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怕是活不成了_分節閱讀_5
從徐泗這個角度,只能看到那人一身黑袍如墨,雖然隱在暗處,渾身強大的氣場卻令所有人都無法忽視他的存在,恍若一只蓄勢待發的獵豹,隨時可能發出致命的一擊。 徐泗敏銳地捕捉到從那個角落里投來的犀利眼神,和一聲不屑的輕哼。 那道冷冽得有如寒冬冰雪的嗓音再次響起,“江督主好興致。旁聽一下也無妨?!?/br> 自始至終,不見他起身寒暄。于官職上,他們二人平起平坐,但是于資歷上,韓炳歡是明顯的后起之秀。于情于理,作個揖都是應該的。 可他居然這等輕慢無禮?薛瓊火爆脾氣一上來,擼起袖子就想沖上去,被徐泗按下。 徐泗轉了一圈,在主審官旁邊的太師椅里落座。翹起二郎腿好整以暇地觀賞。 “審得如何了?”他慢條斯理地摩擦著左手拇指上的玉扳指,問。 主審官朝角落里看了一眼,得到點頭的訊息,才出聲道:“稟廠公,除了查出此人乃京城人士,平時以走鏢為生,武藝高強。家中有一母一妻外,無其他所獲?!?/br> “哦——”徐泗故意拉長語調,“也就是說,什么都沒審出來唄?!?/br> 空氣忽然安靜下來。 主審官尷尬地笑了兩聲,反唇相譏:“是是是,此人跟在廠獄里時一模一樣,嘴硬得很?!?/br> 徐泗但笑不語,一記威力十足的眼刀飄過去,主審官渾身一抖,訕訕地閉了嘴。 “不管如何審都審不出個所以然,廠公不會是抓錯人了吧?”角落里的大佬又開了金口,要么不開口,開口皆是懟人。 “不可能抓錯,這廝當晚逃脫時,左臂上中了我一刀,深淺位置我最清楚,與此人左臂上的刀傷相吻合,分毫不差?!毖Ν偭x憤填膺道。 對錦衣衛搶了人這件事,他是最氣憤的,因為人是他帶著手下一家一戶排查搜捕,歷經千辛萬苦才抓到的,說提走就提走,搶了他的功勞。 徐泗贊賞地看了他一眼,繼續摩擦扳指。 角落里人也沒再說話,即使是抓錯了又怎樣?寧可錯殺一千,不可放過一個,這是干他們這行的宗旨。 更何況……此次案件性質惡劣,惹得皇上雷霆震怒,既涉及到宮廷安保問題,還牽扯到皇儲安危,大家肩頭的擔子都無比沉重。 “大膽刁民,現在廠衛的兩大首領都在此處,你還不開口?還想不想活命了?”主審官一聲驚堂木,拍得震天響。 那名刺客被日夜輪番提審,精神已經瀕臨崩潰,意識模糊口齒不清地囈語著,半睜的眼睛不停地往上翻著白眼,臉上所有的肌rou都在不止不住的抽搐。 衣衫襤褸,傷痕隨處可見,十指腫得跟胡蘿卜一樣。最觸目驚心的一處,就是胸前那兩個深深的烙鐵印,顯然就是剛剛制造出慘叫的源頭,還散發著陣陣烤焦的rou香。他褲襠下方專門放了個木盆,用來接流下來的血。 徐泗自打進了審訊室其實基本沒怎么往犯人身上瞟,他怕自己一看就吐出來,露餡兒。這會兒做了許久心理建設瞄了兩眼,依舊飽受心靈震撼。這都沒被屈打成招,也算是一等一的血性好漢了。放在抗日戰爭時期,那就是永垂不朽的革命烈士。 見他沒有了反應,旁邊負責行刑的小哥兜頭就是一瓢冷水潑上去。烈士一個激靈,從無意識狀態清醒過來。 “別問了,給個痛快,直接殺了我吧?!彼艘豢谘?,咬緊牙根。 烈士要么實在是忠心不二,要么是被人捏住了把柄。 所以徐泗自然而然地問出口:“你的家人在何處?” 家人二字一出,方才還天不怕地不怕的烈士驚懼地抬眸看向徐泗。只是一眼,徐泗看出了絕望、無奈和悲哀。 “趙修,去把他的家人親友帶來?!表n炳歡發了話。 之前領徐泗他們進來的那位緹騎干脆利落地領命而去。 “找不到的,他們都在那人手上?!绷沂科嘟^地勾勾干涸皴裂的唇,淚水忽然洶涌而出,“所以別問了,你們還不懂嗎?我不是不說,我是不能說!說了……說了……” 他發狂地掙脫著被拷在椅子扶手上的雙手,眼里的血光駭人,“殺了我吧,殺了我,說了我的老母我的妻都得死!殺了我……” “你以為,你不說,你的家人就能活下來嗎?”冰冷無情的嗓音剝奪了別人最后的一絲希望,徐泗皺眉。 “你自己再清楚不過了不是嗎?你們家那位主子是個什么秉性?你覺得他會留著對自己大不利的禍患嗎?”聲音繼續戳著人心,每說一句,烈士的面上就灰暗一分,直到面如死灰。 嘖嘖嘖,這大概就是傳說中的走投無路逼迫法,犯人往往都在窮途末路的時候,選擇松口。 但是顯然,這個辦法對這位烈士不起作用。他只是疲憊地闔上眼,默默地流著眼淚,淚水混合著血水,糊了一臉。 徐泗從小到大見不得人哭,一哭他就心軟。 于是眾人眼睜睜地看著廠公倒了杯茶,親手喂那名渾身臟兮兮的犯人喝下了。 眾人驚疑的目光下,廠公巋然不動,慢慢蹲下身子,與固定在椅子中的犯人視線持平。 “我知道你現在很絕望,”徐泗堅定的眸子攫住那人驚惶的目光,無言地傳遞著信心,“我不問你其他,我只問你,你覺得是我東緝事廠的廠公厲害,還是你那忠心擁戴卻擄了你家人做人質的主子厲害?” 烈士眨了?;\著層陰翳的眼,一番比較權衡后,說了句大實話:“你?!?/br> “那你覺得,這世上若是連我都救不了的人,還有別人能救得嗎?”徐泗循循善誘。 烈士沉默了半晌,眼中突然閃過奇異的光芒,光芒從他的眼中轉移到面上,熠熠生輝,宛如回光返照。 “你……你你你……你要救我母親與妻子嗎?”烈士激動得有些語無倫次。 “若是你愿意配合的話,”徐泗聳肩,“否則我怎么知道該去哪里找你的親人?京城這么大,京城之外更大?!?/br> “我……”烈士幾乎脫口而出欲招供,卻在緊要時刻又閉上了嘴。東廠閹狗頭子的話能信不能信是個終于問題。 “給我一點時間想想?!?/br> “好。一個晚上夠你考慮的了。明日清晨,還不說,你這條命也就做好交代的準備吧。本督主的機會只給一次?!?/br> 徐泗拍拍手起身,下意識地望向那個角落。 第4章 我只是想有個鳥兒4 角落里的人揮揮手,行刑小哥押了烈士回了牢房。