丹田處,于他也少些痛苦。日后待他年紀稍長, 修為日臻成熟, 你再給他解開吧?!辫^子正經起來,絲毫不見撒潑頑劣之相, 只讓人覺得這是個十足可靠的長輩,他頓了一下,疑惑起來, “他這真元從何得來?” “不知,三日前忽而便有了?!?/br> 璇璣子嘖嘖稱奇,“據我所知, 倒是沒什么靈丹妙藥能一夕助長修為至此,哪怕是神絕丹,接連服上個七八年,才能增長那一星半點的修為。這孩子倒是機緣不淺。只是……不知這機緣是福是禍?!?/br> 凌九微動了動手指。 “我看盯著他的人委實不少,帶著他在身邊,你恐怕難得消停?!辫^子這話里怎么聽,都有點幸災樂禍的意味。 凌九微不語。 “唉,帶他下山也好,免得牽連到云虛凌氏無辜門人?!辫^子一語道破凌九微的初衷,他之所以選擇這時候帶竹隱下山,還特地碰上山腳那群人,就是想當著眾人的面公布司篁已經不在云虛山,讓那些不懷好意之輩不用緊緊盯著云虛山門。 璇璣子繼而自顧自捋須點頭,“沒想到你這傀儡家主當了幾年,耳濡目染的,竟真培養出一些替凌氏著想的胸懷和擔當?!?/br> 凌九微閉目養神,過濾掉璇璣子的嘰嘰喳喳,忽覺腿上一重,竹隱竟然摸索過來,把頭枕在了他大腿上。徐泗睡得不大安穩,還以為身處藏院,總覺得少了些什么,這下總算摸到了枕頭,他滿意地咂咂嘴,摸摸臉下的“枕頭”,高度適中,軟硬適中,朕甚滿意。 凌九微僵了僵,盡量放松身體,好讓肌rou不過于緊繃堅硬,能讓竹隱枕得舒服些。 “唉,我還以為你這輩子不愿收徒呢?!笨粗@對師徒友好相處的場景,璇璣子感慨叢生,“看來當年我那混賬師兄犯下的事,你多少也放下了一些?!?/br> 醒了卻裝睡,裝睡還裝的很成功的徐泗動了動耳朵,混賬師兄?說的是凌九微的師父嗎? “璇璣道長……” 璇璣子立刻把頭搖得像要從頸子上飛出去:“不提不提,你別翻臉就不認人啊,你一不喚我師叔,我就渾身都不自在。怪瘆人的……” 凌九微緊閉的雙眼睫毛輕顫,似在忍受著什么。半晌,他道:“你那寶貝徒弟呢?” 璇璣子瞬間滿臉黑線,飄飄然落地,悄無聲息,連片葉子也沒驚動,“嘿,你小子,我無意戳了你的痛處,你就加倍奉還,睚眥必報,枉我白疼你這么多年!” 凌九微睜開眼,目中有困惑,“師叔何出此言?師兄何時成了你的痛處?” “你不知道?”璇璣子也開啟困惑模式,兩人大眼瞪小眼片刻,璇璣子想起來他這師侄性格寡淡,常年閉關,消息閉塞,想必確實還未耳聞,他咳嗽一聲,目露悲切,“唉,那不孝徒竟然死在了我這老人家前面。想當年我千挑萬選,好不容易擇取這么一個根骨奇佳又極具慧根的,悉心培養這么些年,沒成想陰溝里翻了船,竟是個短命的!” 乍聞昔日舊人的死訊,凌九微像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牧典師兄修為在我之上,如何……” 凌九微這師兄金牧典,也是修仙界響當當的頭號人物,散修璇璣道人唯一的關門弟子,起點就高出同輩不知多少,據說當年璇璣道人于一群臨街乞討的小乞丐里一眼相中他,當即拍板收他為徒。自此金牧典脫得泥淖飛上枝頭,兼之確實也不負師望,苦心修行,除魔衛道,隨便一個手指頭,妖魔盡皆退散,年紀輕輕在修仙界德行甚高。 “這就是最奇的地方!”璇璣子痛失愛徒,悲從中來,老眼混沌,恍若下一秒就要落下淚來,“他于飛雁谷閉關,我看時候到了,他卻遲遲不出,便進去瞧上一瞧,就見他端坐著,眉目舒展,面帶微笑,本松下一口氣,你猜怎么著?再一探鼻息,卻早就沒氣兒了!” “周圍可有打斗的痕跡?身上可有傷口?”凌九微追問。 璇璣子搖搖頭,“沒有,我細細檢查了尸身,別說致命傷了,連個指甲蓋大小的劃痕都沒有,全身經脈也無受損之處,更不是中毒,簡直走得安詳,安詳得我都快以為他直接飛升大乘了!” 默默圍觀的徐泗:“……”這師父估計也是個坑徒弟的一把好手。 “rou身完好……會不會是……”凌九微剛剛開了個頭,璇璣子立馬接上話,“我與你想的一樣,所以此番下山,就是為了查探一下?!?/br> 徐泗:誒?你們師侄有默契,心照不宣,這不還有一個狀況外的嗎?會不會是什么??? 他一賭氣,急的朝里翻了個身,把臉貼在凌九微小腹上。哼,就你們有默契。 “可查探出什么來了?”凌九微說話間,小腹起起伏伏,隔著薄薄的衣料,竹隱灼熱的鼻息忽近忽遠,激起一片癢意,清冷慣了的凌九微不習慣與人如此親密接觸,他直起腰,盡量把自己往樹干上貼。 璇璣子一撩衣袍,在他身旁打坐,失望道:“我下山近半年,毫無所獲,按我那徒兒的心性,大半年居然沒掀起一點風浪,你信嗎?反正我這當師父的不信,所以,可能真是沒了?!?/br> 凌九微一時不知該說什么,他甚少有親近之人,更不懂如何勸慰傷心人,憋了半晌,他轉頭盯著璇璣子老態龍鐘垂頭喪氣的臉,干巴巴地道了一句:“師叔節哀?!?/br> “節哀,節哀,不節哀能怎么著?只是可惜了我這十年鉆研出來的一套劍法無人傳承,”璇璣子悲嘆一聲,把目光轉向埋首凌九微懷中的竹隱,腆著臉道,“所以啊,師叔想借你這小徒弟用一用,替我傳承傳承劍法,可好?” “明日你自可詢問竹隱?!绷杈盼⒒謴土藷o所謂的語氣,“他說好便好?!?/br> 徐泗:我當然好啊,有人免費教我功夫還不收錢,這么難得的機會不要白不要??!現在多學一點,以后都是金手指??! 這一晚,徐泗想的如此理所當然,覺得自己撿了天大的便宜,之后的五年,徐泗只想穿越回去一巴掌掄圓了把自己呼醒,叫你占倒賣小黃書人的便宜! 五年的時間對平均壽命遠大于普通人,隨便閉個關就五六年的金丹期修士而言,簡直是彈指一揮間,不聲不響一不留神就溜走了。 可是對于徐泗而言,日了鬼了,他這輩子沒過過比這更凄慘的日子。 “唉呀,你真是我教過最笨的弟子!”璇璣子手一彈,竹條飛起來抽在徐泗膝蓋上,“屈膝屈膝,你膝蓋里灌的是鐵嗎?” 徐泗咬著牙彎下膝蓋,淚灑心田:老頭子你真是欺人太甚,你一生就特么的指點過三個人,自己那個英年早逝威震修仙界的徒弟自不必說,還有一個云虛凌氏的現任家主,怎么算,我都是你教過的最不開竅的那一個好不好?誰敢跟那兩人相提并論??? “肩膀放平頭擺正,水碗要掉下來了?!辫^子叼著一瓶酒的壺口,懶洋洋道,“掉一只圍著修雅峰跑十圈?!?/br> 徐泗眼淚都要飚出來了,簡直喪心病狂到鬼見愁!他想爆粗口,無奈他嘴里還咬著一只繩子,繩子另一端還系著一塊磚,重的他牙都要松了。 這尼瑪,這真的是修仙世家嗎?為什么老子覺得自己在練金鐘罩鐵布衫?就差鐵砂掌和胸口碎大石了! “啪嘰”一聲,頭頂的那只碗不幸墜落,碎了一地,隨即徐泗像是犁了十畝地的老牛,一屁股坐地上吭哧吭哧喘氣。 “累不累?”璇璣子抖著長眉,親切地湊過來,撞了撞他肩膀,“是不是覺得自己全身在抖?” 徐泗連翻個白眼的力氣都沒有,動動手指,比了個中指。 璇璣子顯然不明白這是什么意思,酒喝多了臉上兩坨高原紅,他笑得不懷好意,一把握住那根中指,“走,跑十圈?!?/br> 跑到第五圈的時候,徐泗驚覺自己體力好了不是一點點,明明他第一年剛開始的時候完整跑完一圈都像是死過一遍,現在居然五圈都游刃有余,簡直逆天了。 白天是璇璣子的地獄仇殺模式,晚上是凌九微的天堂友好模式,故而徐泗天天盼著天黑。 “今日又被罰了?”月光如練,凌九微看著癱軟在庭院中,五體著地挺尸的竹隱,遞給他一盒點心。 徐泗睜開眼睛,看著那精致的朱漆食盒愣了半晌,反應過后一躍而起,歡天喜地地伸手接過,“師父今日下山了?” “嗯?!绷杈盼⒃谒磉呑?,看著他迫不及待地打開食盒,在看到點心的瞬間,竹隱的眼眸被倏地點亮,恍若落入了滿夜空璀璨的星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